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树上葡萄藤》浮生赋歌

40、番外之一念之差（2）

　　S市的夏天来得早，去的晚，从四月末热到十月初。
　　夏天已经到了，只要稍微一运动就会被热的满头是汗，好在天黑的也晚了。卓思远坚持每天都要打篮球，一天不打手就生了，篮球可傲娇了。
　　就算是再热的天，打着伞站在下午六点的小夕阳下看她打球的人还是很多。蒋妙仪就是一个，不过她没有打伞。
　　那天之后卓思远对她好了很多，有时候看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她都会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或者在路上“巧遇”到的时候，她也会主动的对她笑笑。她也不会再刻意的跟着卓思远了，反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愿意，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刚才的那场比赛真是激烈，就算是丝毫不懂篮球的蒋妙仪也能看出一二，掌声尖叫声加油助威声迭起不断，花痴的小学妹一边捧着脸一边激动的指指点点，场外人挤人围了三四圈，蒋妙仪站在阶梯上，手里的矿泉水被捏得变了形。随着最后一个篮球入框的那一声“咚”响，结束的口哨声适时想起，一分之差，卓思远那一队赢了。
　　蒋妙仪还站在阶梯上，犹豫着要不要走下去送水。那么多人，她不会接受的吧。
　　她朝篮球场遥遥一望，便看见球场中心，卓思远瘫坐在地上，一双手撑在身后，背才没有落地。她的队友走进，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她借力站了起来，然后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有男有女。
　　卓思远球打得好，经常跟男生一起打球。他们球队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比赛时她也会作为主力上场。曾经又一次和外省的球队比赛，对方看着她是女生，还狠狠的嘲笑了球队一回，不过后来上了球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还有好几次，连续跟一个球队打了好几天，对方都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是性别，直到一起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才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淡定自如地走进女厕所。
　　BBS上曾经有关于卓思远的帖子，蒋妙仪去偷偷搜过。
　　有些东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蒋妙仪扯开嘴角暗笑，要是她是卓思远该多好，又或者，卓思远是男的该多好。
　　她实在没有所谓的勇气去说喜欢，如果她是卓思远，她就不会这样软弱这样自卑，如果卓思远是男的，她起码能正大光明的暗恋。
　　可是，喜欢一个人，和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发呆的这么一会儿，卓思远已经跟着球队走了出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卓思远特意停了一下：“渴了，水给我。”
　　蒋妙仪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大跳，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擦了擦被捏的满是汗的瓶子，用力的拧开水，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卓思远的心情突然大好。
　　篮球赛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常，蒋妙仪和卓思远老老实实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每周末，卓思远雷打不动的去教室自习，一推门，蒋妙仪已经坐在最后一排了，中午一起吃饭，下午也会一起回宿舍，她们宿舍在同一栋楼。每天下午的篮球练习，蒋妙仪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一排的阶梯上，手里紧紧捏着矿泉水，却从来都不敢主动递给她。
　　蒋妙仪这个人啊……卓思远一想到就想笑。
　　有个人总比没个人要好……
　　卓思远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个女生，正低着头专心的看书，教室里的风扇“呼啦啦”的转着，燥热的夏季。
　　蒋妙仪似乎感觉到了她在看她，抬起头睁大眼睛朝她的方向望去，卓思远立马扭头，有点逃避的味道。
　　蒋妙仪不爱说话，也不会主动说话，每次都是她问一句她工工整整答一句，她的声音很轻很细，糯糯的那种感觉，像软绵绵的粽子。
　　照例是一起吃午饭，点好菜坐在餐馆里，卓思远盯了蒋妙仪好一会儿，然后指着前一桌的那个女生：“我觉得你做那个发型会不错。”
　　蒋妙仪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前桌的那个女生长发及腰，发梢微卷，漂染的栗色在强烈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很淑女的一个发型。
　　蒋妙仪认真的思索了好一阵子，轻轻地说了声好，却被服务员上菜的吆喝声轻易地盖了过去。
　　卓思远头一次在下午练球的时候没有看到蒋妙仪，心里却好似空了一块，慌慌的。几次投篮都没投中，然后被球队里那群损友挨个儿嘲讽。只玩了一下，就没法继续玩下去了，于是只好借口想去跑步，慌慌张张的逃去了足球场。
　　傍晚来跑步减肥锻炼身体的人很多，吵吵闹闹的，头一次让卓思远觉得反感。频频回头去看阶梯，无论怎样都不像她的作风。
　　赌气似的跑了三圈，气喘的不行，腿也有点紧绷，刚刚跑得太快了，所以才会觉得格外的累。再次不经意的回头，原本空荡荡的阶梯上，那个女孩子站在那里，着急的四处张望，手里的矿泉水瓶，快被捏得变了形。
　　那人长发及腰，发梢微卷，漂染成栗色长发在昏黄的暮色里显得格外的柔和。
　　卓思远心里暗笑：这个笨蛋，真去做头发了？

　　日子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然后开始考试。
　　卓思远比蒋妙仪高了一级，考试的时间也是岔开的。考试的那半个月两人能见面的时间很少，所以每次都是卓思远在考试的时候，蒋妙仪在隔壁教室自习，蒋妙仪在考试的时候，卓思远在隔壁教室自习。
　　偶然回头，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里，空荡荡的，卓思远觉得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有个人总比没个人要好……
　　这个念头突然火苗似的窜上了她的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让她觉得心里难受。
　　暑假卓思远以要学驾照为由留在了学校，而更巧的是，蒋妙仪在清东西回家的前一天晚上，竟然收到一所家教机构的面试通知。
　　两个人在宿管部办公室不期而遇，蒋妙仪吃惊的表情被收进卓思远略带笑意的眼里。
　　宿管部部长大笔一挥：“你们两个人竟然认识，就干脆住在一起吧。”
　　蒋妙仪接过盖好印章的申请表，一遍一遍道谢:“谢谢谢谢。”
　　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蒋妙仪跟着卓思远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学校统一安排的暑期宿舍，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偷偷握拳，指甲陷入肉里，那种真实的触痛感让她觉得惊喜，也有点不自信。
　　人总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格外优秀，比如小肚鸡肠的人会刻意装成心胸开阔，比如有很多小缺点的人，只会在日夜相处之中体现出来。你把一个人想象的越完美，她就会越糟糕。
　　万一她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好怎么办？万一她觉得我很糟糕怎么办？
　　“喂，帮我递下花露水可以吗？在你左脚旁边的袋子里。”思绪被陡然打断，蒋妙仪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蹲下来翻花露水。
　　“在想什么？”卓思远喷完花露水爬下床，一边提起路中央的行李箱一边问她。
　　“啊？……没、没什么……那个，要开风扇吗？”
　　卓思远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头顶上的风扇攒了一年的灰，扇叶变得又黑又厚：“算了。”
　　“饿死了，一起去吃饭吧，大扫除下午再搞好了。”
　　蒋妙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锁门的时候刚好起了一阵风，风从大敞的后门吹向前门，卓思远刚刚喷的花露水被风吹得溢了满屋，蒋妙仪头一回觉得原来这个刺鼻的香味，其实也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