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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五章:宁负虚名身莫负(21) ...

  •   帝京北侧有清河县,清河县边缘,离帝京五十多里的幽静山坳里,有一处依着山险而建,宛若村庄大小的坞堡。
      此处依着险峻的高山,三侧环以高墙深沟,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用于瞭望,因占地十分广阔,庭院、田圃、池塘、校场一样都不少。
      所谓坞堡,不光是防御与建筑,里面的还住着上百户的人家,工匠佃农粮油布匹几乎都能的作坊一应俱全,不但能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有富余。送往帝京本家去,这里的住户几代人都是谢氏部曲与豢养的工匠,士族百年底蕴,由此可见。
      冬日的清晨,校场还在晨练。厅堂内虽烧了火墙,因门户大开的缘故,算不上多暖和,倒也不冷。谢放、韩耀、以及三个幕僚围在地图前,轻声细雨说着路线。明熙因对路途与地图这些都是外行,就没有围上去,只坐另个桌上饮茶。
      不知过了多久,厅堂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韩耀、谢放与明熙仨人。
      韩耀看向闭目养神的明熙,轻声道:“昨夜没有睡好吗?”
      “怎么会?此处幽静,空气也好。”明熙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笑道:“这坞堡占地极好,又建设的如此坚固,不知建了多少年了。往日那曾想过,谢氏竟是在离帝京那么近的地方,还藏着这般的好东西。几百年的谢氏,看着不温不火的,果然不能小窥半分。”
      谢放挑眉一笑:“若你都知道了,还说什么百年谢氏。方圆几千顷的田地,自太祖时就被太祖父买了下来。三十年来前前后后的建,不断的加固,才有了今日这般的规模。世家之中谁家没有成千上万的部曲。当初太祖父也是怕大雍不能长久,有这样一处地方也好退守,还能绕开安定城直接入京,那曾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谢放因接到谢燃的传讯,得知队伍在漠北境内两次遇袭,临时改变了计划,留下林城与谢逸镇守燕北与甘凉城,亲自带人半路,赶上明熙等人的队伍,将谢燃换了下来。
      虽不知道调兵的内情,也不知道谢燃的去何,但校场之上,明熙看到了谢放带出来的绝非只有五千人,可既然韩耀与谢放都对帝京的事三缄其口,明熙也不好过深探问。
      这般机密,基本上轮不到一个百夫长过问。只是不知为何,此番谢放来了以后,竟也不曾让明熙到校场晨练。这一路风尘,明熙腿上有些摩伤,好些时日都疼,也不会巴巴的赶去校场,自然乐得清闲。
      韩耀看了明熙好半晌,才缓缓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今日就回去了,你……你是和谢将军一起,还是同我一起回帝京看看?”
      明熙端着茶盏的手僵了僵,抿唇一笑:“我回去有什么可看的?”
      韩耀顾忌谢放在此,不好说得太直白,轻声道:“总也要回家看看。”
      谢放抿唇一笑:“韩大人说得对,你离家也有一年,总该回去看看。”
      明熙笑道:“若和家中关系和睦,我还去什么甘凉城?韩大人自走自的,我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如今离帝京不过五十里,路途平坦,半日即到,韩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韩耀思索了片刻,轻声道:“你……不若我们两个出去走走?”
      明熙不及开口,谢放抬手阻止道:“山中风凉,有话只管在这儿说。阿熙的路引户籍,还是本将军帮着上册的……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瞒的不成?”
      韩耀忙道:“哪里会有所隐瞒,不过是想叙叙旧罢了。”
      谢放大笑:“那就一起叙了,三个人都在,没有撇下本将军的道理。”
      韩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太子殿下已是许久不曾传来消息,谢将军那里就没有邸报要看吗?”
      谢放道:“韩大人只管放心,宫中自有父亲安插的人手,虽说太子殿下肯定会受些委屈,可也绝非像传言中那般凄惨。”
      韩耀挑眉:“以将军的意思,须到何种程度,才为凄惨呢?”
      明熙笑了一声,帮着谢放道:“韩大人端是贪心,当初都说太子病重幽闭东宫,如今知道太子不算病重,难道不是幸事吗?”
      韩耀侧目见小厮已侯在门外,对明熙道:“你不送送我吗?”
      谢放皱眉道:“素日里韩大人也算为人爽利,今日怎么如此絮叨?虽是要分开,可再过不久我们自然会在帝京相见,阿熙还能跑了不成?”
      明熙本欲起身,听见谢放如此说,不禁抿唇一笑:“谢将军说得没错,总要在京城里再见的,如今呐,又何必弄得像生死离别一般。”
      韩耀蹙眉:“话虽如此,可你们入京,路途总不是那么平坦……总之,你自己小心。谢将军也该知道阿熙不比别人,此番回京绝非平常游玩,过于危险的事就不要再让……”
      “韩大人!……天色不早了,韩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明熙皱着眉头打断了韩耀的话。
      谢放笑了一声:“阿熙与我数次生死与共,本将军何尝是那铁石心肠,如今已知道阿熙身份矜贵呐,韩大人不开口,本将军心中也已有数。”
      韩耀与明熙虽听着这话有些怪异,但细品之下,又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韩耀虽有千言万语,可也没有说话的时机,叹了口气,拱手道:“如此,韩某就不耽搁了,在此预祝谢将军马到功成!”
      谢放侧目道:“韩大人此番回去,尽量安太子殿下之心,余下的就不多说了。”
      韩耀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对谢氏信重有加,自然不会担忧。”
      明熙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虽只有几十里的路程,百十人的护卫也不算多,韩大人路上不能掉以轻心,毕竟……”
      韩耀一双星眸望着明熙,许久许久,抿唇一笑,轻声道:“放心好了,我会绕道安定城,从那里回京去的,路上不会有事的。帝京的门户前,哪有那么多乱党,反倒是你,少去些危险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
      谢放看了两人一眼,挑眉道:“素日还看不出来,韩大人是这番的儿女情长的人……”
      韩耀缓缓收回了眼眸,拱了拱手:“韩某就先告辞了,来日我们帝京再见。”
      谢放看着韩耀远去的背影,在明熙的眼前晃了晃手,阴阳怪气道:“人都走远了,在看也不会回来。”
      明熙闻言,挑眉道:“大将军平日里也不曾这样,今日怎有些奇怪?”
      谢放指了指对面的长桌:“来,贺百夫长坐,咱们说说话。”
      明熙以为谢放要说回帝京之事,盘腿坐在了地图前面:“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明白,大将军有话直说就是了。”
      谢放倚着靠背,笑了一声:“你方才为何不跟韩耀一起回去?跟着我回帝京,可没有跟着韩耀回京这般便宜。”
      明熙笑了一声:“看方才大将军的言语,也没有让我与韩耀回京的意思。再者,我乃大将军麾下的兵士,哪有随文臣左右的道理。”
      谢放挑了挑眉头:“前几日我接到家中邸报,正好得知了一些贺氏主家的事,不知你想听还是不想听?”
      明熙垂了垂眼眸,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大将军愿意说,我听听也无妨,若大将军不愿说,我不听也无妨。”
      谢放笑了一声:“你倒是狠心,家中众人的死活都不关心了,也不知贺氏怎么你了。”
      明熙抿唇一笑:“大将军何必说笑,我的户籍与路引,你是见过的,帝京贺氏与我无关。”
      谢放抬眸望向明熙,许久许久,不曾收到眼眸,叹息了一声:“实然也不是特意打听你贺氏的事,不过是探子调查安定城郡守穆长白时,无意中知道的。”
      明熙垂眸思索了片刻:“贺氏与穆氏素无瓜葛,如何会有牵连?”
      谢放抿了一口茶水:“穆氏庶出的四子,与你贺氏庶出的三娘子有意议亲,十月初十曾在大安寺见了一面。”
      明熙道:“穆郡守虽是庶族,职位也不高,但好歹握有实权。父……贺氏虽是士族,贺东青也只是个从四品,多年不得重用。穆氏虽门楣差了一些,但如今又不是以前,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如何能惹了那些探子的眼目?”
      “你且听我慢慢说来。”谢放放下茶盏,轻声道,“穆氏一介寒门,家中规矩不重,穆长白有五个郎君,四个都是庶出,唯一一个嫡出的郎君也不是长子。穆四郎的生母秋姨娘育有庶长子,四子以及五子。庶长子早早成了亲,娶了安定城刘郡尉的嫡长女,可算是娶得不错,就连那嫡出的二子,亲事尚不曾有长子这般的体面。”
      大雍与南梁一般,嫡庶之分比士庶之分都要严格几分,一个庶子能娶得门当户对人家的的嫡长女可谓是极难得的亲事。
      明熙轻声道:“五个郎君,三个都是一人所出,还育有庶长子,这姨娘当真是受宠。若如此看,贺氏嫁庶女给穆四郎,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谢放道:“话虽如此,可穆四郎可不是好人选,虽身负校尉一职,只因有个好兄长与姨娘的缘故,本人不但不学无术,还整日里混迹赌坊,未至加冠竟是将伶人赎回家中。整个一个混不吝……除了有些长相,余下不堪入目。在安定城说起穆四郎谁人不知,自然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将娘子嫁过去,这才将主意打到帝京里去。”
      明熙怔了怔:“贺氏主母虽有些心思,还不至于如此歹毒,怎会给庶女相看一个这般的人?”
      谢放看了明熙一眼,轻声道:“这般的事虽是安定城里人尽皆知,但穆四郎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会传到帝京去。若非咱们有这般的动作,要查探仔细了,也不见得会注意这样的小事,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贺氏庶女嫁给穆四郎已算是低嫁,可惜人心不古,秋姨娘还不满足,竟是动了歪心思,将主意打到了贺氏嫡女的身上!这事能成,也是因为贺氏家中有内应出谋划策,否则也不会那么简单。”
      明熙骤然抬眸,讶然道:“贺蓉可是钦定的太子侧妃,怎么还敢有人打她的主意!”
      谢放冷笑一声:“说什么钦定的太子侧妃,自太子殿下幽闭东宫,众人都云太子殿下沉珂在身,已是病入膏肓,谁会将太子放在眼中!小小的五品的府君家中的姨娘,都敢起这样的心思,可见帝京之中,太子殿下已被逼到如何的境地了!”
      明熙沉思了片刻:“姻亲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姨娘即便有心,怎么可能简单成事!帝京虽有传出王氏、陈氏与太子婚约已毁。贺氏可不会如此短视,父……与陈氏王氏的风光不同,贺东青沉寂多年不得重用,只要太子不死,这赐了字的侧妃,非比寻常,就是贺东青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绝对不会擅自悔婚的!”
      “事已至此,你着急也是无用。”谢放轻声安抚道,“十月初十,大安寺内两家相看,穆四郎护送着穆长白的夫人去的,贺氏带着嫡次女与庶女一同去的。相看之后,趁着两位夫人上香之际,穆四郎劫下了独身逛园的贺氏嫡次女强行……成了好事,生米煮成了熟饭,贺氏想不答应都不成了!”
      明熙骤然瞪大了双眸,震惊道:“贺夫人如何粗心也不可能让嫡女一个人逛大安寺的园子!大安寺那样的地方不可能如此……这事处处都透着蹊跷。再说出了这样的事,谁不是藏着掖着,为何竟能被探子查出来!难道穆氏竟是无耻大胆到了这个地步,还敢自己放出的风声去!”
      谢放道:“穆氏自然敢放出风声,否则如何能逼婚贺氏?秋姨娘是胆大,可也要佩服贺氏家中的内应,这般的心计筹谋与手段,当真令人心惊。可回头想一想,大宅院中的龌龊之事比比皆是,这都不算什么。”
      “贺氏之中谁会那么做呢?这样不但会毁了贺蓉,说不得还会毁了整个贺氏!”明熙蹙眉道,“十月初十至今都两个多月了,父、贺东青那样的性子,如何敢隐瞒这样的大事。可陈氏与王氏都有悔婚的消息传出来,但贺氏与太子的婚约并无变故,这事……会不会是探听错了。”
      谢放轻声道:“这消息乃我十日前所得,思来想去不敢贸然告诉你,后来特意让大兄查探了一番。贺氏之所以将消息瞒得死死的,只怕想着偷梁换柱。当初一起上香的庶女,可是毫发无损,与嫡女年纪相当。你该知道,有时候……得利者即为策划者,这事放在哪里都不会变的,只怕贺氏的庶女和其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贺菱?!怎么可能!”明熙虽很少回贺府,也从未见过贺菱的姨娘,但自小到大也见过贺菱贺蓉不少次,那贺菱衣着不显,为人很是规矩,常年低着头,如应声虫一般跟在贺蓉身后,对贺李氏言听计从。这样一个连存在感都没有的人,如何敢策划出这般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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