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的距离》逐叶

2、高考后

　　1998年,舒玲18岁,高中毕业.
　　18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龄,周围的同学都快乐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三个月假期.只有她,还在为那九分的差距而被大学距之门外.
　　舒玲烦躁的甩着正在晾晒的衣服.
　　“本科!大专!”舒玲的嘴里咕哝着这两个词,仿佛要找出它们的共同点,又或者是要找出它们的不同点.
　　在所有的同学眼里大专也是大学了,挤不进本科,大专成了她身边同学所奋斗的目标.
　　只有她,拿着所有同学都羡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可是这也成了她此刻烦恼的源头,为什么是大专?即使是最好的大专那又怎么样?它终究不是本科.
　　倒出桶里多余的水,舒玲念叨着进了屋里.
　　屋外响起了奶奶的声音.
　　“阿玲啊!过来帮奶奶把架子抬到后院去,这天啊!又要下雨了.”
　　“来了!奶奶你慢点!”舒玲放下桶马上就跑出去了.
　　奶奶腿脚不便,可是为了支撑这个残缺的家,还是在做着银元赚钱,即使一天只有3块钱的收入,可还是在操劳着.
　　“阿玲啊!把你那个大学录取通知书再给奶奶看下.”终于搬完所有晒银元的担架,奶奶坐在楼梯口对舒玲说着.
　　“恩,奶奶你等下!”说完舒玲就上楼去拿了通知书,如果是别人要看,舒玲保准没有好脸色的瞪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刺激我没考上本科啊!”
　　确实因为这个舒玲这几天的心情就没好过.可是奶奶不一样,奶奶是舒玲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奶奶摸着舒玲拿来的通知书,眼神认真且追念.
　　舒玲知道奶奶一定是在想小叔.小叔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可是小叔十年前就去世了,是坠楼死的.
　　舒玲更知道奶奶不识字,所以奶奶对他们这些子孙的文化很看重.
　　“阿玲啊!什么时候开学?”奶奶突然看着舒玲问.声音颤抖却坚持.
　　舒玲知道奶奶是在担心那高昂的学费.
　　“9月中旬.”舒玲回答着.眼睛却是看也不看那崭新的录取通知书,奶奶不知道本科跟大专的差别,可是她知道,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供她再上学了.何况自己考的并不如自己理想中的好.
　　不是没想过补习,可是这样的话,奶奶根本就无法坚持那高昂的补习费.
　　她也不敢告诉奶奶其实还有更好的大学,她怕奶奶失望.
　　“今天是7月初三,只剩2个月多了!又快要到七七了吧!”奶奶说着放下手中的通知书,起身缓缓的走向楼梯下的米缸处,伸出布满皱纹的手,颤悠悠的拿开米缸的盖子,伸手淘了淘,说:
　　“还有些豆子,等把那银元卖了去买点糖回来.”
　　舒玲没有反驳奶奶的算法,即使奶奶用的是农历,而她用的是新历.
　　舒玲知道就是再穷,奶奶在每年的七七都会认真的炒一回糖豆.
　　关于爷爷的记忆,舒玲的印象不深,甚至可以说是陌生,有的只是奶奶对爷爷零零星星的回忆.可是她知道奶奶这辈子都没有改嫁,一直守着爸爸和小叔,直到妈妈和爸爸离婚,小叔坠楼,最后守着她和舒尧.
　　奶奶这辈子面对的生活是这样残酷,可是她却只是这偏僻村落里的一个村妇.
　　在舒玲两岁时,妈妈就和爸爸离婚了,后来爸爸就醉心于麻将,不论奶奶怎么痛哭劝说.他还是这样堕落了.
　　小叔在单位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就是单位的一份通知说小叔坠楼死亡,让奶奶去认领.
　　可怜奶奶对法律的认识不深,身为目不识丁的农妇,她又怎知怎么去追究这死亡的原因.
　　中间整整隔了六年的时间.
　　可是六年的时间还是抹不去奶奶被这两件噩耗的打击之深,舒玲知道在奶奶的心里,这六年之隔就如一天那么短暂.
　　“阿玲啊!你哥哥有没有写信回来?”奶奶把米缸的盖子盖上,重新坐回楼梯口对舒玲问着.
　　“有,他说他在外面一切都还好,工资已经有一千了.让我们不用担心他.”舒玲回答着,她的手一直轻轻敲着楼梯板.
　　“恩,那就好.阿玲啊!不要再敲了,你把奶奶的头都敲晕了.”奶奶点点头,然后突然抚着额头说.
　　“哦,奶奶,对不起,我不敲了.”舒玲一听奶奶这么说,忙停止自己那心不在焉的乱敲,手上还着急的抚上奶奶的前额,想扶她去休息.
　　“奶奶,要不你先去睡会儿吧!等我把晚饭煮好了再叫你.”
　　“恩.”奶奶点了点头便顺从的由舒玲扶着去了楼上.
　　“奶奶你先睡吧!”舒玲帮奶奶掖好被角说着.
　　“恩，奶奶知道了,这人老了,就不能再逞~~”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看着这样的奶奶,舒玲的嘴角流露出一种苦涩,却又欣慰的笑容,奶奶是她和哥哥的天.
　　即使现在的奶奶几乎需要她们来照顾了.
　　舒玲稍坐了会儿,便下楼开始做饭了.
　　舒玲熟练的点起了火柴,烧了水.就在她正专心洗小白菜时,背后传来了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阿玲!”
　　舒玲疑惑的回头,会这样叫她的人没有几个,可是这样叫她的男子只有哥哥跟爸爸,还有那逝世已久的小叔.
　　爸爸早已不回家了吧!那哥哥不是说好过年再回来的么?
　　“舒尧?”舒玲惊讶的呼出声.
　　“恩，是我.”只见舒尧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说着.
　　“哥哥你真的回来了?”舒玲扔下手里正紧紧抓着的小白菜,匆忙的站起来扑到舒尧的怀里说着,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带起了脸盆里的水花.
　　舒尧也不介意舒玲把他的衣服弄湿,只是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舒玲正乱动的身躯.
　　“舒尧?是舒尧回来了?”这时楼上传来奶奶激动却依然小声的声音.
　　“恩,奶奶,我回来了!”舒尧放开抱着舒玲的手,朝楼上奔去.三步并作一步的跑上了楼梯,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尽显无遗.
　　这时舒玲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舒尧旁边的那个女孩.
　　头发不长只略微披肩,面相清秀,就那样很有气质的微笑着.纵使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她,她还是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脸自信的微笑着,她的目光也一直爱恋的追随着舒尧,丝毫没有隐藏一丝一毫的爱意.
　　她的笑容很美,美的让舒玲一看到就移不开眼神了.
　　或许是她发现了舒玲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她疑惑的转身看向舒玲,然后很温柔的用着普通话说道:“你就是舒玲吧!舒尧一直跟我提起到你.”
　　“哦,你好,家里不知道有客人来，所以~~”舒玲看着有点微乱的厨房,不好意思的用普通话说着.然后看向舒尧,大声的说:“舒尧,为什么你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阿玲啊!你哥哥难得回来,你还不去做点东西给你哥哥?”这时奶奶在舒尧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冲正对着舒尧大声说话的舒玲说道.
　　然后再看向那个和舒尧一起回来的女孩说道:“阿玲这孩子是给我们惯坏了,你不要介意啊!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你先坐会儿~~”
　　这时就见那个女孩脸红红的,尴尬的看着舒尧.
　　舒尧咬了咬嘴唇,尴尬的打断奶奶滔滔不绝的话,说道:“奶奶,诗敏她听不懂.”
　　家里已经好久都不曾来客人来了吧!所以奶奶的话才增多了.
　　“听不懂,这可怜的孩子!长的这样标致,这样讨人喜欢,却原来是个聋子.”奶奶怜惜的目光看向诗敏.
　　舒尧尴尬的看向诗敏,却见诗敏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便也对着奶奶解释道:“奶奶,诗敏她们那里讲的话跟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奶奶疑惑的看着舒尧问道,不等舒尧解释清楚,便听奶奶生气的对舒尧说:
　　“舒尧,不管你喜欢谁家的姑娘,奶奶不反对,可是你怎么可以把那日本鬼子给带回来?你忘了当初他们日本人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吗?”
　　“奶奶!诗敏她不是!”舒尧看到奶奶那么激动的指着他骂道.连忙拍拍奶奶的胸口,安抚的说道.
　　这时看奶奶的反应那么激烈,诗敏不解的看向舒玲,然后柔柔的开口问:“舒玲,你告诉我,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别误会,是我奶奶误会了,她不是不喜欢你,我哥会跟奶奶解释清楚的,你不要介意.”舒玲看着气喘吁吁的奶奶尴尬的对女孩解释着.
　　这时奶奶对舒尧继续骂着:“怎么不是?只有日本鬼子讲话跟我们不一样,哪里还有什么人说话不一样的?舒尧你出去了就能耐了是不是?奶奶这老婆子懂的不如你多是不是?你就可以回来糊弄我了是不是?你给我赶快把她带回去,我们家不欢迎她.”
　　舒尧的脸涨的通红,就是不知该怎么跟奶奶解释.
　　这时舒玲走上去扶着奶奶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躯,开口说道:“奶奶,哥他没有骗你,她真的不是日本人.”
　　“阿玲你别帮着你哥来忽悠奶奶.她都听不懂我们的话了,还不是日本人?”
　　“奶奶,我们中国也很大的,很多地方说话都不一样,但是他们都会说普通话.就是我跟舒尧在学校里学的那种话.”舒玲温和的向奶奶解释着.
　　说到学校里学的那种话,奶奶就相信了,舒玲知道奶奶最相信学校,也最敬佩学校.
　　“哦,你们真没骗我?”奶奶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只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恩,奶奶,我和阿玲说的都是真的.”舒尧见到奶奶软化了的态度,赶紧保证到.
　　“那~~是奶奶误会那孩子了?”奶奶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慈祥.
　　“恩!”舒玲猛点头,她就是要让奶奶对诗敏感到愧疚,这样奶奶一定不会反对哥跟诗敏在一起了.说真的,她很喜欢诗敏.
　　“那你们赶紧让人家坐啊!怎么还让人家站着,人家第一次来咱家,可别累着人家.”奶奶听后就马上热情的要我们好好招待诗敏.
　　“是,奶奶!”舒玲笑着对奶奶说道.
　　说完就见舒尧已经跑到诗敏身边了,正在跟她说着什么,只见诗敏的笑颜更加灿烂.
　　舒玲想,好在诗敏听不懂奶奶刚在气什么,所以只要舒尧随便解释下也就好了.
　　可是谁知道,诗敏是怎么想的,或许她全明白呢?
　　很多人都说,爱情是伟大的,可就是再好的恋人都有吵架的时候,所以在恋爱中学会包容是爱的首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