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杀猫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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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曦没等陈氏来叫他就自己醒了，吃了早饭就急急地要出门，儿子如此懂事，感动得陈氏当场飙泪，很想找个人分享这种带着心酸的骄傲，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自己的相公，宋曦的老爹，奈何国舅爷还睡在小妾房里，陈氏也只好作罢。
宋曦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打盹，不管身体怎么歪斜，始终牢牢护着怀里装着肴肉包子的食盒，怕包子冷了，还特意把食盒放在自己的暖手炉上烤着。宋曦来到南书房，其他的皇子和陪读都还没有到，只有慕容冲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正在打开自己的砚台，神情中是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件月白色的夹衣，袖口和下摆都有些脏了，却没有宫人给他洗衣服。
宋曦欢快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打招呼，“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慕容冲的手顿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说他来得早是因为南书房里点着四个银炭的炭盆儿，比他住的那件阴冷空旷的偏殿不知要暖和了多少倍。他昨天夜里被冻醒了三次，后半夜更是冻得根本睡不着，所以天不亮就早早起来了。跟着他的小太监小禄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天上的星星还在呢就要出门。
宋曦等了会儿却没有等到慕容冲的回应，略微有些尴尬，只能揉揉自己的胖脸蛋，将脸上僵硬的笑容揉下去，一拉椅子，坐在了慕容冲的旁边。宋曦抻脖去看慕容冲，慕容冲点了一点儿清水在砚台里化开昨日砚台里残存的墨汁，他有点儿担心，他那点儿墨尖已经不够撑到今日课业结束了，而伺候他的小太监小禄子昨天嫌天冷，压根没去内务府给他领笔墨纸砚，所以他得省着点儿用，希望今天小禄子能记得去领吧，不然自己连字都没法写了。慕容冲一边想着，一边又往砚台里加了一点儿水。随即想到昨天的事儿，不禁心中苦笑，即便领来心墨，自己也不见得能用上了。
宋曦一直在等着慕容冲哪怕是看过来一眼，他也能再送上一张笑脸过去，可惜慕容冲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化完了墨，用毛笔小心蘸了，在宣纸上写出发灰的字迹。宋曦很想把自己的墨递过去，他今天还特意多带了一块儿，但是慕容冲的冷漠让他连拿都没敢拿出来
备受冷落的宋曦感觉百无聊赖，没有什么比“吃”更能治愈宋曦小朋友了，于是他从食盒里掏宝一样掏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在家中吃过了过于丰盛的早饭，但是一路奔波让他觉得自己的肚子腾出来了能装下至少两个包子的地方。
一阵阵的香味儿让旁边的慕容冲根本无法专心写字，昨晚只吃了一块儿干硬的芙蓉糕，今天因为起得太早，淑宁宫里除了值夜的人其他人都还没起，所以自然也没人给他预备早饭，他只能饿着肚子来南书房。此刻他早已饿得头昏眼花，写字的手都有些发抖，偏偏那包子的香味儿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慕容冲觉得自己的嗅觉和听觉变得越发的敏锐，包子的香味儿和宋曦咀嚼声被无限放大，让慕容冲感到自己的肚子，乃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向他提出抗议。这让他感到心烦意乱，连写出的字都歪歪斜斜的，他舍不得扔了这张刚写了几个字的宣纸，只能在纸上换个地方接着写。
突然“咕噜”一声响，声音不算大，但是在清晨寂静的南书房中异常清晰。慕容冲用左手死死地按着肚子，可还是没能阻止住这个让他羞愧的声音传出来。
宋曦有些迷惑地停下咀嚼，四下找寻声音得来源，随着“咕噜”又一声响，他意识到声音来自身旁，继而焕然大悟，“是你肚子在叫吗？”
慕容冲苍白的小脸变得通红，仿佛被人看到自己最窘迫的困境。手下一哆嗦，在宣纸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墨迹。他赌气地将写坏的纸三下两下团成一团。
一个热腾腾冒着热气的包子伸到他的眼前，“我带了满满一大盒包子，你饿了就一起吃吧。”宋曦想起了昨天被慕容冲打落的包子又赶紧加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包子？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还带着好多点心，让跟着我的墨染拿给你。”
慕容冲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包子，就在宋曦觉得他又会像昨天一样一把扫到地上去的时候，慕容冲却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包子。他将包子送到嘴边，小口地咬了一口，温暖的食物在齿间绽放出无法言传的美妙滋味，顺着喉间妥帖地进入胃中，空落落的胃立刻就觉得不那么饿得发疼。虽然饿极了，但慕容冲还是举止优雅地小口小口吃下包子。
不知为什么，看着慕容冲吃，宋曦觉得异常满足，比自己吃还要高兴。眼见慕容冲一个包子落了肚，赶紧又笑眯眯地递过去一个，慕容冲这次没有迟疑 ，痛痛快快地接过去了，就在宋曦开始往自己嘴里塞包子的时候，他听见慕容冲极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慕容冲吃了两个肴肉包子，他觉得这是他在母妃去世后，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这也是他第一次吃别人的东西，一来他太饿了，二来他已经隐隐预见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灾难，他甚至悲观地想，也许自己活不过今晚就可以去见母妃了。生死都已摆在眼前，相比之下，接受旁人两个包子的恩惠也就变得坦然。
胃口大开的宋曦小朋友吃下整整四个包子。皇子们和陪读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却唯独不见太子慕容曜。凤鸾宫的小太监来给太子告假，说是太子一早突然腹痛不止，只能告假半日。三皇子慕容瑾冲四皇子慕容襄撇撇嘴，小声道：“什么腹痛，昨晚我母妃去凤鸾宫听说太子哥哥的‘玉狮子’找不见了，太子哥哥让宫中的小太监满宫地找，连晚膳都没有吃。”
慕容襄心领神会，“‘玉狮子’可是太子哥哥的心肝宝贝，怪不得他没来书房，肯定是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呗。”
前头的王太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大家不敢再讲话，老老实实地写起字来。
一上午风平浪静，中午时分王太傅去休息，南书房里只有一名侍讲看着大家吃饭。宋曦早上的包子吃多了，这会儿面对一桌子的食物有点儿没胃口，只捡了几样小菜，少滋没味儿地吃了两口，唬得墨染和书韵捧着盘子劝他，“小祖宗，您好歹多吃点儿，回去夫人一问您午饭没吃什么，小的可是要挨骂的。”
宋曦一向性子软，见两名小厮都哭丧着脸，只能揉揉鼓鼓的小肚子准备再接再厉。他一偏头，见慕容冲面前依旧是一盘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剩菜，白色的油花凝在上面，连一向对任何食物都饱含情感的宋曦都不禁皱起了小眉头。宋曦将面前用小炉子煨着的笋丝云腿粥往慕容冲那边推了推，用肩膀撞了撞他，慕容冲扭头看过来，宋曦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小声道：“帮帮忙吧，不然回去我娘要骂他们两个了。”
墨染机灵，赶紧用干净的青瓷冰纹小碗装了两碗云腿粥，一碗端到宋曦面前，“世子爷，您来一碗，这粥可是夫人头天熬了一晚上的。”另外一碗捧给慕容冲，“七殿下，我们世子带的吃的多，您就帮帮忙，全当是可怜可怜小的。”
反正早上的肴肉包子也吃了，人情已经欠下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慕容冲没有矫情地推辞。刚端起粥碗，就见太子慕容曜带着几个小太监气势汹汹地走进南书房。宋曦眼睛一亮，“太子哥哥，你肚子不疼了？”
慕容曜顾不得理宋曦，几步上前一巴掌拍落了慕容冲手里的碗，“贱种也配喝粥？”
“当啷”一声脆响，冰纹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瓣儿青瓷片儿，云腿粥也洒了一地。慕容冲的手还维持着端着粥碗的动作，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缓缓挑起眼帘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慕容曜，虽然他本就比十岁的慕容曜瘦小，又是坐在椅子上的，壮硕的慕容曜好像一座山一样立在他旁边，但是慕容冲眼中的镇定和鄙视却让慕容曜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让慕容曜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慕容曜一手叉腰，一手直伸出来指着慕容冲，向跟着自己的几个小太监大声喝道：“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扭住慕容冲的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揪出来。大皇子慕容洛毕竟十二岁了，这里又是他最大，忙上前询问，“太子弟弟，这是怎么了？”
慕容曜双眼含泪，“昨天回宫后我就没看到我的玉狮子，宫里找遍了也没找到，今天一早又接着找还是没有，没想到刚才在御花园的莲池里浮上来了，身子泡得大了两圈，已是死了多时了。”
王太傅的孙子王澈问了一句，“那这事儿与七殿下有什么关系？”
提起这件事，慕容曜恨得咬牙，“我在凤鸾宫大门外看到了一个包子皮儿，是半透明的面皮儿，我认识是那国舅府里的面点厨子做的水晶肴肉包子的皮儿。”
三皇子慕容瑾莫名其妙道：“昨天英国公世子带的几个包子都吃了，我还吃了一个呢，味道当真是鲜美。只有一个落在了地上被慕容冲拾了起来，他带着包子跑出去了。当时我们还笑来着，说他‘得了好东西就叼走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吃’。怎么，他是跑到凤鸾宫大门口吃去了吗？”
慕容曜冷笑，“他要是自己吃了倒好了，他是用包子里的虾仁儿引我的玉狮子出到宫门外面，然后抓了玉狮子，又把它带到莲池边上，按到水里淹死了。”
宋曦摸摸自己的胖脑壳，憨憨地问了一句，“太子哥哥，你看见了？”
慕容曜一时语塞，一扭头看到慕容冲跟前的小禄子顺着墙根溜进来，他一脚踹倒小禄子，吼道：“你这个奴才先说，你主子昨日下午干什么去了？”
小禄子吓得浑身筛糠一样，顺势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七殿下去哪儿了，只是，只是，晚上看到他的袖子和鞋袜都湿了，他也不让换衣服。噢，对了，奴才还看到七殿下胳膊上好像有伤。”
慕容曜上前一把抓住慕容冲的胳膊，粗暴地撸起他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道道血痕，细细的印子一看就是被猫抓的。刚才还只是猜测推理，如今看到证据摆在眼前，慕容曜两眼血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果真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敢做不敢当吗？”
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淡然的慕容冲此时才悠悠道：“我也没说不是我。”
大家都以为慕容冲一定会辩驳，会否认，没想到他这么痛痛快快地就认下了，反而让慕容曜一干人吃惊地张大嘴巴。屋里一下子静下来，慕容曜感到自己无法下台，涨得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既然你认下了，本宫就要你为玉狮子偿命！”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7章 杀猫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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