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不折枝》血漠大王

1、有花（一）

　　山巅之顶，云端之畔。一袭白衣负手立于山崖前，似与远处的层云融为一体。身影不动，只有墨发及衣摆随着风飞扬。
　　“哥哥。”远处一声呼唤，夹杂着几分喘息声传入白衣少年的耳帘。少年回过头，见到来人后，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笑意。
　　“哥哥，哥哥。”来人是一个六岁小男孩，他笑着跑过来扑进少年怀中。少年蹲下身子，接住了他的拥抱。
　　“采儿怎么知道哥哥在云崖顶？”少年抱起那个名叫采儿的男童，往山顶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是丁伯告诉采儿的。丁伯还说哥哥心情不好，哥哥怎么了？采儿帮你把坏人都赶走。”小小的脸颊鼓得大大的，好似一本正经。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深，温柔的用手揉了揉采儿的脑袋：“没有人惹哥哥生气。倒是采儿今日有没有同先生好好上课？”
　　采儿从少年怀中挣脱下来：“有，采儿背给哥哥听。”学着先生摇头晃脑的模样，颇为好笑：“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背完跑到少年面前，得意的问道：“哥哥，对不对？”
　　“那采儿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采儿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先生说了，告诫我们要爱惜光阴，切勿虚度年华。”
　　少年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笑着点点头。采儿眸子一亮，双手伸到少年面前，满脸讨好样。少年心中明了，这孩子怕是想吃云片糕了。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好好，回去就让吴姨做给你吃。”
　　采儿开心的围着少年转了两圈，忽然像想起什么，走到少年面前不解道：“哥哥‘待吾发长腰，汝娶我可好？’是什么意思？”
　　少年顿时愣在原地，皱眉道：“这也是先生教的？”
　　采儿摇头：“不是，是今日散学途中看到镇子上张屠夫的儿子要去当兵，卖鱼的阿姊对他说‘待吾发长腰，汝娶我可好？’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一时无语，心想怎么委婉的解释才不会教坏小孩子。思索了一下道：“就是对自己喜爱的人说的话。”
　　“那采儿也要对哥哥说，待吾发长腰，汝娶我可好？待吾发长腰，汝娶我可好？”一连说了两遍，说者无心，听者却十分尴尬。这傻孩子，以后长大定要拿今日之事取笑他一番。
　　见少年不说话，采儿跑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哥哥也对采儿说好不好？”
　　少年尴尬的假装咳嗽一声：“山上风大，我们快些回去吧。要不然采儿也吃不到云片糕了。”
　　“啊！”听到吃不到自己最爱吃的云片糕，采儿哪有心思管其他，跑上前拉着少年就往回跑：“哥哥快点，快点回家。”
　　“采儿，慢点……”
　　采儿回头见少年一身白衣，不染俗尘。齐腰的墨发被风吹散开来，在身后的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惹目。他清秀的面容上带着笑意和深深的宠爱，笑容在白衣翩翩中也变得飘渺起来，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般。
　　采儿一惊，这么美得人儿，他怕是今生也忘不得。
　　★★★
　　采儿从记事起便住在采封庄。采封庄建在洲岐山的半山腰上，面积不大，只住了管事的丁伯和厨娘吴姨夫妻俩人，以及自己和哥哥。哥哥喜桃，便在后院种上了成片的桃树，每逢桃花盛开，哥哥总会到后院，一呆便是半天。庄子中央是一片莲池，池上亭台水榭，石桥百转千回。山间幽静，与山下喧嚣的集市相比，这更像是一片净土。
　　山下的镇子叫洲岐镇，是南昌国在西南方向的一座小镇。这里百姓安居守法，官府作风清廉，处处显现出一派盛世景象。镇子上的东面有一处私塾，教书的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秀才。此时，六岁的采儿正坐在私塾中跟着先生背论语。
　　申时一到，私塾中十几个孩子便同先生打了招呼散学回家。采儿整理好书籍也跟着众人离开。
　　他看着其他同学被爹娘接走，面上都挂着笑容同爹娘撒娇，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如此在意。哥哥告诉他，他们从小父母就去世，留下一笔财产，两个一直相依为命。那份专属父母给的宠溺是何种感觉他也无法知晓。
　　低着头走着，突然撞上一个身形。采儿忙从思绪中反应过来，慌忙道歉。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采儿抬头，对上一双笑眸，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声音中满是喜悦：“哥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接你。”江映画牵过采儿的手，瞧见采儿刚才木纳的模样，温柔笑道。
　　这是他第一次接采儿散学。
　　采儿面上的喜色更深，被握着的手紧紧抓住了身边的少年。没有爹娘又如何，他还有哥哥。从爹娘那里缺少的，他都从哥哥这里双倍得到了，所以他没有什么好伤感的。有哥哥在，便会有采儿，哥哥便是他的天。
　　江映画再过两个月便满十六岁，虽是少年，但是相貌已经长开。那张脸上虽带着青涩但是却也称的上文雅秀气。一头墨发只是简单用发带扎起，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眸，削薄轻呡的唇因为采儿而扬起。
　　南昌国人风开放，女子对于自己爱慕的人更是直接表达。江映画一路走来，便遭到了不少女子的青睐，手中的鲜花也由拿到抱。
　　江映画从小便很少接触女子，又是第一次来镇子上，有女子心仪于他，他更不知何如何拒绝，便索性将来人送的花接了过来。这一接，便有更多的女子向他示爱。
　　采儿在旁边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他不喜欢这些女人，更不喜欢哥哥对她们这般温柔的笑。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心中好不痛快。
　　上前一步，采儿赌气带头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丢下江映画在身后一脸茫然。
　　不知采儿为什么不开心，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因这几日下雨，山中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采儿气上心头，又走得急，一个不注意便滑到了。江映画连忙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眸子里满是心疼，急忙问道：“有没有哪里摔疼？”
　　见哥哥终于注意到他，加上身上的疼痛，一下子让他委屈哭了出来：“哥哥坏。”
　　见他哭的伤心，江映画以为是摔疼了，便蹲下身子将他抱了过来：“采儿乖，是哥哥不好，害你摔倒了。”
　　采儿见他怀中还抱着那些女人送的花，红色的花朵开的格外艳丽，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得利。红色扎眼，采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扯了上去。那些花也因为采儿的蹂躏，而变得黯然失色。
　　江映画有些蒙，他不明白那些花那里得罪了采儿，只听见采儿大声叫着，小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把这些花扔掉，扔掉。”
　　江映画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只能听从。扔掉花后，将采儿圈在怀中：“采儿乖，是哥哥错了。”
　　其实江映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一心哄着采儿，便将过错揽在身上。
　　采儿停止哭声，哽咽道：“哥哥为什么要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只对采儿一个人好不行吗？”
　　江映画楞了一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这孩子是在吃醋啊！伸手捏了一下采儿红扑扑的脸蛋：“没有人能取代采儿在哥哥心中的地位。”
　　他的话很轻又很重。轻到只是耳边的一声呢喃，又重到像是许下庄重的诺言，刻在心底，一辈子都不曾忘记。采儿的眸子弯了弯，搂住他的脖子又紧了紧。
　　采儿只有哥哥一个人，所以哥哥千万不要抛弃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