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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常记日暮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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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巴巴的一来一往。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无趣,干站了才一会,就立刻有人跑来说车子已经开出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两人正沉默的尴尬,有事打断自是再好不过。
黑色的凌志,车内的空间宽敞而舒适,还体贴的准备了冰毛巾和饮料。
“刚刚他们找你什么事?”
“啊,你看出来了?”
“恩。”淡淡应了声,那两个人神情那么不对,他想没看出来也很难。
“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晚上的住宿出了点问题……酒店那里出了点错,把我们长包的套间租了出去,现在只有一个标准间。他们很担心,所以问我怎么办。”
“哦?那你怎么回答。”
“凉拌。”严均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迟滞,纪亚言的微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快感,手上却递了一块毛巾过去。
“恩。”严均天接过毛巾,容忍的应了一声,用毛巾略敷了敷脸。清凉的触感在面上散开,解去最后一丝暑意。
二世祖果然是二世祖,连擦个脸都那么优雅,纪亚言在一边看了看竟一时间竟不想用毛巾了,自己擦脸的样子自己知道,十足的平下中农样。
严均天并没有注意纪亚言的异样,面上终于清爽了些便略闭了闭眼,想在到酒店之前稍稍休息一下。
“等一下,我送你去酒店入住以后我就去找朋友家凑合一晚。”
“你在B市哪来的朋友。”严均天依旧闭着眼,声音到还是很清醒。
“大学里一个班的,天南海北哪里没有?这么大的城市,找一两个朋友又有什么难?”
如果说严均天刚刚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却已经是肯定他在这里没朋友。有些人说谎的时候总是说的太合理,看来他这个新特助就属于这种。严均天有一瞬间的沉默,纪亚言的打算他心里明白的很。现在是旅游旺季找不到好酒店却不等于找不到小旅馆,他八成打算自己随便找家小旅社凑合过一晚。这样的安排也算得上合理,而且他也不需要背上“苛待员工”的恶名,其实也挺好。但是对纪亚言他总是有一分愧疚感,把他从部长的位子上拉下来放到身边做特助,虽然他自认没做错,可对纪亚言本人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从常理上来说,他有点亏欠了他的。基于这一点,对他这位新特助的一些小恶作剧,他总是保持着一定的容忍度,并且尽可能的做一个好上司。
“不过就一个晚上,挤挤就过去了。”
有惊讶严均天的回答,纪亚言还是很快的答道:“反正我也能找的到地方,又何必挤?”
严均天只是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纪亚言就立刻停止了所有的辩驳。这个男人的眼神太透彻,没有任何秘密可以在他的眼光下逃过。
再继续争论下去不过平添自己的难堪,纪亚言立刻笑着从善如流。“但既然总裁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关于住宿问题的讨论和平落幕,可问题并没有就此解决。
十五分钟后酒店大堂,严均天遇到了预定以外的问题。
“你说什么?”严均天不悦的声调带着十足的胁迫力,空气瞬间带上了质量,压的人浑身都疼。
“对……对不起,但是我们现在只剩下大床房。”大堂领班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刻却恨不得凭空变出一间空房来,只要不用再面对这个人。这样有气势的人物,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上一个,他倒好,居然半年里面见了两个。
“大床房……”纪亚言盯着面前精美的宣传手册,无语问苍天。标间的配备明明是两张单人床,所以刚刚两人才那么快的达成一致,可为什么现在酒店居然流行把把两张单人床变成一张大床,以便“让客人体验家居般的舒适生活”。
“纪助……实在太对不起了。因为酒店说的是标准间所以一直以为有两张床,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倏忽,非常抱歉!”
“总裁……非常非常的抱歉。这是我的责任,请您责备,不,责罚我吧!”
金碧辉煌的大堂里顿时歉语横飞,到处都是歉意的面庞,诚恳的态度……果然是现代社会很难见的“谦虚”场景。
纪亚言无奈的摊手,“总裁,还是维持我刚刚的提议吧。”
严均天冷着一张脸,眼睛里神色游移了一会,却在三十秒内做了决定。“不,反正只一夜。”
大家都是男人,又都是为了工作,一张床就一张床,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出尔反尔,即便是被迫的,也令人厌恶。
仿佛被消音魔法击中,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厅顿时静的落根针都听得见。
方谦头一个反应过来,“总裁果然是总裁,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样体谅下属,实在非常非常的感谢!”
“我们也是,非常感谢客人能体谅我们酒店的难处。这样的疏忽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请您放心!”
大堂里顿时又热闹的象菜市场。仿佛少说一句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感动,漏一个词就不能显示自己的衷心。严均天的眼神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幸亏纪亚言在一旁察言观色。一看他的神色不对,立刻就出言打断。
“总裁忙了一天也累了,你们半夜接机也辛苦了,现在回去还能睡上几个钟头呢。”
“啊……是啊是啊!看我们糊涂的,那就请总裁和特助尽早休息吧,我们这就回去了。如果有任何需要或者吩咐,请尽管打电话给我们。”
严均天合作扯出一个笑脸,总算把两个聒噪过度有向大妈发展的下属送出了视线。
“请跟我来。”大堂经理亲自拿了钥匙带两人到了房间又周全的张罗了夜宵,言明了是酒店的陪罪。纪亚言知道这笔账自然会弯弯曲曲的出现在分公司的交际费上,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还明白。
三个人在一个房间里虽然有点挤,但是纪亚言能和大堂经理找点话讲,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大堂经理一走,房间里独独留下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房间正中央还是那张大的的刺眼的大白床,气氛顿时就微妙了起来。
虽然严均天的目光只是在那张床上多逗留了两秒钟,纪亚言就已经明白了严均天微妙的情绪。
“总裁,我想把文件先看完再睡,会不会打扰?”他抢先开口,借口实在很正当。
“不。”严均天眼角有些微妙的神情一闪而过。一进门看见这张大床,他的心里已经起了淡淡的後悔。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高,身边睡个不熟悉的人显然会让他更容易惊醒,考虑到明天有一场重要会议,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充烂好人。可纪亚言对于他细微情绪的洞察力,却让他暗暗心惊。
一时无语,严均天简单冲了个澡就在床上躺下,特意睡在了靠门的那一侧而把另外半张床空了出来。纪亚言在飞机上就已经困的眼花,现在说什么看文件,不过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借口把床让给同样需要休息的严均天罢了。
他……应该很累了。茶几上的台灯的亮度刚刚好,照在纸上很清楚又不会刺眼。纪亚言装模作样地的翻着文件,脑海里却反复播放着刚刚不小心观察到的严均天。
他应该很累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严均天眼角眉梢的疲惫。飞扬的眉角微垂了下来,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有瞬间的失神,脸色也有些发白。自己的疲惫程度是明白的,可他至少还有下班时间可以休息,可这个男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下班”吧。明明都已经是总裁了,何必那么拼命……超人其实并不是超人吶。
纪亚言似真似假的抱怨着,心底却忽然有些怜悯生出来。他如果被逼急了不过就是辞职走人,顶多薪水少点,可他至少还有辞职的自由。这个男人,纪亚言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转向床上已经入睡的严均天,这个男人恐怕没有选择的自由……谁叫他是严均天呢?出生就注定的命运,任何挣扎都是无力。
这样想着,纪亚言对严均天一直潜藏的不满忽然呼啦一下散了,这样大强度的工作量还要应对自己“偶尔”“失手”造成的生活上的不便,生活上的小恶作剧原本都是纪亚言的乐趣来源之一,现在却突然成了罪恶感的源头。
原本单纯的观察视线,渐渐带上了主人不自知的复杂色彩。
床上人忽然皱了皱眉头,翻了一个身占据了整张大床,把刚刚清醒的时候特意留下的空地全都霸占了彻底。哑然失笑,果然是大少爷,那么大一张床险些还不够他一个人睡的。叹口气,申个长长的懒腰,他这个做下属的还是识相点,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吧。关了灯,把脑袋搁在有点太低的茶几上,纪亚言打个哈欠,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真是漫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