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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似是故人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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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似是故人来
原来,阿施和子庆、郑旦刚好趁施少卿休息之后,偷偷跑了出来,企图顺着这小竹林悄悄潜入越营,营救彩铃姑娘。这是五年之后,阿施第一次见她的大叔。
大叔。阿施在心中高呼,她的心中似乎有个小人在摇旗呐喊一般,摇啊摇,摇得她近乎眩晕。
五年之后的今日,虽无雪花,却依旧有梨花阵阵飘落。大叔今日穿了一身黑衣,黑得像夜的使者。他的功夫似乎更加精进了,手中剑充满力量,他的举手投足间也更王者的风采,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范将军。都说我越国的范将军范、范丞相文武双全,是人中龙凤,在阿施的眼中看来,他竟不及大叔的十分之一。
可是……阿施有些不知所措。
“范将军可是我们越人的将军啊,总不能让大叔杀了他。”阿施摇头,躲在灌木丛中,一脸的苦闷。
“当然不能,范将军一旦被敌国杀,吴国入侵我越国更加畅通无阻。到时候,我们会亡国的!”郑旦悄声道:”可是,看我们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
“嘘……你们先别着急。我觉得,夫差似乎不想杀范将军。”子庆悄声道。
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夫差并未发现不远处人。
梨花落在夫差肩头,发梢,范少伯轻轻摘去了夫差肩头的花屑,还替他掸了掸肩膀,笑嘻嘻的说:“小弟好歹救过夫差公子的命,公子应该不会轻易杀我。”
夫差收起长剑,冷笑:“世事无绝对。等我吴兵大举攻下越国,到时候你成为阶下囚,吾君父想杀你也不是难事。”
范少伯一脸无辜,手中撕着花朵,回忆道:“的确啊,真是可怕。不过,如你所说,世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你们一定会胜?以多胜少,以弱胜强的战事,我们似乎都听过吧?还记得’牧野之战‘么,姜子牙以十万兵士破纣王七十万大军,’柏举之战’,孙少卿先生和伍子胥以三万兵将千里破楚……”
“少废话。”夫差拿胜邪剑挑起范少伯的下巴,强使他看着自己:“来我吴国帮吾,你救过吾一命,吾不会亏待你。千秋霸业等你帮吾来完成,你将成为吴国的相国……”
范少伯将脖子一扭,躲过了胜邪剑,摇头笑道:“夫差公子,跟主公不是嫁夫从夫,不是谁长的最帅,少伯就跟谁。你看看,五年前小弟就说过了,你不是小弟要找的人啊!”
夫差逼视着范少伯,一脸的质疑:“那个废物勾践难道就是你要找的主公?我竟不如他?”
范少伯摇头:“我家主公勾践不是废物。他有很多你没有的东西……”
“那个废物有什么吾没有?”
夫差又将剑挨在了范少伯的脖颈上,欲要擒住范少伯,劫走,范少伯道:“夫差公子,我们有话好好说……”
“回我吴营再说。”夫差单手擒了范少伯,欲施展轻功飞走,谁知,范少伯自怀中抓出一把羊毛,笑道:“夫差公子,你可曾记得当日的狼毫?我若现在将这羊毛扔到你的眼前,你觉得这后果会是如何?”
夫差忙一撒手,将范少伯迅速抛出去,自己亦是后退出一丈。
范少伯笑道:”看来夫差公子的病还是没有痊愈呢,小弟少伯好生心疼,一位英明神武的公子,怎么就染上这种怪恙……“
“放心,吾就是喘死,死也要拖你陪葬……”夫差道。
两人正说着,忽听不远处有风声异样,夫差厉声一喝:“什么人!”
没有人响应。只有风声娑娑。然而,草丛中紧张的呼吸声,夫差听得一清二楚。
“再不出来,小心吾的剑……”
夫差还未说完,就见一只白嫩的手自远处伸了出来:“好剑啊好剑!剑下留人啊大叔!”
“大叔?”听到这个称呼,夫差心底飘过一丝柔软。那是他二十四岁那年,路过苎萝山时,曾偶遇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不但唤他避开了刺杀,还说要保护自己……他见小女孩家中有人生病,更是留下一块玉璧,以备她日后手头不济使用。之后,他因为身边事务繁杂,几乎已将她忘记了。
结果,却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跑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一脸的烟灰,一身粗布衣衫,身型也矮小纤细。不,这不是男孩子,明明有胸,胸还挺大……打扮的不男不女,甚是荒唐可笑。
“何方竖子!”夫差怒道。
“大叔,是我呀,不是竖子!”
阿施嘻嘻笑着,说完之后,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行头,这才发现,她与大叔的第二次见面,自己竟打扮的如此不堪——为了避免被如花妖妇抓走,她特意抹了一脸灰,还问村里的小乞丐借了一身粗布补丁衣服,如今的她,竟同一个小乞丐般无疑了。
“敢偷听吾讲话,好大的胆子!“夫差怒道,欲挥剑指向这小男孩。
只见又一个高大少年人从灌木丛中飞跑出来,挥舞着双手,挡住了身后的小男孩:“且慢!剑下留人呀!我们只是路过的!我们并无恶意……”
范少伯趁此空挡,向夫差的脸上撒下一团羊毛,对小男孩们使了个眼色。
于是,趁着夫差躲避羊毛的空挡,范少伯与阿施一干人匆匆逃走。
待一干人逃到军营时,阿施道:“多谢范将军相求,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范少伯微微一怔:“不可以。”
阿施有些悻悻的:“范将军,我还没问呢。”
范少伯笑道:“阿施姑娘既然求少伯,肯定是少伯权利范围内的事。那无非是让我放过捉去美人宫的少女。良将易得,美人难求。恕在下难以从命。”
郑旦方才发现,自己竟然逃到了抓少女的大本营,于是,拔剑怒道:“范将军,你带我们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子庆忙牵住了郑旦的衣袖:“阿旦莫生气,相信范将军是个守信的人。”
范少伯连忙摆手:“姑娘你别误会。少伯已经答应两位姑娘不再捉你们,至少现在不会。你们且在我营中一躲吧,吴国的夫差公子方才似乎以怒发冲冠,以他的脾气,担心他宰了你们。”
阿施却在范少伯的营中自顾自地洗了个脸,忧心忡忡地道:“不知道他的喘鸣之症会不会再犯,到时候他会有生命危险的,我要回去救他。”
抹去了一脸的烟尘,此刻的阿施如羊脂玉般的脸上水珠朵朵,如清晨朝露点缀下盛绽的白玉兰一般,范少伯不觉看呆。
阿施挥舞着手指,在他面前晃啊晃:“范将军你看什么看!
范少伯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抱歉。阿施姑娘,你不怕他伤害你么?少伯很怕你受伤。”
阿施双眼通红:“范将军,如今你可曾随身携带那物?”
范少伯知她说的是治疗齁喘、喘鸣的贝母粉,无奈道:“真是抱歉。少伯这几年不住兄长的家中,就不再与这物结缘……”
阿施道:“我五年来一直带着贝母粉,恰恰今晚上没有带。真的担心大叔有危险。范将军当时的处境也很危险,你伤他我不怪你,只是,我要去救他了,告辞!”
说着,阿施撒腿就跑。
范少伯望着阿施姣好的背影,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意,心道,我若有佳人这般死心塌地,也算是死生无憾了。同时,他心中又泛起融融的敬意。他自幼只道女人依附于男人,妻子依附于丈夫,世间竟有女子待男人这般倾尽所爱么?
水盆中,油灰漂浮着,那是阿施刚才洗过脸之后留下的。暗弱油灯的映耀下,竟散发着几色的光。红的,紫的,绿的……他的心中也有红的紫的花在怒放。此时此刻,他竟期待那个受伤的人是自己……
子庆望着阿施匆忙而去的身影,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愤愤然骂道:“笨蛋阿施,你不怕那混蛋伤你宰你吗?”说完,亦撒腿随了去。
郑旦愤愤然持剑追上:“你们都等等我!”
范少伯叹息一声,正要随这三人而去,谁知,迎面险些撞上如花。
如花道:“范大人,您去劝劝少女们吧,很多少女哭着喊着说要回家,有的都要咬舌自尽了!”
范少伯微微一怔,叹息一声,随如花去办那家国大事了。
阿施一路狂奔着。夜黑,她已经摔倒了好几次,还有一次撞到了石头上,膝盖都磕破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
无数次幻想她和大叔的再度见面,她想象着自己穿一身雪亮的衫子,在雪中与他相遇,想不到,真正见面了,她却是以小乞丐的样貌。
她一边跑着,一边用手指拢着自己的发丝: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她在心中默念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