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玖元

12、林清酒

　　没有人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屋外的人只能看到王夫人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又拎着一桶桶冷水进去。
　　除了相信君心的医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冉冉晨曦，皓日当空，夕阳西斜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院中三人立即站起，忐忑的等着答案。
　　君心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弱的走出门外，站在台阶之上，可能是有些不适应突然的光亮，眼睛半眯。
　　没有人上前追问，即使昏迷的姑娘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死亡仍然是悲伤的。

　　场面一时寂静无比。
　　凝视着莫轩几秒，君心眨了下眼，微微一笑。
　　那个可怜的姑娘，活下来了。

　　君心也没能耍帅多久，救下人之后自己直接睡了过去。
　　莫轩把她抱到床上，王大夫满怀激动的给君心诊脉，发现不过劳累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位神奇的姑娘可不能有事，人生难得遇到医术如此高明的同行，决计是要讨教一番的。
　　王大夫这么一想，熬药更加仔细起来。

　　秦伯去照顾那位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女子，莫轩留下照顾君心。
　　坐在君心床边，莫轩小心的为她擦拭脸颊，双手。
　　醒着的君心总是展示着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常常会让人忘记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难得有机会看到睡着的君心，莫轩将她耳边的碎发抚至耳后，看着安静乖巧的君心有些失神。
　　沚留湖的主人就如沚留湖一般，神秘优雅。
　　她简单的站在那，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就是会使人不自觉的产生敬意。有她在身边，任何险难都不会惧怕，就好像，就好像知道她一定能有办法护住苍生。

　　这其实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君心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思维有些不受控制，莫轩为君心整理长发的手不知不觉改为轻抚她的侧脸。
　　想到在京都见到陈牧时君心的温柔，得到糖人时的女儿情态，离开相府时的无所留恋，平州城外安抚周四时的轻柔和缓，留下赵哥生死天定时的狠绝干脆，林府大火时的淡定从容，救治林家之女时的不遗余力。
　　明明相处的时间这么短，自己和她之间已有了这么多的回忆吗？
　　莫轩深陷回忆不可自拔，表情也随着回忆的情绪变化不已。
　　一会温柔淡笑，一会气恼皱眉，一会无奈轻叹，一会又狡猾邪笑。
　　要是叶瑾瑜在这的话，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好兄弟是不是中邪了。

　　回忆动了情，即使现在的莫轩还没有意识到，但本能的亲近之感是骗不了人的。
　　左手握着君心的右手，右手轻抚她的脸颊，莫轩缓缓倾身。
　　他想要靠近君心，再近一点。

　　两人的脸庞越靠越近，莫轩可以清楚的看清君心的所有细节。
　　形状完美的芊芊柳叶眉，纤长浓密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子，饱满微翘的红唇。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既造出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又为何给了她这么个不近情爱的性子。
　　莫轩只觉更加难以控制，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人。

　　很快，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再不能分清谁是谁的了。
　　莫轩的鼻尖已经碰到了君心的鼻尖，只要再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触到他最想触碰的位置。

　　门外一阵咳嗽声传来，莫轩瞬间惊醒。
　　他在做什么？
　　竟然乘一个姑娘家毫无防备的时候占人家的便宜吗？
　　果真是疯了！
　　莫轩尴尬的几乎是从床边跳起，有些不敢看来人的眼神。

　　王大夫也很尴尬，他只是来送药的，不想竟然打扰到了小情侣间的亲密。
　　他到是不觉得莫轩想亲君心有什么奇怪的。
　　刚刚君心晕倒时莫轩那紧张的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向君心时眼中的情意，以及抱起君心的自然体贴，这位大夫是尽收眼底。
　　他早就把两人认作是一对有情人了。

　　再咳几声，王大夫轻轻的走近，将药放在桌上。
　　瞅了几眼还在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的莫轩，王大夫无声笑了起来。
　　这位公子脸皮真薄。
　　不忍再为难小辈，放下碗清了清喉咙，王大夫对着莫轩开口：“公子不用担心，姑娘没有大碍，睡一觉就好了。先将这碗药喂她喝下吧。”
　　说完也不管莫轩什么反应，直接一礼走人。

　　莫轩慌忙对着大夫的背影回礼，只觉更加尴尬。
　　老大夫一定是误会了！
　　摇摇头，莫轩现在也没有心情解释。
　　拿起药碗走到床边，莫轩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扶起君心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的将药全部喂下。

　　对于沉睡期间发生的一切，君心毫无所知。
　　她觉得太累了，一点也不想醒来。

　　君心这一睡直到次日午时才醒来。
　　艰难的睁开双眼，又赶紧闭上，她有些不能适应这强烈的光线。
　　这时，一道身影适时的走了过来，不着痕迹的替她将阳光遮去。
　　君心慢慢睁眼，目光游离了会才聚焦到眼前人的脸上。
　　是莫轩。

　　看君心已经可以适应光线了，莫轩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扶起君心让她慢慢喝下。
　　君心此时还是全身乏力，不想拒绝也没有力气拒绝，乖乖的就着莫轩的手把水喝完。
　　看着怀中难得乖巧的人，莫轩弯弯嘴角，眼中笑意连连。

　　一杯水喝完，君心感到舒服了许多。
　　微微坐直身子，看着莫轩将水杯放好，又回来坐到自己面前，一副“想问什么便问吧”的样子，有些好笑。
　　想了想，君心开口：“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吗？”
　　做好了君心要问客房的姑娘情况如何的准备，秦伯在哪的准备，亦或自己为什么在这的准备，就是没想到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吃没吃午饭。
　　莫轩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君心不说话。
　　君心也不急，摆弄着袖子静静等着。
　　移开目光，莫轩干咳一声才回答：“快了，王夫人正在准备，估计一会就会来叫了。”
　　点点头，君心确实是饿了。从林府开始她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此时胃里空荡荡的，有些难受。

　　一句话说完，屋内又恢复了沉静。
　　莫轩向来不喜欢看到静的好像不存在的君心，捏捏手指，状似无意的问道：“不问问那位姑娘怎么样了？那可是你花了好大功夫才救回来的人。”
　　歪了歪头，君心自信的笑了，“我已将她体内的毒全部排出，她不会有事的。况且还有秦伯在身边照顾，最迟明晚那姑娘便能醒来。”
　　莫轩一时被君心的小动作逗笑了，到没怎么听她讲话。

　　没一会，王夫人果真来叫两人去吃饭。
　　莫轩扶着君心慢慢往主厅走去。
　　长时间没有进食，君心难以忍受肚子空空的感觉，一开席就直接吃了起来。
　　莫轩看她确实饿了，便时不时为她夹点菜。
　　对于送到碗中的食物，君心也是无差别的都吃下了。

　　饭后，莫轩出去探探风，看看衙门是怎么解决林家这件事的。
　　王大夫陪着君心坐在院中喝茶。

　　君心醒来之前，王大夫去看过中毒的姑娘，不可思议的发现她体内的毒已全部消失，此刻不醒不过身体太过虚弱而已。
　　从医几十年，他从不知蚀心草之毒可解，更别说见过可解之人。如今见到君心，秉承学无止境，人外有人的心态，王大夫决定询问清楚。
　　“姑娘，请恕在下无礼。据我所知，蚀心草之毒无药可解，更遑论那位姑娘已毒入心脏。不知姑娘如何解毒的？”
　　君心手拿着刚刚大夫家的小儿子折来送她的不知名小花，转身对着大夫，“蚀心草确实无药可解。但是君心并没有用药解毒。”
　　“没有用药？那怎么可能？那位姑娘体内明明没有毒素了。”
　　老大夫吃惊的样子有些搞笑，君心抿抿唇才解释：“我确实未用药。只是将她体内的毒全部顺着血排出。蚀心草之所以难解，就是因为它会随着血液流动蔓延全身，直至心脏。所以我一开始将人放入冷水中，减缓血液流动，拖延毒素的蔓延。再将她的手腕动脉划开，施针将毒素全部逼到一个地方，这样就可使其顺着血液流出。”
　　好一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利用蚀心草是顺着血液的流动而扩散的特性，反过来将其排出体内，这位姑娘真是聪慧异常。
　　原以为多么神奇的方法其实就这么简单，但是王大夫一点也不敢小瞧君心。

　　先不说如何施针，才能不偏不倚的既不伤到病人，又能将毒素全部集中到指定的位置，也不说怎样把握好血流出的量才可将毒排干净，又不会让人失血过多死亡。光是这份临机应变的心思与勇气，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毕竟手上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王大夫之后又请教了几个医学上的问题，君心也一一耐心的回答了。
　　聊过之后，王大夫觉着自己的医术该是上了一个层次。

　　不出君心所料，客房的姑娘第二天下午醒了过来。
　　几人都站在床边，君心扶起还十分虚弱的女子，对着她笑了笑。
　　女子本来还有些怀疑，怕这些人也是那晚的凶手。
　　目光转了一圈，看到站在君心旁边的莫轩，认出是当时救下自己的公子才放心。

　　莫轩见她放下防备，放轻了声音：“姑娘不要害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这位是君姑娘，是她解了姑娘所中之毒，救了姑娘。这位是秦伯，在下叫莫轩。”
　　女子沉默的听完莫轩的话，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我叫林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