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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难以愈合的伤口」 ...

  •   祁宅,卧房。
      窗外乌云密布,冰雹砸在一尘不染的玻璃上,随即化成滴滴水珠,恋恋不舍的从透明的玻璃上滑落,窗帘时不时的被细小的风儿吹的稍稍挪动几分,随即又恢复原位,墙角的大壁炉里一刻不停的燃烧着烈火,将整个黑白空间照的暖暖的,柔软干净的被褥蓬蓬松松,将面色苍白的少年轻轻包裹保护起来。
      他的面色苍白,几近透明,过分英俊的眉眼因为痛楚的压迫而微微蹙起,白皙的额角染上了一层冷汗,薄唇轻掀,一缕血色划过在洁白软枕之上,红的触目惊心,下颌骨的弧度不再那般精致,而是略显生硬的定格在了那里。
      他在呼吸,犹如一条上了岸的濒死的鱼儿那样,单薄的肩膀抽动着,身形陷在柔软被褥间,艰难的呼吸着。
      睫毛无力的垂在空中,微微的颤动,素净的白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了三分,露出内里姣好的三分身形。
      生来魅惑,他天生尤物,就连身上的皮肤也是比旁人好上七分,虽算不上十分健硕可也不曾多有一丝赘肉,漂亮的蝴蝶锁骨从完美的喉结之下缓缓向肩头延伸出一个极其妖冶的弧度,胸腹间肌理匀称,白皙美好。
      一切宛若天成。
      除了那个稍稍靠近心口的与周围白皙皮肤格格不入的狰狞的一片青紫,和被纱布包裹住的一个不小的流血口。
      是很明显的新鲜的枪伤创口。
      房间里守着几个人,神色压抑,面容娇好的那个女子身着一袭白裙,素颜苍白憔悴,已经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在低声的抽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已经快要接近后半夜了。
      "这么精准的枪法,你要不是侥幸躲过一截,怕是这一枪真的要崩中心脏了。"
      说话的男子有着跟祁离三分相像的面容,身上带着属于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此时的他手法熟捻的用镊子夹起了一团白白的酒精棉,将那流血狰狞的伤口附近漫溢出的污血细细的擦拭干净,复而说道"左肺叶受损,昨天拍片看有阴影,空了要到医院来复查,子弹摘除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让人省省心,别乱跑。"
      痛楚的压迫让他的脸色极尽苍白,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情绪,沉默的僵持在空气中持续了很久。
      "年恩,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哥,我不太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被唤作念恩的男子将镊子上染了血的酒精棉放在专门处理医疗废药的垃圾袋中,又将洁白手指上沾染的污垢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方才抬睫笑道"哥,我们是手足兄弟,你为什么好像一直都不太愿意亲近我,小时候是,爸和小妹走后也是,而现在,我终于以为可以好好照顾哥了,却依旧是我想多了……"
      "年恩,我很忙。"
      少年的话毫不客气的被打断。
      他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的愣了两秒,随即又恢复了释然的表情,他迅速从医疗包中拿出早就调配好的点滴瓶,给祁离换上。
      "在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壁炉里的木柴一刻也不停的劈劈啪啪的燃烧着,和外面冰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偌大的卧房里一直都有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祁离不语。
      记忆的片段断断续续,犹如一场凌乱的噩梦,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愿意去细想,唯独记得那种真实的,清晰的痛感,从神经最敏感的地方点点传来,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哥,我记得,爸和小妹走的那一天,也是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呢……"
      沉默所维持住的安静,被祁年恩的一声回忆所打破。
      卧房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壁炉里的火苗烧的旺旺的,却依然不能给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暖意。
      灯光顺着他的长睫打出一个漂亮至极的阴影。
      他的薄唇轻轻抿着,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住洁白柔软的被褥,指节处隐隐泛白,窗外的风声,声声入耳,他悄然阖上了眼眸。
      "哥,我很心疼你,小妹和爸如果还在,她也会跟我一样担心你心疼你的。"少年的声音低沉,含着几分呜咽"哥你别抛下年恩一个人……"
      回忆,蔓延。
      永无止尽的黑暗隧道,延伸着,带着他回到了那些个日日夜夜。
      幸福和温暖戛然而止的那一天。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如往常一样,在洁净无菌的移植仓中醒来,面对的,却不是疼爱他的父母。
      闻讯蜂拥而来的记者,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带着某些恶意的闪光灯。
      周遭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
      小小的一方玻璃,被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堆满,他穿着洁白柔软的病服,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方小小画板,画板上画着他的一家人,爸爸,妈妈,弟弟,最小的小妹。
      他们都带着纯真的笑脸。
      也许温暖破碎的时候,真的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据我台记者调查,省立医院著名心内科专家祁连勇连同该院护士长沈某共同贩卖假的化疗药谋求利益,目前还不知涉案的一百余万元的去向……"
      "……"
      "祁连勇已写下认罪书,在位于市中心XX花园X栋XX号的家中开煤气自裁,目前民警已立案侦查,后续消息还有待调查"
      "……"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一切都变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什么都没了,最后等来的,是警方的消息,父亲的煤气带走了小妹,母亲涉嫌贪污受贿罪,数额巨大,有生之年都会在牢狱中度过。
      只剩他和弟弟两个人。
      他有白血病,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善良的父母为了骨髓移植能顺利配型,生下了弟弟妹妹,却无形之中给了他许多压力。
      那是一个让他无法想象的结局。
      移植出仓的那一天,他才知道,长久以来化疗和吃药的经济来源,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获得的,要强的父母不愿向他人低头,却让结局变的无法控制。
      "唔……"
      呼吸戛然而止,躺在被褥间的他努力向上仰起了身子,眸子里光影散开,胸腹间的出血口因他忽然间的动作而崩裂开来,纱布霎时殷红了三分。
      "哥!哥!你怎么了……"
      祁年恩神色慌乱,急忙站起了身子,打开医药箱就要拿出酒精棉,但是他要进行下去的动作被打断,箱子摔在地上,那些装着药水的瓶瓶罐罐被摔得粉碎,透明的药水沾了一地。
      "哥……"
      "出去!咳咳……"
      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刻意将被褥拉起来,把孱弱身体整个遮盖住,祁年恩却不愿轻易离开,几番恳求留下治疗之后,祁离并未有一丝一毫动容,反倒是极其不耐烦的将手臂上的置留针针头一把拔下,任凭针头处鲜血直流,以示决心。
      最后,祁年恩服了软,收拾了地上摔的粉碎的东西,选择离开。
      许久之后。
      剧烈的咳嗽终于以一抹血色喷溅出来而宣告结束,白皙精致的脸颊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身侧白裙女子熟捻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素白方巾,将他唇角剩余殷红擦拭干净。
      "离少!我去向年恩少爷解释……"白裙女子一双眸子溢着满满的心疼"一定会有办法的……"
      "解释什么?!"一抹苦笑绽放唇角,他的手掌微微抚上心口,顿了片刻才如自嘲般的说道"难道要年恩回来再替我走一次鬼门关吗?!我大约做不到……这么自私。"
      枕边十分不起眼的地方,一纸检查结果将他直接判了死刑。
      绝症复发,仿佛再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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