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主教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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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告诉过我，阳光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由于我勉强动用了法术，也便身处于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方昏迷过去——醒来时，我发现自己静静躺在那尚未破晓的天空中，看着那房屋隐约的剪影，看着天边那一抹云霞渐渐变红，变红——想象着那云层下太阳的样子——
那是我的死亡，也是——我的重生。
终于，一轮红的耀目的太阳，从那满布云层的天空中喷薄而出，犹如一团隐忍了许久的火焰，稍加阻拦，便携着滚滚的热度喷发，光耀大地——
阳光的感觉，原来——如此温暖啊——日出，很美——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呢？
眼前，又一次回想起那个沉默的少年，还有——塞西里亲王那张与程岳极为类似的脸。
在那愈加深重的疼痛之中，我不由得失去了意识，沉沉的昏迷过去——
要离开了，是么？
为什么，我仿佛遗失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空落落一片？
眼角，一滴泪缓缓落下，扑簌簌落在泥土之中——、
大概，这是我向这个世界的最后告别吧——
*** ***
一滴冰冷的液体让我又一次恢复了神志。
“你醒了？”身边，一个满溢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难道说——
我不由得一骨碌爬起身来，却看见身边静坐的爱德华。他的眼中多了几丝血丝，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惨白起来，隐约掺了一丝灰黑的死气。
“国王——陛下，我不是死了么？”想到当时我的确是将那家伙的血喝了进去，我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还好，零部件似乎很齐全，自然之钥也听话的挂在颈间。枕畔，是那柄五色的法杖。
我轻声念动咒语将法杖收起来，感觉到头还是像宿醉一般痛得要命，连忙伸手揉了一下。
“告诉我，三天前你被那个吸血鬼抓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后来又会昏迷在王宫花园里？”爱德华的声音中掺杂着几丝急切，抓住我的肩，一迭声地问道。
我摇一下依旧昏沉的头，听见他的话之后，不由得有些奇怪：“三天前，什么意思？”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身体一会儿冰凉，一会儿又热得要命。医生都对你下了最后通缉，没想到你还是活下来了。”爱德华的脸色更加憔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
看上去他似乎也很累了，我不敢打扰他，只是靠着床栏坐下，沉默不语，心中也是一丝奇怪。
当初我明明记得有一丝血液进入了喉咙，难道说——因为血液的量太少了，不足够将我完全变成吸血鬼么？这个可能性，好像比火星撞地球还少的多啊——
四处看一下，我发现这里依旧是我的房间，再看看爱德华，却发现他已经趴在床角睡着了，想来也是许久未睡了吧——
为了一颗随用随丢的棋子，这样值得么？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好像被人打晕，不知怎的，就成了这样。”这一次，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如果他知道我竟喝下了吸血鬼的血液，事情就麻烦了——
“那你为什么要用到法杖？”不愧是国王，爱德华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我露了馅。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完全僵硬。想了一想，还是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听说我喝过了吸血鬼的血液，他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似乎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少顷便恢复原状。
“如果你喝下了吸血鬼的血液，不就算完成了初拥仪式，为什么仍旧能够出现在阳光下呢？”听完了我的经历，爱德华的眉头浅浅凝起：“据我所知，无论你喝下多少血液，只要碰到，就会变成吸血鬼，这个反应太不寻常了啊——”
“我很用力的吐出来了啊，大概全被我吐光了吧，剩下的一些因为量太少，所以不会造成任何不同吧——”我想了一下，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爱德华微微点头，言语极冷：“不是没可能，不过——以后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我不知道——你的身体结构会不会变。还有就是，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个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也便只是点了点头，一脸从容地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看。
“还有——明天的议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就不要请病假了。”想了一下，爱德华提步走出门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去，但这一次，你非去不可。”
这一次，我并没有当面顶撞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有些吃惊，在门口站定，凝视我片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
第二天，一切依旧。
爱德华静静坐于主位，而我这一次却没有站在他身旁，只是在角落中找了个位子坐下旁听。
与平素不同的是，四周似乎多了许多红衣主教的身影，坐于上议院处新加的几个席位。
爱德华轻轻抖开手中的一卷羊皮纸，淡然的目光扫过会议室中的众人，缓缓开口。
“我的父亲创立新教与圣公会，并以自己为圣公会中的最高领导。如今，我请求众人……接受新教，并在全国各地修建新教教堂，宣传新教教义。”
我的脑子又一次飞速运转起来。
新教的确是亨利八世创建的教派，与天主教对立，其教义似乎比天主教更加崇尚自由。
如今会议室中的几位大主教大多是天主教徒，他这样说，只怕又要得到众人的谴责了吧！
果然，礼堂中迅速站起一个人来，高叫一声：“我不同意。”
仔细一看，却是脸色煞白的玛丽公主。
如果没记错的话，玛丽公主应该是——天主教徒！
如果这项计划实行，首先冲撞的，似乎就是玛丽公主的利益。
“我支持玛丽公主，新教许多教义都太过离经叛道，如自由婚姻，最高统治者等问题。我建议，恢复天主教的国教地位，并彻底抹杀新教的存在。”上议院中，以前见过的大主教缓缓站起身来，脸色平静。
难怪他要我这个“能与上帝对话的人”也一起来参加议会。这么重大的宗教改革，实行起来困难颇多，总要找一个好一些的借口才可以，不管那个借口多么有迷信色彩。
“还有没有持不同意见的？”爱德华扫视众人，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我们一家，自然是新教徒。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似乎都很是虔诚。
他就这么确定我会帮他说话么？
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来。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上议院的众人，起立的超过半数。
我四处看了看，却看见伊丽莎白略带担忧的脸。
伊丽莎白公主……应该也是一位新教徒吧！
如今的情势，即便爱德华和伊丽莎白两位王族联手，也应该没办法对付有罗马帝国作后盾的玛丽公主。再者说，我实在想不到玛丽公主她还藏了多深的心机。
“将新教定为国教，是父亲的遗愿。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想我应该将父亲的希望继续执行下去才是。”爱德华等他说完，又一次开口说道。
“国王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动工建造新教教堂，又要从国库中提出大笔的金银，这个计划应该放弃，或是延迟几年才好啊！”下议院里，竟也有一人站了起来，提出反对意见，顿时，应者云集。
看来，果然是文化差异问题啊！婚姻自由这类的想法，在我现代人的眼光看来简直是天经地义，在这里，竟也能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我的脑子又一次运转起来，迅速权衡了一下两方的利弊。
现在看来，应该是天主教的传统观念更加得人心。新教因为创立时间较短，不论在贵族的世界，还是在民间都不甚有名。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自己站在天主教的一侧。因为接下来的血腥玛丽，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所有新教徒，都被她毫不留情地送到了伦敦塔。
现在想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血腥玛丽加冕成为女王的时候。
现在的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点像在苦心为自己谋划呢？
果然……十年的风霜，我在这充满着勾心斗角的贵族圈子里，还是多多少少地学会了自私，为自己盘算等权谋的伎俩。
一切，都似乎在按照伊西丝的说法缓缓进行。
“弟弟，我支持你！”一声女孩子清透的声音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原来是伊丽莎白，她的脸上，满布着罕有的凝重。
要不要帮忙……我在心里不停挣扎着，却始终不曾做好决定。
这个答案，我早已心知肚明，仅存的理智，却依旧不住地排斥着脑中汹涌燃烧的火焰。
“国王陛下，新教之事，实在不能操之过急。所有教派，若能在人民心中立足，才能算真正的国教。所以……作为一个刚刚出现不久的教别，新教如今的力量还很薄弱，仅仅靠几位贵族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不妨先缓上一段日子，察看人民对本教的反应再作决定也不迟。”一番话，我尽量说得有理有据。不知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我还是不敢将话说得太过直接。
所有人都因为我的话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爱德华垂下头来，神色宁静，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赏识的意思。
“我不同意，新教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教派！”一边的玛丽霍然站起身来，话语的矛头直指向我。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人民，自古以来，人民便握有兴起与灭亡一个王朝的能力。无论我用天主教还是新教的教义，都应该问过人民的意思才可以。”我想都不想，便搬出了政治课上的理论来，却没有想过，这样的观点在这个时代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一派胡言，王族拥有无上的权利，身份等级远远高于人民。怎么能说由人民决定一个朝代的兴起和沦陷呢？”玛丽似乎是对我有些不满了，脸色发黑地强词夺理一句。
想跟我这个学过N年语文的现代人比辩论，您还差得远呐！
我清一清嗓子，又一次开口道：“那么，没了来自于人民的税收，君王们又该如何过活？如何维持奢华的生活？天主教也好，新教也好，一个真正的王族，应该为人民谋求福利才对，而不是强制地将自己的观念加诸人民头上。”
一席话说完，我很满意地看见，不仅玛丽公主哑口无言，就连先前持反对意见的几个红衣主教，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我支持西摩小姐的意见，让人民决定自己的国家的宗教。”上议院里，一位贵族缓缓站起身来。
“我也同意！”下议院的几位议员也站起身来，表示赞成。
我松了一口气，不禁对自己的言谈甚为满意——
回头看看爱德华，他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放松的笑意，止不住的笑意充盈在眼角眉梢，让他几天来苍白冷漠的脸上都带了一丝淡淡的光彩。
唉，没办法……虽说心里惦记着伊西丝的请求，但……我真没用，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就如新教的未来，虽说确切地写在历史书上，这一刻，却依旧是一片迷茫。
*** ***
议会结束之后，我便又被爱德华拖到了他的会客室，他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与放松。
“西摩小姐——今天你做得不错。”接下来的话倒是很中听，可是西摩小姐这个称呼还是让我心中有了一丝难过。
“国王陛下，我收回我先前说过的话，请您依旧叫我伊莲吧。”想了一下，我有些尴尬地说道，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了似的，热得要命。
“还有——我想知道众位红衣主教对新教与圣公会的看法，还有我的姐姐玛丽，她因为新教的事情已经和我吵过无数次。不知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看一下各位的反应。”爱德华脸色丝毫未变，似乎没有留意到我小小的失态。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用不用隐身？”
“好——”沉吟了一下，我听见爱德华斩钉截铁的声音。
*** ***
晚上，我便用自然之钥隐了形，带着爱德华跑出王宫。
没想到，刚刚走到王宫外不远处，我便看见红衣主教其中的一位，正行色匆匆地走向一条偏僻的小巷。
我与爱德华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便直接跟了过去。
匆匆的拐了几个弯，红衣主教似乎是敲响了一间普通的屋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竟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少女，穿着普通的浆布白袍，倒也没什么特殊，但是——不知为何，我单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再一细看，我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那个女孩子，正是还没有变成鬼的伊西丝，我看她与主教交往甚密，便迅速推断出了他们的关系。
这样说的话，伊西丝就是眼前这位红衣主教的私生女儿了？
总算见到了关键人物，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连忙靠近些，打算看个清楚。
只见伊西丝拥抱了自己的父亲一下，便轻声用德语问了一声晚上好，似乎是向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微凝起，却没有声张。
“我的女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公主陛下或许要严厉排查我们的行为，父亲迫不得已，只能把你藏起来，以逃过玛丽公主的追捕。你知道——我是大主教，绝不可以有私生儿女的。如果你被发现，就会被处以火刑。伊西丝，如果可能，尽量不要在别人面前出现，这样我也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主教低声对伊西丝说着什么，我连忙竖起耳朵细听。
原来——新教的事情大主教似乎并不担心。他最担心的事情竟是有关玛丽公主！
我小心地向身边看了一眼，却看见爱德华幽黑的眼中隐有怒意。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玛丽公主偏要在这个时候动手杀人啊？”我看他好像知道什么似的，连忙轻声问道。
“果然——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大主教的第二次婚姻是按照新教规定举办的，在天主教处，这个女孩子只是一个私生女。我没想到——玛丽姐姐为了阻止我施行这个政策，竟能够心狠至此——”爱德华咬紧了嘴角，难以掩饰的怒意渐渐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么说的话，所有按照新教教规结婚的人，都要眼看着自己的儿女执行火刑么？”我感到自己的心中咯噔一下。
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没事？难道——这条法令并不包括贵族不成？
“不错——我想，玛丽公主应该会很快建好火刑场，专门用来执行死刑。这样的话——恐怕人民会对我们这些统治者恨之入骨——”爱德华苦笑着回答：“这件事，基本上所有人都不知情，如果玛丽的这个决定真的执行起来，父亲好不容易建立的新教与圣公会，只怕会毁于一旦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隐约的担忧：“但是——玛丽公主背后毕竟有罗马帝国撑腰，我们——能做得到么？”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爱德华微微侧头，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去，我却刚好对上了伊西丝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惊。
总觉得——她好像能看到我！
我下意识地又一次看向爱德华，却发现他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看你的自然之钥！”等了一会儿，我听见爱德华轻声的吩咐，连忙点点头，看向颈间。
出乎意料的是，自然之钥只是微微的颤抖一阵，木之力的位子微微闪出一丝绿光来，却很快又熄灭，消散于无形。
我和爱德华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不寻常的反应，以往似乎从未见过。
“要不要——去问问你说的那位法师？”虽说我们隐了形，爱德华还是尽量放轻了声音，偷眼打量着伊西丝的反应。
我犹豫片刻，心知这次伊西丝这里应是同黑暗之力扯上了什么关系，也便迅速点了点头。
“几天之后我便有时间，稍缓几天，那时再去也不迟。”爱德华沉默一下，黑色的瞳仁堪比X光，直射到我的眼底，仿佛我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却又会心甘情愿的溺于其中。
“可是——那时伊西丝不会有危险吧！玛丽公主这条政策应该是瞒着议院与教堂的所有人——”我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应该没问题，看来她父亲为她作了万全的准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找到吧！”爱德华似乎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
我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前面，伊西丝似乎是哭了，倚在父亲的怀里，不停抽动着肩膀。
“别害怕，我的孩子，我莫里埃主教，一定不会让我的女儿有任何闪失，哪怕——这样会违背了上帝的意愿。”红衣主教宠溺地拍着女儿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父亲，一定要好好活下来啊，伊西丝什么样子没有关系，死掉的话，就可以看一看妈妈长什么样子了，这不是件好事么？”此刻，伊西丝正柔声劝慰着自己的父亲，语调出奇的温和，举止也娴雅得当，和伦敦塔那个古灵精怪的女鬼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接着，父女两个又一次互相拥抱一下，伊西丝便回了房，而红衣主教却只是静静站立于小小的房门外，红衣似火，而他的眼神，却比烈火更热，直想望穿那道摇摇欲坠的门。
现在看来，这位红衣主教似乎很关心自己的女儿，又为她找了这么好的容身之所。想来——事情也会像刚开始她自己说的那样子，继续发展下去吧！她不会死，而是会被爱德华救下，并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很不巧的，被我这个第三者抢了先——
我在这件事里面，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啊——真是头痛！
我心中一片乱麻无从理清，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几圈，不由得哀叹一声，扶住即将下坠的脑袋。
“伊莲，你累了么，累了就回去。”爱德华冰冷中带了一丝关切的声音轻轻响起，隐隐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怜惜。
这个家伙——明明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又为什么老是摆出一幅冷冰冰的脸，简直堪比南极大冰山！
“我还真得有点累了——走吧，我们回去，”想了一下，我也很快做出了决定。
“真没想到，你熬夜的能力倒是没什么提高。要不是想借用一下你隐形的能力，我才懒得叫你一起出来——这一次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爱德华接下来的几段话，便让我的心底一片冰冷，仿佛原先长在他脸上的冰山，这一刻全部搬迁到了我的脸上——
“对不起，国王陛下，伊莲娜只怕没有能力胜任这样的深夜查访。”自顾自的生了一会儿闷气，我才缓缓开口，不在乎对方有些怪异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主教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