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李丰之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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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不外乎正面击杀和设局谋杀两种办法。对于以弱击强，以小算大，往往都是第二种办法。
对方是不是山庄的一名巡警头领，是不是武艺高超，是不是张涵暂时依靠的帮手或者是借口，都不在沧海的考虑中。生存至上的沧海，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活下来。她不会轻易去侵犯别人的生存权，但是受到威胁，那么无论对手如何强势、如何可怕，她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杀了对方。
武智没有料到，就在十步之内，他一手可以碾死的奴隶竟然谋划这要杀了自己。即使在他草草搜查完内室，招呼着手下打算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这边这个小奴隶的可怕。
所以，他表现的十分大度的接受了村民的孝敬，尽管这些是经过沧海的手，被传递到他手下手中。
毕竟是一个咳嗽的像是马上就会呛死的小奴隶，能禁得起什么风浪呢？他虽然多看了几眼沧海，心里记下了对这个奴隶的一份忌惮，但是在二少爷登位，赐死冷木前，他暂时是不会去动冷木的这根神经。
如果人群里毒医方士在场的话，一定会好好喝上一尊，高呼道：孺子可教。
对于沧海这一手投毒的本事一定会赞叹不已。
实际上，沧海并没有对武智下什么致命的毒药，毕竟取材困难，而且最后的时候要能够不被人发觉，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毒药的刺激性太强，往往会遗留下明显的痕迹。而传说中无气无味的毒药，毕竟也只是传说。
相反，沧海只是多递上了一份驱虫的药物。
驱虫的药物也是主要功效。但是多加了一份木刻草，就成了吸引盲蛇的最好引诱剂。以盲蛇在夜里神出鬼没的本领，沾上身体就会撕咬的本领，她不怀疑最有权威的武智会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更何况，为了彻底的脱离嫌疑，她甚至还加入了一小勺的蛇果液，可以揭开致命的剧毒，只是会使被咬的人致盲。那么，一群突然眼盲的高手，再加上点小小的迷魂粉，遇到些饥饿许久的猛兽，这样的死局，还有谁能脱离？
沧海想到明日清晨会下的一场大雨，对于消灭痕迹更有把握。
所以，到最后，她领着李丰一行人走到村口，几乎是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武智一行人退出村寨。她不为自己杀人的事情寻找借口，也不觉得不妥。
当李丰龇牙咧嘴凑近来，怪笑了一声道，“又出手了，第一次见你不是猎杀那些禁物。”所谓禁物，是指被圈养的猛兽，因为不能主动出击，沧海总是用这样的连环计，一圈一圈把它们灭杀，然后攫取一部分的残肉充饥。
沧海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一直到听见了树林中索索的摩擦声，才停止了摩擦手掌的动作。心中更有把握。
李丰顿了顿，揉着身上的伤处，吐了口痰，“还好，我都差点忍不住出手。就是相差太多了。这年头，为什么都是坏人厉害的要死，让我们这些好人怎么活！”
他感慨几分，突然正色问，“我注意过，村子被包围后，就没有飞进一只鸟。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这咳嗽声到底怎么回事？”
沧海再次咳了一声，笑了笑，指着屋后的崖壁，眼前一黑，就软了下去。
李丰大惊，慌忙抱住了她，手一探，该死的，小家伙额头一偏炽热。他隐约闻到点铁锈味，稍稍拉开衣领，贴近了火把一看，忍不住脸色大变，怒吼道：“快叫方老头滚过来！快点！”
方老头怒气冲冲的被一群小兔崽子拎着过来时候，恨不得把一大把的毒药统统砸到李丰头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师。结果，一看到死尸一样躺在李丰怀中的小家伙，马上一把抢过来，皱着眉头把脉。
当机立断，让人开辟了一间静室，驱赶了闲杂人等，专心治疗。
只有李丰在外面恨得牙痒痒，满腔怒火，只想把那个被沧海舍命而救的家伙逮出来，狠狠鞭笞一场。
就在刚才，以方老头玩世不恭的脾气竟然也有了七分严肃，“小家伙倒是挺硬的脾气，这伤口分明是从高处跌落，砸伤身骨内脏，还特意用冷水清洗了伤口，消除身上的血腥气。若是寻常人，早就活活痛死过去。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清醒怎么久。老夫行医一声，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能忍，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小小年纪，心性可怖啊！”
“能救吗？”
方士的回答增加了李丰的不安，那一句‘隔绝消息，听天由命’，怎么想都像是推脱，一种无力回天的推脱。
这也是第二次，李丰见识了沧海的残酷。
蔑视生死？不，她是为了生不择手段而已。在这样的黑暗中，徒手从崖壁上爬下来，即使受伤也要想着隐瞒。生不如死的痛楚，还能平静坚忍。
他从来没有这样庆幸和痛恨命运。
庆幸的是，他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在近乎绝望、在不见生路的时候，遇到了她，然后重拾了做人的尊严，一点一点从深渊里爬出来。
痛恨的是，他甚至要亲手送她走，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把她抱在怀里，却始终没有办法保护她。他太渺小了，所以只能忍辱负重，到最后，却不一定能够得到希望的结果。
李丰就这样站在屋外，木然的站了三天。一动不动，行若僵尸。
没有人会怀疑，要是沧海死了，那么外面的李丰也活不了。
阿木看不过去，瞪着一双豹眼，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哽咽道，“小三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像你这幅熊样！”
李母也是重新抄起了双手的菜刀，狞笑道，“方老头要是不能救活小三，老娘就拆了他的老骨头。”
然后，期期艾艾的端来一碗肉汤，“儿啊，吃一口吧。”
李丰置若罔闻，只是瞪着屋内，像是完全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中。
阿木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在一旁，拍了拍李丰的小肩膀，道，“想不想听听你叔的事？”
他陷入一种悠长的回忆里，语气很有点渺茫，“当初，我和大哥也是山民。从小相依为命。然后救了一群来狩猎的武家公子哥。武家的几个兄弟曾经是我们拜把子的好哥们，山神面前口口声声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我们被庄主赏识了，武家一般好兄弟们设计打残了大哥，废了他一身的武艺。那天，他就是破布一样躺在我怀里的。”
阿木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语气里的悔恨和无力打动了麻木的李丰，他僵硬的转了转眼珠，似乎有了兴趣。阿木没有在意，会相当当年的场景，他还是满心的悔恨，为什么要救了一帮豺狼，一帮良心味了狗的畜生。
“我当场就发了狂，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甚至最后还掐住了老庄主的脖子，身上被侍卫的剑捅成了刺猬，也不知道放开。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即一个念头。大哥若是死了，我要所有人陪葬。”
“不，大哥若是死了——”阿木闭上眼，叹了口气，轻轻开口，“我也就死了。”
李丰开始颤抖，从头部开始，脖子，双肩，到胸膛，最后到脚尖，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
此时，阿木的声音像是在哭泣一般，闷闷的，听起来更加费劲，李丰却觉得字字振聋发聩，“大哥突然间醒了过来，对我说，我要是不信任他，不如死了算了。他最恨有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弟弟。李丰，你想让小三恨你吗？”
李丰，你想让小三恨你吗？
颤抖的身体瞬间停止了。李丰缓缓的抬头，像一个重新启动的木偶，死死的盯住阿木，惨笑着问，“小……三……会……会……恨我？”
“你要是还自暴自弃，小三一定会恨你。而且，你一定死在她前头。”方老头疲惫的走出房间，衣裳发髻一片凌乱，颇有几分野人风范。
他沙哑着嗓子，想骂却没有力道，“别装死了，小家伙没事了。”
一声尖利长啸，李丰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阿木揉着他的头顶，也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絮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李丰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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