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恋人]何惧远方gl》禾婵

10、第九章.曙光

　　她侧着身躺在床上，头埋进散着清香的枕头里，柔顺弯曲的米黄色头发在脑后铺散开。被褥里好像有着浓郁的阳光的气息，充斥着她从鼻尖吸进的每一丝空气。

　　她正向无边的黑色绵软梦境坠落下去，坠落，愈来愈深……

　　她仿佛置身在一片花园。那儿的花大片地盛开着，远远瞰去，花缀满了山谷。

　　绿色，清新的，柔和的绿色。

　　还有阳光。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在这里转起圈来，宽大的裙摆慢慢展开，上下飞旋。

　　就像个孩子。单纯的，无忧无虑，没有一丝烦恼。

　　阳光，最初明明是和煦的。却猝尔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但眼前仍隔着一层纯白的雾，模模糊糊。

　　……是梦吗？

　　远远的，有个细小的身影款款而来。

　　“……小唯，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岑寂的空间里，有个声音怯怯地亮起。带着一股子执拗，与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看不清女孩的面貌。可她能够自然地想出，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瘦弱的肩膀耸着，还有紧张得揪在一起的十指。

　　很熟悉，很熟悉，她的名字仿佛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可不管怎样，她就是说不出来。

　　她伸出手，想要试着去触碰女孩的身体——但那怎么可能呢。

　　“小唯……”女孩似是层层交叠在一起的幻影，也对，这是在梦中啊，她想。却不能掩饰从自己内心深处汩汩流出的哀伤潮水。

　　……是梦吗？

　　她又一次问到。

　　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

　　“……唯，最……”

　　女孩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最后在空中飘散着的音节，也是拜托了风将它远远地捎过来。

　　“请…别走啊……”她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那些被她渐渐遗忘在脑海深处的童年记忆，如潮水般向她的胸口袭来。某些朦胧的记忆片段，细节逐渐变得清晰。

　　像一架旧式的，生锈泛黄的老放映机，透过时间流逝的强光，将一幕又一幕的情景都展现在脑海中的幕布上。

　　将要失去女孩的恐慌感仍如鲠在喉，就像……就像她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么想着，不可抑止地，她的眼角溢出了几滴泪珠。

　　她突然不想再从梦境中醒来。

　　空气转凉得快，稍微少穿一件衣就很容易被寒风撂倒。唯坐在床上揉着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眼角都泛起泪花。

　　她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纸巾，指尖却碰到了温热的瓷杯子，不禁一愣。小心地托着杯底递到跟前一瞅，是治疗感冒的阿莫西林，看起来才刚泡不久，杯口不断地腾升起氤氲的雾气。

　　会是……谁呢？

　　都不用她怎么费力地去想，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这样温柔而又细腻的人，在这里……他只会是昴君吧。

　　“昴君，谢谢你。”她轻声说着，然后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药水。温度不烫舌，她便一口一口地将它们全部咽进了咽喉。

　　躲在暗处的男孩红着脸，快速地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之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余温，缱绻缠绕，不易察觉地悄然在他的心底生出嫩绿的幼芽。

　　就算那可能会是伤人至深的荆棘，这种情愫仍是在他心底像是经过风雨浸润过的野草，仅一夜便疯长成一片广袤的原野。

　　“青木，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前脚刚踏进教室，叶蓓蓓就走过来，一手撑在她桌子上，上身微微前倾，以一种严肃又决然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

　　青木曜耸耸肩，没说什么，便一声不吭地跟在叶蓓蓓身后走出教室。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快速地环视一圈，瞰视地面上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的人群，还有远方岧峣的高山，林木霭霭，光风霁月，弭除了她心中没来由腾升起的焦躁感。

　　叶蓓蓓听罢，眼光斜睨过去，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捶了捶青木曜的肩膀，装作嗔怪的样子怒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青木曜眯起眼，仍旧眺望着远方浮现在她眼底的一点绿意。“不不，”她摆摆手，“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我还真有事。”末了，她又补上一句，“和你有关。”

　　“什么？”青木曜这才收回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目光，深灰色的眼底难得浮现出一丝严肃的意味。

　　“你喜欢小森唯吧。”

　　青木曜眼皮跳了跳，似是无奈地一哂：“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叶蓓蓓扭起唇角，促狭地看着曜，话里尽是调侃之意。

　　“我说朋友，你分明就是恨不得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欢唯吧。”

　　“而且你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完了我爱上这女孩了’的感觉。”

　　青木曜不由得被叶蓓蓓的话内容给呛到，伸手挠挠头发。

　　“噗……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既然这么喜欢她，就勇敢地去追求啊。别在这里犹豫不决，对她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的，你这样，会很容易让她觉得困扰啊。”

　　“而且你要知道，假如你们在一起了，她有可能会受到别人施加给她的恶意诽谤与伤害，你应该保护好她。毕竟在那之前，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平静无纹的。”

　　她之前好像确实是这样，仅仅凭借着朋友的身份，却时常做出一些有些过分的亲密举动——不属于朋友身份的逾矩行为。

　　可是……她是那么地想要与照亮自己生命的光亮靠近一点，靠近一点，然后她就贪婪地想要更多。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成为唯的朋友——而那在当时已经成为了奢望。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贪得无厌啊？

　　因为……喜欢啊。

　　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单单望着她就羞赧，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来到她身边，不惜耍点心计也要成为她的朋友。

　　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步履，就算一路磕磕跘跘。

　　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萌发出想要和她度过余生的想法。

　　一生，多么动听的字眼。

　　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这么想着，她便轻轻笑了，口腔升起一股清新的甜润味儿，像是咬破了含在嘴里的成熟果子，果汁从其间源源不断地溢出来，胸腔里，幸福的味道满溢。

　　“你要是让她难过了，小心我的——”叶蓓蓓攒紧手指，向青木曜扬了扬，“拳头。”

　　“大人请放心，小人绝不会让唯受委屈的！”曜躬身作揖，直起腰后又自觉好笑，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少贫嘴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