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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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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青怡身着一身金丝双菱线的孔雀绿彩裙在台优雅的旋转时,心里泛起来的不是对她舞姿的欣赏,反而是一种担心。因为相处这些日子下来,虽说不上了解青怡的一举一动、一心一念,但对她的每一个舞姿看也算看了个眼熟。可是今天的青怡明显有些不同,一抬手、一投足都显得有些吃力。台下的我,看得开始有些心惊胆颤,一阵阵突袭而至的烦热,让我只能用手使劲儿在脸庞前扇来扇去。
但是越担心越容易出事,当我正担心她的身体是否吃得消的时候,青怡却突然像一只美丽的天鹅一般晕倒了过去。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迎面袭来。脑子里出现了阵发性的空白。等我冲上台去的时候,韩剑已经将青怡抱了下来。四周嘈杂的议论声充斥着我的脑海,我忙对韩剑说道:“姑娘只怕是昨儿夜里吃坏了东西,回去静静地歇一歇再说,别忙着叫韩妈妈!”我知道按规矩应该是韩剑将青怡立即送回钟乐坊,而我应该留下来处理好后续事务,才能回钟乐坊的,但我又害怕因此而事发,不得不抱着一丝侥幸的态度对韩剑嘱咐起来。
但是等我回到钟乐坊,看见青怡的房门紧闭,门口站着韩妈妈的两各贴身丫头的时候,我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韩剑没有听我的嘱咐而去告诉了韩妈妈,但我仍然带着一种无处渲泄的怒火,冲过去使劲推了韩剑一把,低声骂道:“滚远点,别让我看到你,恶心!”韩剑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这种恶劣,充耳不闻似的一转身,站开了两步,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见状我恨恨的一跺脚,朝他呸了一声,自己走上台阶,推开青怡的房门,进门而去。虽然不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将是怎样的一幕。
一进屋,抬眼便看见韩妈妈正坐在屋子的正中间,站立一旁的大夫正附耳轻声说着什么话。韩妈妈听见我推门的声音,似乎早有所料,竟连头也没回,只是认真听着大夫的耳语,还时不时点了点头。等大夫说完,韩妈妈又对大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那大夫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也不见她开方子,只是自顾自的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子,退出了屋去,并顺手将房门再次掩好。
看见大夫出去,房内又只剩下我、青怡和韩妈妈,我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向青怡看去。此时见青怡刚刚醒来,支撑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我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我一面拿过外衫替她穿上。一面在脑子里不停地盘算。我知道接下来的应对,只怕会直接影响我和青怡日后的处境,一个不慎,只怕不仅保不住青怡腹中的胎儿,而且还会害了青怡,甚至把我自己都得圈进去。
韩妈妈此时却突然冷笑了起来:“两位姑娘真是好本事!”我闻言并不回头,知道韩妈妈要开始发招了。果然韩妈妈接着说道:“咱们钟乐坊头牌舞娘青怡姑娘可真是冰清玉洁,绝世无双啊!”此言一出,青怡的脸顿时红了,我按了按青怡的手背,回头应道:“韩妈妈骂得好!原是咱们姑娘不对,是该骂!”韩妈妈一时间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竟愣了一下没接话,我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接着说道:“韩妈妈早该骂骂我们姑娘了,若早些骂醒了她,也没有今日之事了……”
看韩妈妈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松动的痕迹,我立即转了一个腔调对韩妈妈很‘贴心’的说道:“不过……韩妈妈也该知道,这种事情放在这屋里,怎么骂、怎么罚都行,可如果放出去了,那丢得可不只是这钟乐坊的脸,只怕钟乐坊在这原州的地位也将不保了!”
韩妈妈听到这儿,未免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我只得接着说道:“韩妈妈也知道,前些日子咱们钟乐坊的那场‘舞林大会’让钟乐坊在原州、甚至原州附近州郡声名大燥,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坊早已不能望及肩而生恨不已。这给韩妈妈的荷包带来的好处,韩妈妈心里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像咱们钟乐坊这样大的家当,若让别的乐坊、乐场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斗不垮的,必须先从咱们乐坊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让他们那些乌合之众钻了空子,将咱们钟乐坊斗地一败涂地!如今外面那些乐坊都睁大了眼睛盯着我们,巴不得我们出点事情来才好,如果我们自己将这家丑宣扬了出去,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意?”
韩妈妈听我的长篇大论,挑眉看了我一眼,脸色虽然转缓了许多,但声音依旧有些冰冷的说道:“若就由这么由着你们俩个丫头胡闹,我这钟乐坊也好不了!再说,我这钟乐坊有钟乐坊的规矩,若人人都这么说,我这规矩还立给谁?那些个极乐居的姑娘不都得跳起来跟我拜理?”听到极乐居三个字,我看到床边的青怡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我知道这是触动了她的底线,忙接过话去笑道:“双儿知道韩妈妈当初给这红菱阁立的规矩是,凡是与人私通,一经发现,全都得去极乐居接客!”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却骂道:接客?要接,你这个老巫婆去接还差不多!心里虽然暗骂,却仍然笑着过去对韩妈妈言道:“青怡如今这个模样,韩妈妈以为就算到了极乐居,会有客人让她接吗?”韩妈妈嫌恶的呸了一声,叫道:“一碗红花汤下去,什么孽障都给我清得下来,到时候还怕没客人吗?”青怡听到这句话,尖叫了一声‘不’,像是要躲避什么似的,抓住被子裹住自己,只往床角片退去。
我凑到韩妈妈跟前,轻声笑道:“孽障?韩妈妈怎么这么肯定这是孽障?你可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韩妈妈听我这么一说,倒突然有些惊醒,一沉吟问道:“是谁?”我想了想,知道避无可避,凑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韩妈妈听后不以为然的冷笑道:“我当是谁?是那风流公子哥?”我摇头笑道:“韩妈妈怎么只看到眼前,却没看到将来呢?他如今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但今年正是三年一次的秋试之期,如今他已进京赴考,以他的文采必定高中,将来出将拜相,荣极一时的……”
韩妈妈听我这几句,一脸的厉色,方又渐渐缓和了过来。转着眼珠不说话,心中必定在衡量这中间的利益关系。好一会儿,又出声冷言道:“出不了几个月就能见着真章!”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接过去笑道:“那是自然,桂花开的时候,便会有个分晓了。只怕到时候韩妈妈笑还笑不过来呢!”韩妈妈冷笑道:“笑?!只怕到时候谁笑谁哭呢!”韩妈妈走到青怡跟前,四下看了看,头也没回的说道:“可是我这钟乐坊毕竟不是做善事的地方,如果还想跟以前一样好吃好住的留在这儿养胎,只怕没那么便宜的事吧!”
我走过去,挡在青怡跟韩妈妈之间,对韩妈妈笑道:“那是自然,这事我也想好了,青怡怀孕这件事今日除了我、青怡、韩妈妈和那大夫以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然不能公开大大方方地在钟乐坊里养胎,这两个月,趁青怡还能跳舞,我会跟青怡学舞,学登台,当然还得靠韩妈妈扶持,韩妈妈对外就当是扶持新人、新头牌这么操作就行了,等我能独自上台了,青怡便可以功成身退,就跟以前那些摘了牌的姐妹一样,在后面编编舞、调调乐什么的也就说得过去,做得真切了。这样一来,一则不会影响钟乐坊的声誉,邀贴照收、银子照拿,二则也不伤了青怡的身子,三则让韩妈妈将来在桂花时节,也能大有回旋之地。”
终于逮到韩妈妈的那张脸上有了些人色,不过看到她上下打量我的眼神有些怀疑,我立即转言道:“韩妈妈不必怀疑,双儿虽然没有青怡的国色天姿,但好在脑子够用……”听我说到这儿,韩妈妈肯定是想到了上次舞林大会的事,意同意的微点了点头,我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不过,韩妈妈也知道,青怡跟钟乐坊有契约在身,我双儿可没有,加上腰里还有不少银票,自然没那么多规矩可讲,这一点韩妈妈应该明白。不过,双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今既然替青怡讨韩妈妈的一次手下留情,自然不会胡来!”
韩妈妈听到这席话的时候,脸上的颜色真可叫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又转为一阵白,风云变幻都在跟着我的话转。我替韩妈妈换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见韩妈妈接过茶的时候有些犹豫,我忙笑道:“韩妈妈放心,双儿定将这件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圆圆满满,不叫韩妈妈有一丁点赔本的感觉!”
听到赔本这两个字,韩妈妈终于在嘴角牵出一丝笑意,也不正面给我的一番长篇大论一个回复,只是站起身来对青怡冷哼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捡了这个鬼丫头来,可真是你的福星!也罢,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到时,一切自然都会见个分晓的!”我知道韩妈妈这话里的意思是同意了我的一番建议,再说不出半年,欧阳修是否高中,是否为回来迎娶青怡都会有个水落石出的答案。而这半年间里我又答应替青怡帮她嫌银子,对她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赔本的交易。
果然话一说完,韩妈妈便摔门而去。我见她走了,心里的石头方才落了下来,回头看青怡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拥着青怡,轻抚着她的背,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背上衣服已经被一身的冷汗给浸湿了个透。一阵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冷战。我知道话虽然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