《侠商之戒尺》朱*凌

85、三、花劫

　　三、花劫
　　环绕着几人周围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数十位或坐或立，身着华丽、秀色可餐的妙龄少女。表情或凝神思考或茫然若失，不一而足，但资质之佳、神态之优雅，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绝色美人。使花玉倚尤为震撼的是，她们无一不闭阖着眸子，呈熟睡不醒的样子，甚至有人还笑吟吟地，迈着三寸金莲在地上轻盈地走着时，仿佛突然之间睡魔便降临于世间，使她们就那么定立不动地呆在那里，深深地沉浸在那漫漫无限期的睡眠中了。
　　满屋子弥漫着那股渗人骨髓的阴柔之气，温和得催人欲睡。花玉倚打了个激灵，忙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说道：“睡美人？钱老板……。”钱伯仲笑得有些异样，光线不太明亮的屋子里，使得他肉脸上增添了几分妖邪的绿色。他微笑道：“睡美人！真亏老弟想得出来，如此珠玉妙语当真有趣得紧。呵，依你的眼光，鉴赏鉴赏这些女子，可否入得了眼里。”
　　花玉倚还没有完全从骇人听闻的震惊中走出来，说话便有点磕巴，说道：“不知钱老板从哪里弄来这许多活色天香的美女，瞧瞧都像是大家闺秀，闺中丽人，您这哪里做的是歌舞班的生意，倒像、像……。”钱伯仲阴笑道：“难道金六弟对这些美女不垂涎三尺么？难道您就不为之动心么？至于她们的来历，你是不用操心的。”沈公子也冷冷说道：“若按照往日，二叔与我是断断不会带着外人参观此屋的，只是如今外面风声甚紧，为了避免麻烦，这才甘愿赔了血本，以照顾公孙世家的朋友。”
　　花玉倚不无忧虑地问道：“你们就不怕官府追查么？事情稍有差池，就算杀个千百计的项上人头，也难以弥补贵府的名声沾上污点的巨大损失。一旦殃及我公孙世家，哼！”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下去。钱伯仲忙道：“金老弟无需担心，你看。”说罢，向那个□□眼使了眼色。□□眼会意，又从怀里取出一只灵巧的盒子，掀开盒盖，呈现出两个分别为红、白色的小瓶，挑选了那白色的瓶子。□□眼请众人稍稍后退数步，然后拔下瓶塞，一股刺鼻的辣味从白瓶中倾刻间涌出，很快便缭绕在整个房间了。
　　奇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那些适才还深陷在睡眠中的女子们，渐渐苏醒了过来。譬如冬眠在田野里的青蛙，当春暖花开，冷冰化成股股柔软的水滴，万物复苏，麻雀活泼乱跳在枝头间清脆地欢叫时，便唤醒了把自己埋在土壤里的青蛙，先是缓缓舒展四肢，然后畅快地蹦出洞去，身临洞外的广阔天地里，重新呼吸着来自南国的温顺的气息。花玉倚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美丽的女子就像那些青蛙似的突然活了，动了，惊讶得连嘴都合拢不上了。
　　□□眼发出一串“嘿嘿”的冷笑声，没等女子们从长时间的静止中完全恢复意识，他手里的香瓶已然换成了一件类似古竽的乐器，放在唇边，吹起了一阵魔幻般的曲调。花玉倚辨音能力泛泛，往往不能真正理解音律下的至深含意，但也能听得出，与上官湘灵那幽雅、深遂的筝声，玉蝴蝶峰回路转、荡气回肠的琴音截然不同。古竽之音就像是穿越时空的一把利器，使局外人听来犹如铿锵有力、昂扬顿挫的呼啸声音，在招唤山林中那无数古怪的精灵，在驱使九幽之下那无尽哀怨的孤魂，而那古竽就是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
　　女子们一听这拥有魔力的竽音，适才转为明亮、清澈的眸子立时变得浑浊了几分，人人随着□□眼吹奏音波的起伏而跳动着。她们衣饰虽然不同，但在颦笑之间，举手投足都是整齐划一，翩翩起舞，摇摆着柔软的腰肢，好像池塘里那一棵棵使人艳羡的莲花，随风展示着它们风情万种的身姿，梳理着那乌黑飘逸的秀发，美目倩然，流光四溢，照得满室光彩大亮。
　　花玉倚险些忘记了她们是受人操纵的傀儡，是钱伯仲这些丧心病狂、为利是图的男人们的玩偶，呼吸有些不自然地局促了起来。钱伯仲与沈公子相望一眼，都微微笑了一下。钱伯仲故意咳嗽了两声，□□眼神色不变，竽音则变得愈加柔和了，受他控制的女子忽然跳出几人，拉着花玉倚便往姑娘堆里就走。花玉倚吃了一惊，却见她们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而是团团围住了他，在他的周围环绕成里里外外的五层圆圈，继续摆动着她们诱人的肢体，只见舞姿轻盈、欢快，个个笑面如花，温柔雅致。只是花玉倚分明看到她们眼眶里那颗白多黑少的眼球，身上所散发的那种阴暗的香气，她们在身不由主地朝他笑着，向他讨好似的跳着舞。可是在花玉倚的眼里，却觉得如同看到了魔鬼一般可怕，没有任何的活色灵气，只有麻木与虚幻，这哪里还有美丽动人可言！一瞬间胆气被吓得在体内四处乱跑，惶惶然已不必再称之为胆气了。花玉倚感到全身在都在轻轻地瑟瑟发着抖，止是止不住了，忙向在门口站着的钱伯仲等人招手。
　　□□眼领了旨意，竽声渐息，只是像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风，断断续续，缠缠绵绵，若有若无，始终不肯彻底地安静下来，烦扰得直到你累乏至眼皮也懒惰地不愿搭理它而合上时，才算让人长长松了口气——麻木了，那风也便消失了。
　　姑娘们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恢复到了之前的神态，资势依旧，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睡意再次笼罩在了整个房间。时光又回溯如初，花玉倚叹了口气，挥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冷冷说道：“在下不得不佩服诸位的惊人手段，也明白了钱老板何以居于襄阳城而久久不败的原因，可是你们把她们卖给我们公孙家，在下担心无法像这位仁兄一般操控她们。”说着指了一下那个令人讨厌的□□眼。
　　钱伯仲笑道：“这个无需担忧，我们有邓畏，他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眼朝花玉倚礼貌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六爷放心，这瓶‘万灵迷魂香’如今就是属于你的了。”说着便把那只白瓶扔到花玉倚的手里。
　　花玉倚手指触及小瓶，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阵颤栗，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小瓶就能使主人欲她们生即生，欲她们死就得死么？”□□眼邓畏脸露傲色地说道：“当然，六爷适才也是看到小人如何施法的了，而且此药是用之不竭的。”花玉倚不懂，诧异地说道：“胡说，天下哪有这种奇药！”
　　邓畏细心解释道：“小的事先让她们吃了另一种名叫‘痴情’散的药，药名源于‘痴情守候盼夫归，望眼欲穿泪如雨。久坐山崖白云间，血肉化作真心石。’一诗。‘痴情’散与‘万灵迷魂香’相辅相成，‘痴情散’一旦喂入腹内，立即渗透人的血液，永久不会消散的。情形就如你所见一般，没有‘万灵迷魂香’，她们休想醒来。白药瓶打开后，经服过‘痴情散’人的身子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便诱生出‘万灵迷魂香’来，人数愈多，室内愈封闭，效力也越大，到得那时，生死都掌握持瓶者的身上，又何况其它呢！”说罢，得意地“嘿嘿”笑了几声。钱、沈二人也是邪邪的微笑。
　　花玉倚的心已愤怒到极点了：“不知多少做父母的辛辛苦苦地把女儿教养成人，好盼她们嫁人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在一夜之间便被这些连禽兽都已不如的杂种们，使用这种卑鄙到闻所未闻的手段给毁了。逼良为娼、非人的折磨都比不得这用药物催眠女子失去魂魄更加狠毒，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竟然在偌大的襄阳城里运行了长达十数年的光阴，天理何在！天理何在！”然而他绝不能于此时露出一丝一毫的怒气，甚至不可以不快，当下勉强振作起精神，说道：“那么我明明看到的是你的竽控制着她们，在下原来只是想弄个歌舞班子而已，屋内虽然美女如云，金某自然是大为动心，我有公孙世家做后盾，银子方面绝不会含糊的。只是诸位认为，在下犯得着冒这么大的危险而千里迢迢地把她们运到扬州去么？”
　　邓畏的脸色微变，钱伯仲抢先笑道：“金老弟，你是不相信邓畏的用药本事么？他可是当今江湖之上第一名医——华山派宿朽百草先生的高徒呀！”花玉倚早就从师父、师母那里听说过华山百草先生的大名，愕然说道：“原来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怪不得如此的高明，失敬，失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