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爱》芒焰

1、第 1 章

　　天色昏暗，夜风呼啸，两个人影在复杂如迷宫的巷道中追逐。视野中的建筑由于高速移动变成一道道残影，男人一手握着枪，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口，血液将他的半个身体染红，血滴从他的指缝间淌下。子弹贯穿了他的整个肺叶，剧烈的运动使他的呼吸更加困难，但他只能跑，不跑就得死。
　　男人时不时向身后扣动扳机。子弹打在对方的皮肤上，竟然溅射出火花！
　　开什么玩笑？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世界真是不公平啊！凭什么这种家伙能激发异能。
　　明明我都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他。
　　男人感觉血液在流逝，身体在变冷，他知道那个时刻即将来临，内心却平静如水。在很早以前，他就有所觉悟，和他同期的学员已经所剩无几，他在这一行里面已经算是老人了。金钱，权利，女人，这辈子已经享受够了，没什么不满足的。
　　男人咬一咬牙，拐进一个转角，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迎面吹来的寒风让男人的身体打了一个颤儿，老式的建筑，宽阔的街道，路灯布满灰尘，在风中一闪一闪的。环顾四周，静悄悄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入眼帘，短发的小女孩背着灰色的书包站在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女孩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犹如被抛弃的小狗。忽然，她似乎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神色精彩起来，她朝男人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男人想开口说话，但发现自己的声音像破风箱一样，被风声掩盖，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男人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剧痛，下一刻，天旋地转，男人飞了出去，在地面上划了好远，拖出一条刺目的血迹。
　　猎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这是一个魁梧的巨汉，西服破破烂烂，布满弹孔，却没有流一滴血，他的皮肤漆黑，上面爬满了类似花岗岩的岩纹，巨汉看了一眼如同败狗的男人。
　　“苍夜，有什么遗言吗？”
　　“去你妈的！”
　　“这就是你最后要说的话吗？”
　　巨汉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苍夜的头颅。
　　忽然，苍夜的嘴角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笑容扩散，笑容中有嘲讽，有凄惨，有仇恨，种种不同的情感混合在一起，再配合脸上的血污，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只来得及看了路边的小女孩一眼，子弹便贯穿了他的头颅。
　　巨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疑惑，那最后的神情即便是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
　　可那有怎么样？你已经死了。
　　巨汉看着地上死得已经不能在死的尸体，心中默念。忽然，他把枪口对准目睹了这一起凶杀案的小女孩。小女孩面色惊恐，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巨汉微眯双眼，慢慢放下了枪。
　　原则上组织是不允许留下活口的，不过……算了。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很少有人知道恶名昭著的“暴君”其实是个萝莉控。
　　当很多年后，曾经的萝莉已经长大成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中未尝没有闪过一丝懊悔，懊悔自己的一时心软，那一刻他终于深刻地了解到苍夜那一抹笑容的涵义。
　　怜悯啊……
　　晨风吹拂，草浪翻涌。澄澈的阳光铺洒大地，下方的城市在光芒下呈现出巨大的阴影，不远处零零散散的晨练者站在草坡上伸展身体，呼吸新鲜空气。
　　名叫洛欣的小女孩惫懒地躺在草坡上。清冷的晨风夹杂潮湿的水汽拂过面颊，眉毛，发丝在风中摇曳。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洛欣享受着悠闲的清晨。
　　两个月前，那个充斥血腥，暴力，枪声的寒冷黑夜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中逐渐黯淡为灰黑色的剪影。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冰冷的枪口，男人怪异的笑容，巨汉坚毅冷酷的面庞，唯有这些历历在目，可这些片段在脑海中出现得如此频繁，以致最后洛欣逐渐感到麻木，犹如在看别人的事情。不得不说人类的适应力真是可怕。
　　“嗨！”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在洛欣的身边坐下，洛欣看着这个男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
　　“很奇怪吗？曾经死去的，本应该在焚化炉里变成飞灰的人为什么会活过来。”
　　“……”
　　“准确地说，我现在确实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短暂的人格，一个虚影罢了。为了理解方便，丫头，你知道录像带吗？”
　　“我知道！”洛欣的表情有些气恼，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太幼稚了。不过这很正常，孩子总是想在大人面前表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什么都懂。
　　“我现在的这个状态差不多和录像带一个性质。”男人打了一个响指，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接下来我说的话，凭借你的年龄可能无法理解，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铭刻在你的记忆中，即便事隔多年，你也依然能够记起来。”
　　“事情的起因来自于两个月前的黑夜，具体过程我就不详细解释，总之，在临死之前，我奇迹般地觉醒了异能——传承。然而这个异能对于我当时的境地并没有什么卵用，我依旧被一枪爆头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我留下了你，如我所料，暴君那个萝莉控留下你一条命，我的传承才得以保存。”
　　“我将我的记忆，毕生的知识全部灌注到你的脑子里，这些记忆碎片如果你长久不去接触便会彻底消失，当然，你已经学会的知识除外。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接受这些记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只是为你的未来提供一个选项。”
　　“我也不管你将来是普世济民，或者为非作歹，或者干脆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继续过自己普通人的生活，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实上，这将是我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几个小时以后我的人格便会彻底崩溃，你也无需担心我将来会打扰你的生活。”
　　那一天，风和日丽，男人坐在小萝莉身边说了很多话，大多数都是他一个人的碎碎念，洛欣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很少插嘴。后来洛欣想起他说的话，觉得可能他那时正在忏悔，以回忆的方式。
　　“最后，再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苍夜，享年38岁，未婚，职业是……杀手，就这些了，我的时间也到了。”
　　“永别了，小妹妹。”他的身躯逐渐趋向透明，能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后面的景物，最后像泡沫一样自下而上地散去。犹如禅音的话语在天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洛欣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不管是苍夜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还是他所说的话，很多东西都不是她一个区区十岁小孩子能够理解的，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脑海中多出了许多记忆，这些记忆有如相册里发黄的老照片一样记录了令人感动，令人心碎，令人悲恸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