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块月饼》水烟澜

51、从此风流只为君（上）

　　生意场上许多人都知道金陵赵家的当家赵大少手里常握着一把折扇，正面写着“风月无边”，反面写着“不负良辰”。那字迹也同他人一般，潇洒风流到了极致。于是人人都道赵大少是难得的风流人物，每每谈生意时必将约其到风月场所中去。
　　赵大少一进秦楼楚馆，那必是引人注目的，那些姑娘都爱往他身上贴。他今年未过三十，家财万贯，外貌又生得极好，没有姑娘不喜欢这样的。与他谈生意的人见了此状，个个都又羡慕又嫉妒。
　　可赵大少从不喜欢这些姑娘，人家往他身上贴，他会礼貌地推开，然后道歉。要是反复贴上来，赵大少也就不客气了，冷眼一斜，将人吓走。金陵城里已经没有任何女子敢去找赵大少了，只觉得当年俊美风流的赵大少跟变了个人似的，只知道守着家里那位，再不拈花惹草了。
　　可外头的人却不知道，赵大少每年都有那么几次是要往外头跑的。他这回去的是泉州，还是头一回来这儿。
　　近年来，泉州新起了卖茶制瓷的大户，姓涂。赵日天正好想与人合作陶瓷的生意，又想称几斤铁观音回去给叶良辰尝尝，便主动去往泉州找那个姓涂的。
　　涂老板一听赵大少来了，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就在泉州最有名的教坊月影楼设宴，还花了重金把楼里几个最漂亮的姑娘都包了下来。
　　赵日天一看这手笔，不由笑道：“涂老板真是客气了。”
　　涂老板忙道：“赵大少在金陵什么没见过？只怕这些还入不了赵大少的眼呢！”
　　赵日天看看席间几位美人的姿色，笑道：“自从温柔乡四个花魁离开之后，小爷我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胜景了。”
　　涂老板一听，瞬间乐了，看来赵大少对他的安排很满意啊！这次合作肯定有门！
　　“赵大少喜欢就好。”
　　赵日天嗯了一声，低头吃菜，尝了几道菜后发现味道都还不错，便琢磨着下次带些给叶良辰吃。
　　涂老板见他心情不错，便笑着给他介绍姑娘：“您左边那位是刺桐小姐，整个泉州城里就数她的琵琶弹得最好。还有您右边那位，是碧衣小姐，她……”
　　赵日天咽下口中的菜，打断了他：“还请涂老板给我介绍一下这些菜吧！”
　　“啊？”涂老板愣了一下，“好吧……”
　　算了，有钱的才是大爷，对方让他介绍啥他就介绍啥吧！不过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身边，他怎么看都没看几眼，只顾着吃菜？不是都说赵大少风流的吗？
　　涂老板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一一介绍道：“这道是佛跳墙，这是桂花蛤肉、红焖通心河鳗、素肉羹汤、海蛎煎、东壁龙珠、菊花鲈鱼、油焗红鲟、金鸡晓唱、闽生果、荔枝肉、太极芋头。”
　　“不错，闽南的菜肴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赵日天笑着点头，这么多鱼肉，他家阿九肯定喜欢。
　　“赵大少喜欢就好。”涂老板干笑两声，又有眼神示意桌上的几个姑娘，让她们主动点。
　　这几个姑娘都是不肯轻易陪客的，见赵日天对她们没什么兴趣，自然不肯贴上去，以免自掉身价。
　　涂老板尴尬了，看了看赵日天的扇子，上头写着“风月无边”，应该是个风流的人才对，难道背面写了其他的？
　　他于是不好意思地问：“赵大少的字还真好看，不知背面写了什么？”
　　赵日天很大方地将扇子翻了过来，涂老板睁大眼睛一看，只见依然是很风流的五个字“不负良辰”。
　　“赵大少果然是个风流人物。”涂老板痛苦地感慨，既然风流为何看不上他找的姑娘？泉州城里可难再找到更漂亮的了。
　　赵日天笑道：“涂老板过奖了。”
　　“哪里哪里……”涂老板越笑越尴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人谈生意前得先打好关系，打好关系时就得投其所好。可谁能告诉他，赵大少到底喜欢什么啊？
　　赵日天见对方半天没动筷子，不由问道：“涂老板怎么都不动筷，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涂老板犹豫了一下，问道，“赵大少对我今晚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
　　赵日天摇头笑道：“涂老板为何这么想？这里的菜味道很好，酒也不错，我很满意。”
　　谁来青楼只是为了喝酒吃菜的啊？说好的风流呢？不应该左拥右抱春风得意吗？涂老板越发觉得，眼前这人不好对付，实在是看不透啊！
　　那几个姑娘见到赵日天时其实都是高兴的，毕竟许久没见到这么英俊的男子了，听说还是个大主顾，虽然未必能勾上，但好歹赏心悦目。
　　只是不论她们如何温声细语，这位大爷都没半点反应。边上还有人弹唱小曲，他所点评的却全是酒菜。这几个姑娘本来就有些傲气，见赵日天对她们爱答不理的，她们也想走开了。
　　偏偏老鸨是拿了涂老板钱的，她们只能继续待在这里被人冷落。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赵日天皱眉放下筷子，起身想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涂老板连忙站起来道：“赵大少您继续用菜，我去看看就行了。”
　　赵日天道：“恐怕是我家那口子来了，还是我去为好。”
　　涂老板听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莫非这位看似风流的赵大少其实是个妻管严？见赵大少直接出了雅间，他连忙跟在后头，想一睹赵大少那口子的芳容。
　　能直接闯进青楼里来找人的，肯定是个悍妇！想到这里，涂老板不禁同情起了赵大少。
　　走到外头的走廊去，往下面一望，只见大堂中间站了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穿了件月白袍子，看不清容貌，只看其身姿与边上其他的反应便能猜出对方是个美人。
　　“哟，好一个美人，你走到这青楼里是嫖人的还是让人嫖的？”
　　有个浪荡子朝那年轻男子走了过去，赵日天不悦扬眉。涂老板注意到赵日天这小动作，心想莫非这赵大少也看上楼下那美男了？原来他好龙阳，怪不得看不上自己找的那几个姑娘。早知道就应该在南风馆里给他找几个绝色的小倌。
　　“好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不过让开，本少爷没兴趣嫖你。”那年轻男子冷冷道。
　　“嘿，你个小白脸胡说什么？”那浪荡子生气了，撸起袖子准备上前教训那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冷眼斜视，任那浪荡子走到他跟前，就在众人以为年轻男子要受欺负的时候，那年轻男子一手抓住浪荡子的肩膀，一手抓住浪荡子的腰，对着他的腰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将其踹到不得动弹。
　　周围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有赵日天笑了。涂老板不由抖了抖，心想这赵大少口味还真是特别。
　　那年轻男子转身，双手一抛，将浪荡子给扔出了妓院，那浪荡子的下属上前要教训他，结果全被他毫不费力地给扔了出去。
　　那年轻男子扔完了人，拍拍自己的双手，冷眼扫了一遍四周，眼神似乎在问还有谁想调戏他。所有人都吓得坐回原位不敢看他，生怕下一个被扔出去的就是自己。
　　“这人好生厉害……”涂老板不由感慨。
　　他又望了一眼赵日天，发现赵日天依然笑着，而且笑容里还包含了几分纵容得意。不是吧？他没看错吧？难道赵大少真好这口？不会被打残吗？
　　楼下那年轻人忽然抬头望了一眼，涂老板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由就痴了。还真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绝色，即使他不好龙阳，也情不自禁地被其吸引。
　　涂老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底下那年轻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见着那人在自己身前站定，涂老板紧张了，这美人是来找他的吗？等一下会开口跟他说话吗？要是说了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但显然，涂老板误会了。
　　那美人开口了：“你自己来吃饭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还饿着呢！”
　　美人噘嘴了，美人不满了，涂老板想上前安慰了，可赵大少明显比他快了一步。
　　只见刚刚那个一直不为美色所动的赵大少此刻正抱着美人柔声道：“我要赴约时你还在睡觉，想我们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就不忍心叫醒你。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让你饿了就赶紧过来，这边的菜实在不错，你一定爱吃。”
　　美人撇嘴道：“我可不爱吃冷菜。”
　　赵日天道：“我这就去叫人帮你送桌新的上来，你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赵大少搂着美人往雅间里走，见涂老板还呆着，便笑着跟涂老板介绍：“方才让涂老板见笑了，这是内子叶良辰，脾气差了些，还望涂老板多担待。”
　　“没事没事。”涂老板连连摇头。
　　原来这就是赵大少家里那口子，家里头养了这么个绝色，难怪外头的美人都看不上眼。涂老板看完叶良辰再去看他之前包夜的几个姑娘，顿时觉得个个都黯然失色，摆手就叫她们离开。
　　那几个姑娘如蒙大赦，这地方她们实在待够了。何况现在还来了个比她们加起来都好看的男人，还让不让活了？
　　叶良辰见美人被叫走，当即就不满了：“陪酒的走了也就罢了，怎么连唱小曲的都走了？来青楼没小曲听还有什么意思？”
　　赵日天连忙把那几个弹唱的给留了下来，还多给了她们几锭银子。弹唱的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而那几个被赶走的花魁，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什么时候，她们几个连里头那几个二等的都不如了？
　　叶良辰坐了下来，磕着瓜子喝着美酒听着小曲，好不惬意。
　　“这地方还不错，我们在泉州多留几天吧？走之前还能来玩一趟。”叶良辰提议道。
　　赵日天笑道：“好，听你的。”
　　涂老板听他们两口子聊了许久，心里是崩溃的。这小两口旁若无人地聊天，谁还记得想谈生意的他啊？
　　赵日天抬头看了一眼涂老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笑道：“涂老板也不用着急，这生意总不能是在酒桌上谈出来的。明天一早我就去你的瓷窑看看，若是合适，这笔生意自然就与你做。若是不合适，你今夜花太多银子，我可都不会心疼。”
　　“一定一定。”涂老板连连点头。对方还有这个意向就好，他还以为对方来了媳妇就忘了生意呢！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被重新摆上桌，菜同方才的基本一样，不过赵日天还让人多送了几道素菜上来，免得太油腻了。
　　“这都是闽南的特色菜，你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赵日天笑着给他摆碗筷。
　　“嗯！”叶良辰眼睛都亮了。
　　涂老板又看痴了，这人可真好看。唉，有家室的人就是好，一个有人体贴有人疼，一个美人在怀无他求，实在羡煞旁人。看得他也想找个媳妇了，可惜涂老板还没遇到可心的。
　　叶良辰接过筷子正要夹菜，忽然瞥了涂老板一眼，问赵日天：“你们谈完了吗？”
　　赵日天看了眼涂老板笑道：“算是谈完了，涂老板为人我还信得过，这笔生意应该可以做。”
　　叶良辰皱眉道：“既然谈完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涂老板只觉得自己心头中了一箭，疼得很。
　　“呃……”赵日天也有些尴尬，回头对涂老板歉意地笑笑，“涂老板先回去吧，我与良辰还有些事情要做。”
　　两口子还能有什么事要做？不就是谈情说爱被翻红浪吗？欺负他还没找到媳妇吗？涂老板委屈了，涂老板愤怒了，涂老板伤心地离开了。
　　叶良辰见他走了才眉开眼笑地去吃菜，一口下肚，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别说，这儿的菜还真不错。”
　　赵日天好笑道：“你方才干嘛非赶人家走。”
　　赵日天记得以往谈生意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景，不过叶良辰只乖乖吃菜，从不多嘴。
　　叶良辰皱眉：“我在楼下时就发现了，这家伙一直盯着我看，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瞧见了就讨厌。要是不把他赶走，我这顿饭可就吃不下去了。”
　　“行了，快吃吧，别饿坏了。”赵日天把方才自己觉得好吃的菜都夹到了叶良辰碟子里。
　　虽说涂老板觊觎他媳妇让他有些不悦，不过这也怪他家媳妇生得太好看了。尤其是成亲后这些年，叶良辰被滋润得愈发有味道了，举手投足间都是十足的风情。很多时候，他自己的眼睛也无法从叶良辰身上移开。
　　“对了，你这回要在泉州待几天？”叶良辰问道。
　　赵日天道：“涂老板这人目前看着还行，不过这人可不可靠，他家的东西值不值得，还得观察上几日。我这回估计得在泉州留上大半个月，够你把这儿的小吃都尝遍的。”
　　叶良辰乐了，碰着赵日天的脸狠狠亲上一口，笑道：“天哥真好。”
　　“既然这么好，叫声夫君听听。”赵日天笑道。
　　叶良辰夹起个春卷塞进赵日天嘴里：“真是对你客气点你就蹬鼻子上脸！吃饭吧你！”
　　赵大少低头吃饭，不再多嘴。反正在床上的时候有的办法让他叫，不急于这一时。
　　要是叶良辰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一定把他扔出月影门口。可惜叶良辰不知道，还美滋滋地吃着赵日天时不时放入他碟子里的佳肴。
　　而赵大少也很欢快的，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叶良辰思考晚上该怎么折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