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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方圆 ...

  •   四、当花玉倚在两名没有跑远的伙计帮助下,把最后一辆粮车送到北乡饥民手中时,人群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他们像迎接英雄一样围住花玉倚等人,有的人已在给他们磕头了。看着这些真挈、纯朴的妇孺老人,花玉倚心里有股值得的感觉抚慰了来自背上刀伤所带来的疼痛,热泪早就盈满了眼眶。
      粮车被抢,轰动全苏州城,年龄不过三旬有余的王知府大人亲自来慰问赈灾局,但言语中却多有讽刺的意味,朱金钗压根就没怎么理会他,只是冷笑不语,全由孙总管极力奉承了了事。不久苏州城大街小巷的墙上便张贴了官府公告,不允许民间赈灾局私下运粮救济灾民,必需经由官府统一布置、发放,违者一律究其罪责等云云。很显然,矛头直指黄家钱庄做为大股东的赈灾局。黄金屋闻讯搁下九龙神功残卷,匆匆赶来,聚合了各方势力,摆平了此次救济粮被抢后所来的不利影响。
      花玉倚的伤并不太严重,经朱金钗用药调理和木凝脂的细心照料,没两日伤口就见愈合的先兆了。当花玉倚向黄金屋诉说丟粮的经过后,便痛骂那帮匪徒,丧尽天良,连救人的粮食都敢昧着良心抢劫。黄金屋却意外的沉着脸,“哼”声道:“你知道什么才是匪么?”花玉倚一征,回道:“抢人财物、杀人放火、”话未说完,黄金屋便霍然起身,朗声说道:“你说的是穷凶恶极之辈,而并非匪。此次江浙一带那真是祸不单行,不但发生罕见冰雹,还有蝗灾,值此晚秋之季,普通百姓之家何来蓄粮?灾民已饿了多日,官府却迟迟不开仓救济,谁人还会顾得上别的?想我黄金屋之名,已多年无人敢触犯,不料却遇到了这帮灾民。”当下长叹了一口气。花玉倚不解地问道:“师父,是匪呀!”黄金屋瞪眼看着他,冷笑说道:“百姓有粮则为顺民,无粮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也敢反,你当时就应该送给他们一车才是,我想感化之下,他们又怎能拼命抢粮?你也就不必受伤了,官府更不会借此机会,强征民间赈灾局的余粮了。”话语间竟有几分嗟叹之感。花玉倚猛然醒悟地说道:“师父,弟子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匪了。”黄金屋苦笑着点了点头,负手走出了卧室。
      数日后,朱金钗率三小返回逍遥居,黄金屋为了处理一些钱庄事务,还需待在苏州城内几日,迟些方能落得空闲。一路上花玉倚都没怎么理鹂儿,他受伤以来,鹂儿一见到他,就伏案“咯咯”大笑,只恨得花玉倚牙根痒痒,但又拿她没法子。朱金钗见他这几日有些神魂落魄的样子,便安慰他几句,她哪知道花玉倚是另有心事。在苏州城黄家钱庄养伤时,不知何人为他换洗了衣裳,使得那枚“玉女钗”不见了踪影,他又不好问别人,几次都吐吐吞吞的,话未出口,已然红着脸,难以说下去了,别人也就莫明其妙地没有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花玉倚躺在逍遥居自己的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那枚“玉女钗”的影子断断续续地好像在眼前晃动着,忽而又变成木凝脂的玉容。花玉倚嘴角边不禁露出了甜甜的几丝笑意。忽然鹂儿娇笑的那张小鹅蛋脸也呈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令他又恨又真恨不起来的小女孩,让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或许两是就是前世的冤家吧!花玉倚便在不住的感叹中沉沉睡去了。
      一日清晨,花玉倚破例没有起得太早,他运转逍遥功,那点小伤早就愈合了事了,只是这天不知怎的,就是想多睡一会儿。不料听得木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却是师父黄金屋归来了。黄金屋一把揪起花玉倚,劈头盖脸地喝道:“小子,还没睡够呢?我问你,这次受伤有何感受?”花玉倚嗫嚅地回道:“弟子武功不济,也未能审时度势,以大义感化他们。”“啪”头上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黄金屋瞧着松眼惺惺的花玉倚,终是叹了口气,放下手声音转轻,说道:“你剑下留情,足见你心地善良,这很好。只是,你想过没有,那一刀若是砍到你致命处,你因此身死人手,岂不冤枉?大好男儿要死便死在征战沙场上,死在山林小路、灾民之手下,岂不枉哉!重精神而轻形体,即为忘刀,却不可以忘我,忘我却不可以忘道。因为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身体为人之根本,你若连根本都丟失了,你还跟谁讲仁义道德?对于你来说,即已失去追求道的机会,天道亦不复存也!”说罢,拂袖而去了。
      花玉倚跪在床上,冥思苦想,喃喃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说,生命本身就是在修道,生命夭折,道对死去的个体来说,也就不复存在了。生命比物质还重要?重精神而轻形体?”花玉倚只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倒底是这身臭皮囊重要,还是精神更重要?不禁惘然。
      忽然,敞开的门缝露出一张俏皮的鹅蛋脸来,正是鹂儿。只听了她“呵呵”笑道:“应该是生命比物质更重要呀!不记得‘身重于物’了么?呆子。”花玉倚经她一说,脑中本来混淆的思想立刻变得异常清醒起来,喜得跳了起来,“是呀!身重于物。苏州城钱庄的名字不就是这身重于物四个大字么?”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对鹂儿笑道:“谢谢!”,人便一溜烟似地跑着找师父黄金屋去了。气得鹂儿直跺脚,冲着花玉倚的背影,就骂:“好个没良心的。”
      花玉倚心里“砰砰”乱跳,他一边跑,一边暗骂自己,原来自己一直在身体和精神之间纠缠不清楚。“重精神而轻形体”中,精神是指道,与道相比,其它当然是无足轻重的了;而“身重于物”中,身是指生命,人的生命与道、天、地齐为域中四大,身也当然比世间一切物质重要得多了。黄金屋实际上给他指出了另一途修行内家心法的境界,就是这“身重于物”。
      黄金屋果然还在静心斋内等着他的到来。花玉倚虚心请教道:“师父,怎样才能保护自己而又不至于伤害到心地本不是奸恶的人呢?”黄金屋放下书卷,笑道:“你问的恰如这世间为人之道,人道贵于‘外圆内方’四字,噢,正如它吧!”黄金屋从袖中取出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说道:“生命本重于名利,可世间又有如此之多的趋炎附势之辈,这名利二字便成了这世间最厉害不过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了。要想不淹没于名利的血海之中,惟有漠视名利,方可不为其所害,却能为你所用的办法就是这内方。”说着把那枚铜钱抛在空中,由花玉倚伸手接了过来。只见黄金屋踏着缓缓的步法走在斋内,他说道:“内方就是规则了,做人的规则。你可能会说,练逍遥心法的人何来那许多规则?那我告诉你,天地之逍遥也从来不是没有规则可寻的,所谓没有规则不成方圆,就是这个道理。逍遥于圆,规则于方,圆无方相衬,何来圆?反之,方无圆相较,又何来方?同样,方圆也可以用到功夫上来,观情形而发功,因变而制敌。内力有所不及、打不过了就跑或者用身外的武器攻击敌人,以此做到随心所欲,伤人不伤人,能战不能战,在乎于一心是也。我曾对你说过,武功无外乎五种功夫,其一为内功,依下为心法、轻功、拳脚、兵器五种罢了。这五种功夫你都已学会了不少,但内功、轻功、拳脚的火候你还差得远了呢!其中暗器、打穴两门功夫更嫌薄弱,为师今日就在教你剑术的空隙多传你一些远攻制敌、防身护体的暗器、打穴绝学吧!”
      花玉倚大喜,心想师父的功夫真是像大海那样广阔,看来是学无止境了的。但他仍然问道:“师父曾传了我一门‘气凝投石’的功夫,不知这功夫算不算厉害的暗器功夫?”黄金屋闻言,欲言又止,半响才叹道:“为师传你的当然都是本门最为精华的武术了。‘气凝投石’是以练气凝力见长,讲究一击而制敌。不过若以暗器的范畴来看,这功夫自不是最好的了。以前,为师曾一度自负暗器功夫,不敢说天下第一,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可近来、近来为师看到先人留下来的绝世神功,这才知道为师那几手自创的暗器功夫,紧直是可笑的小孩子玩意。”说罢竟是连连叹息。
      花玉倚大是吃惊,从来没见过师父有如此自叹不如别人的时候,忙问道:“师父,你见到了什么,使得你这般感慨呢?”黄金屋眼望窗外的不住摇晃的竹林,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怪龙发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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