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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魂殇.地缚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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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如同囚笼般的房间,厚重的幕帘将灼热的光无情地隔在了帘外。她讷讷地张着手掌努力地药瓶中的药片倾至掌心,忽地指尖一滑,药片稀拉地跌落了一地,在木制的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门吱吖地一声开了,一个男人略带慌张的声音喊道:“灵……”推开门扇,身穿着睡衣的少女背对着跌坐在地板上,乌黑的发丝随性地散乱着。他看不清她的脸,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有来人。漆黑中她的侧脸依稀像是划过温热的眼泪。
“今天的天气很好,偶尔也开开窗户吧……”他走到窗边,讲帘子掀开了一角,刺眼的光倏地将冰冷的屋间填满。
“关上……出去……”沉默的少女忽地冷冷地说道,她的声音像是极渊而来的冰雪,温暖的光刹时骤冷了下去。
他的忽地手指僵住了,阳光斜斜地涌入室内,少女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靠在了墙角,环抱着腿将脸颊埋在膝中。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赶紧将帘子拉起,白天又褪回了黑夜,他的心扑通地跳着,关切中却夹杂着恐惧感。他转过身,少女依旧安静地坐在墙角,他告诉自己要离开这里了。
“都是你的罪孽,我要你拿一生来偿还……”就在他准备阖起门扇的瞬间,少女冰冷的话语如同诅咒一般从耳边传来,他压抑着心间的悸动,颤抖着双手关上了门,一切又归于了寂静。
谁?有人抱住了他,他分明感觉到被少女柔软的身子拥抱着……
他睁开眼,灵澄澈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他想推开她,却发现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听说人心生来便是残缺的,所以才会孤独,悲伤,落寞……”灵捧着他的脸嫣嫣地笑道,“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却听不见半丝的声音。灵幽幽地叹道:“你说心残缺的是哪一部分,为什么会悲伤,寂寞呢?”
“让我看看好么?”灵的双瞳渐染着奇异的笑意,“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灵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而本能却告知他要离开这里。灵笨拙地解开了他上衣的扣子,手指在他的胸前比划着:“就是这里么?”少女的言语忽地骤冷,“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的胸膛生生地被划开,腥红的血液溅满了少女纯白的脸颊,她的手中握着刀,淋淋的鲜血顺着刀尖滴答的跌在木制的地板上。
“这污秽之血一般的颜色,叶,你在恐惧着什么?”鲜血染红的双唇,纯白的瞳孔,澄澈得如同一湾湖水的眼眸打量着那张扭曲而变形的脸。那握在她手心的器脏每一次地律动都斑驳了一地的殷红。
“不……不……”被刨空的胸膛,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丝的声响,内心被窥空的怨愤与咒恶。
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地凝着他的脸,被渐染绮丽的脸颊,如黑夜里绽放的花朵莞尔一笑:“原来心也不过是如此不堪盈握的事物。”律动的器脏在少女的掌心碎裂,腥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眼眸。没有了这一颗心,他到底能算作什么
那是个令人窒息的梦,白叶拭了拭额头的冷汗,汗水早已沁湿了他的衬衣。时至三更,摆钟咚咙地转过了十二点,白叶扶着门扇打亮了客厅的灯,他撑着自己的额头摸索着去向浴室的门径,想让冰冷的流水来平静他的心。
白叶踉跄地推开门,哗啦的水流声,被露水包裹白皙的肌肤,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垂过了肩头。
“灵……”白叶怔住了,他不是第一次这般看着灵了,然而在眼前的绝不是她,那冷漠的眼神即便是盛夏的光也骤然冷淡。那不是灵,他所认识的灵是那如同沐浴在春日和煦的辉光中温婉的女子。那双冷漠的眼眸将目光投向了他,白叶打了个冷颤,慌张地阖起门扇。
白叶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坐在客厅的沙发中点燃了一支烟不耐烦地抽了起来。那样冷漠的眼神,那绝不是他所认识的灵。就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她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魔鬼,将原本的宿主撕咬的干干净净。
血液流淌,将房间狭小的地板铺满,染了一地的殷红。怀中的少女阖着眼帘静谧地微笑着,血液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流泻而出,纯白的百褶裙被浸染得绮丽无双,他的指尖沾满了血,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地坠落。他还不想死,在决心死去的那一刻却对死亡产生了无尽的恐惧。
“我恨我自己喜欢上了你这样一个懦夫。”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灵如此悲恸的哭声,她冷漠地将他从身边推开,捂着脸颊泣不成声。
吱的一声门扇开启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灵瞬地便伫立在他的眼前,碎花的丝质睡衣,微湿的发丝从肩头垂落。她的眼里并没有他,灵拾起脚边的遥控器,裸着双足便席坐在了地板上,电视机中传来的嘈杂声让寂静的也不在如同死灰般。白叶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厨房的冰箱中端出了一盘水果沙拉放在了灵的脚裸旁。
“记得……记得早点休息。”白叶干涩的喉咙吐出了这样一句徒劳的话,他知道,这般一独坐便又是一整夜。
自那夜之后,她仿若从所有人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再也没有踏出这栋房子一步,她的世界只剩下了他,灵仿佛骤然对整个世界失去了兴趣,甚至连吃饭睡觉这般的常识也忘得一干二净了。白叶开始学着去煮饭浆洗,同时也惧怕着那个纤细的身子里的魔鬼。
“灵,该吃饭了。”白叶轻叩门扉,推开了门扇。房间内的模样,即便是白昼也如同夜一般的漆黑,白裙的少女环抱着膝盖靠坐着雪白的墙壁,依旧对白叶的声音置若罔闻。
“出去!”冰冷的声音,如同诅咒一般,那双冷漠的眼眸抬起头来凝着他的脸。
白叶压抑着心间的悸动,用他那干涩的声音道:“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这一切,这一切的过错都由我来承担还不够么?”
白裙的少女冷笑,重新将脸埋入膝中:“出去!”依旧是冷冷的驱逐。
时间的流逝的变幻仿若在这栋房子中的时空里静止了,他不再是当初的他,而她却依旧葆有这最初的模样,白皙精致的脸庞,肤若白雪,亭然而立。白叶白叶始终坚持着她的一日三餐,任由荏苒的光阴逝去。最初的最初的冷漠似乎开始开化了,灵偶尔也会有兴趣尝尝他亲手煮的饭菜,只是那冷漠的眼眸却始终不肯放松对他的警惕。
疲倦后的夜,漆黑之中有个温软的身子抱住了他,他蒙瞳的神经倏地惊醒了,那双纤细的手挽着他的脖子,口中呼出温热的气息,白叶的整个身子却僵硬了。似曾相识的梦境,纯然的笑靥,渐染的鲜血,刨空的胸膛。
“不……不要……”白叶颤抖着双手将身边的人推开,慌张地夺门而逃,将自己反锁在了浴室中,靠着冰凉的墙壁终于平静了下来,渐渐的倦意席卷了他的意识。
一夜而去,白叶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从睡梦中醒来,推开浴室的门,客厅电视机嘈杂的声响,白裙的少女背对着他席坐在地板上。乌黑的发丝从肩头垂落铺了一地。他想出生,却生生地噎住了,白叶急急地冲回浴室将一腔的恶心呕吐了出来。她想要杀他!
“叮咚……”忽的门铃声响了,白叶打了个冷颤,他深呼了口气,准备穿过客厅去开门。案前白裙的少女忽地立起身,阖起那扇沉重的门。白叶松了口气,打开门,门外立着位男子,鸭舌帽压的低低的看不清他的脸。
“先生,这是您之前订做的蛋生日糕,请您签收。”门外的男子递过来一张便签。
“啊……我记起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辛苦了。”白叶将签完字的便签递了回去,门外的男子点了点头便下了楼去。
白叶关上门,双手颤抖着提着那盒生日蛋糕,他稍稍平静了情绪,叩响那扇厚重的门:“灵,我进来了,你还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么?”白叶关上门坐在灵的身旁,灵素白的衣衫背对着他一语不发。他颤颤地拆开了包装,奢华而诱人的蛋糕,盒子中却极不协调地置着把明晃晃的刀。
那纤细的身子里寄居着魔鬼,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她,它会杀掉自己,想从前一样将他也一并地吞噬。那把明晃晃的刀折射着白叶惨白的脸。白裙的少女背对着他而坐,仿佛魂灵早已去向了远处。
“灵……灵……”白叶颤抖着双手握起了那柄刀,“把灵还给我……”刀身扎入了少女雪白的颈项间,她正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笑容在雪白的脸颊上凝固了,腥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如同梦中一般模糊了他的双眼。
一刀斩断咽喉,一刀刺破心脏。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顺着脸颊滑落的究竟是血液还是眼泪呢?流淌的血液,鲜血染红的裙子,似曾相识的场景。顺着灵倒下的位置,白叶清楚的看见了一排又一排的凹痕,尖锐的偏执与深刻。
“我恨这样的一个懦夫。”
“他,也许不过是个胆小的孩子而已。”
“他,一直都是这般的温柔。”
“他……”
“我,原谅他了。”
那究竟是何时刻下的痕迹,最后刻下的话语还残留着未清理的木屑。他,他究竟做了什么?又一次地杀害了自己认定的最重要的人。满身的鲜血,残破的衣裙,僵冷的笑容。血,还有血,他的眼里只剩下血的颜色。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湖衣的少女撑着伞问道:“这样真的好么?”
“嗯。”身旁的男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鸭舌帽扔到了垃圾堆中。
“走吧。”湖衣的少女喊道,男子从她手中接过了伞,两人并肩消失在了朦胧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