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泪》水何采采

58、第二十八章 （上）

　　郑旦道：“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你说为什么他们要用怪兽来吓唬我们？”
　　阿施道：“我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到了一个，那就是，是想让君上顾及安危，不再来这边和我们好。”
　　旋波笑道：“这个倒有可能。只不过啊，君上几乎不近女色，吓唬我们的人怎么知道君上昨夜回来？君上武功高强，还怕一两只怪兽不成？”
　　阿施忍不住摇头道：“我还有一个疑问，我记得这个石头里的怪兽冤魂不随便伤人啊。而且，为何它就吓唬彩铃一个？难道，因为我们都比她胆子大么？”
　　彩铃道：“或许，那怪兽妒忌我最为美貌呢。“
　　旋波道：“呸，不害臊。“
　　彩铃道：“就你害臊！你看你穿着这么露，不臊得慌？“
　　非政已被这几个女人吵得头昏脑涨，自己退到远处，开始细意琢磨：其一，彩铃是个不靠谱的姑娘，她说的话，未必当真；其二，为何独她看见，这怕不是另有玄机？其三，那碧玉石头中飞出怪兽冤魂，如阿施所说，为何就单单非出睚眦？
　　结果，非政与四位姑娘在碧玉石前又守了一夜，也未曾见到什么怪兽。非政只得如实禀报夫差。
　　夫差冷笑一声道：“那姑娘根本不长脑子，她的话不可信，你回来休息吧。”说罢，命人将自己食用的参粥赏赐给非政食用。自己则是继续盯着巨大的羊皮地图，开始谋划。
　　此时，勾践与范少伯亦是在谋划自己的棋局。
　　勾践认为，不能让夫差顺利出征，范少伯则是认为，这件事必须得拜托四位美人。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四位佳人此刻身在宫中的何处。范少伯决定自己扮做寺人，前去打探。
　　于是，他趁着月黑风高之时，身穿夜行衣偷偷摸至宫中，先是点了一个寺人的睡穴，换上一身寺人的衣裳，然后，悄悄地摸往后宫深处。
　　范少伯仔细忖度着夫差的心态，深知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冷宫，于是，便问一位宫女冷宫的去处，宫女闻之，一脸的惊诧：“怎么你要去看那几位越女？那边正闹鬼呢！“
　　范少伯一怔，笑道：”杂家胆儿大，就是为了看鬼而去。“于是，终于找到阿施等人的所在，却远远地瞧见见夫差与阿施正在池塘边约会，心中便涩涩的。第二日，范少伯又潜至了冷宫，却见非政与四位佳人联合守在一块碧玉石头旁边，他只道非政来守一阵子便离开了，不料他一直等待天明之后方才离去。第三日，范少伯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来到冷宫，终于未见旁人，见到四位佳人的时候，却见几位均是形容憔悴，还有了黑眼圈和眼袋，忍不住到期道：”几位姑娘，你们是因为闹鬼吓得么？“
　　彩铃抢着道：“不是闹鬼，是闹妖兽！我那天晚上看到一只可怕的睚眦兽，正呲牙咧嘴冲我而来，好可怕的！简直是要吃了我！“
　　范少伯盯着彩铃的双目，认真地道：“当真么，彩铃姑娘？”
　　彩铃被范少伯看得眼神躲闪了一下，复又坚定地回答：“当真！好吓人的！”
　　范少伯笑道：“少伯知道了。“说罢，喊了阿施道：”阿施姑娘，可否与少伯单独一谈？“
　　阿施点头，于是，两人偷偷藏匿于鱼塘后的树林中，开始了单独的谈话。
　　只见范少伯双膝跪与阿施的面前，道：“阿施，少伯与越王有一事相求！“
　　阿施见范少伯行此大礼，连忙去扶他，范少伯却纹丝不动地跪着，道：”你若不答应，少伯就不起来！“
　　阿施于是也跪在范少伯面前，道：“依阿施看来，夫差比勾践好一百倍，范大人智慧过人，你要选择勾践为主公，阿施没有话说，可是，范大人，我来之前曾经说过，我不会杀掉夫差的！你若是让阿施答应这个要求，是万万不行的！阿旦、旋波、彩铃，他们也都不会的！ “
　　范少伯道：“并不是让你们去杀夫差，君上和我的意思是，我们希望你能阻止夫差伐陈！“
　　阿施一听，有些不解：“为什么是我？夫差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岂能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放弃伐陈么？这个人又极为聪明，我又哪里会有花言巧语说服于他？”
　　范少伯道：“你自然无法说服夫差，可是，你是还可以让别人来说呀？”
　　阿施有些不解：“除了伍子胥，还有谁能说服和阻止夫差？他甚至连伍子胥的话都不愿意听从呢！”
　　范少伯微微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先去说服勾郓夫人，然后让她想法子来阻止夫差伐陈？据少伯所知，勾郓夫人与伍子胥交好，她若是有法子让伍子胥停止伐陈，这件事就成了。”
　　阿施摇头：“可是，为什么不让他伐陈？是为了不让他一鼓作气，征服诸侯国么？我来是为了越国，不是为了别国，他想称霸四方还是八荒，我都不管。”
　　范少伯双手抓着阿施的肩膀，童心道：“不，阿施你一定要管！你可知夫差为何没有杀掉吾王勾践么？就是为了不让诸侯国人心惶惶、同仇敌忾地对付他。待他称霸诸侯国之后，勾践吾王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吾王的幼子尚且只有三岁，到时候，越国大乱，夫差还不一举拿下，那时候，我们就要亡国了！这么严重的后果，阿施姑娘岂能坐视不理！”
　　阿施听着范少伯的诉说，心中想是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越豁越大，越豁越深，心中血流如注。
　　“可是……”阿施的眼泪簌簌落下：“我还是没法去坑害夫差！”
　　范少伯愧疚地笑笑：“少伯惭愧，少伯和吾王是什么东西。比起夫差，少伯就像是凤凰之于野山鸡。云之于泥，阿施姑娘怎么肯舍得夫差壮志难酬。可是，阿施姑娘千万不要忘记，越国是我们的国家！一旦夫差称霸诸侯国，未报复仇，到时候所有的越国人都要置身于水火之中！”
　　阿施捂着耳朵道：“范大人，我求你不要说了！你不是楚国人么！”
　　范少伯道：“楚国人？范少伯笑道，我是在越国长大，更是在越国追溯既然自老师学习，后来，君上对我恩重如山，在少伯的心中，少伯就是越人。少伯当然要说。我要说，你在越宫三年，越国锦衣玉食的把你如菩萨般供奉，就是为了三年后你报效越王，有什么疑义吗？”
　　阿施捂着耳朵，起身准备走人。
　　范少伯道：“你辜负越王对你的信任，这是不仁不义，你对你的义父又是如何？难道你忘记了吗？你的义父孙先生是夫差害死的！你不但不仁不义，而且不孝！阿施姑娘，难道你真的要做这种人吗？“
　　阿施再次跪倒在地，与范少伯面对面跪着，她已浑身脱力。
　　“说吧，范大人要我做什么？“阿施面无表情地道。
　　“其一，去找勾郓夫人，告诉她，如果夫差伐陈成功，陈国必然将刚刚成年的公主嫁来和亲，到时候，她勾郓夫人地位不保。其二，和夫差相见时候，告诉他，他若身体染有微恙，不如先养病。”范少伯毅然道。
　　“就这么简单？”阿施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范少伯说完，见阿施泪流满面，心下一疼，欲要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阿施却扭头躲过。
　　“可是，就算陈国不嫁公主，夫差也不喜欢她勾郓呀。以及，你怎么知道夫差生病的？”阿施道。
　　“就算夫差不喜欢勾郓，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齐国公主。你们是民女，短时间内，又如何与她抗衡？而陈国公主一来，便有了与她相抗衡的地位，当然不一样。还有，夫差形容有些憔悴，印堂发黑，显然是病了，但暂时不会有大问题。不足以致命，更不足以让他卧床不起。这也是他讳疾忌医的原因。“范少伯柔声道：”对不起阿施。实在是事态严重，少伯不是有心骂你。你若难过，骂我打我，让你舒心，你就是杀了少伯，少伯也心甘情愿。“
　　阿施哼了一声，道：“你又如何知道陈国一定要嫁公主？陈国素来和楚国交好，又在楚国的庇佑之下，难道他们不会把公主嫁去楚国么？不会嫁给强齐和晋国么？“
　　范少伯道：“你哪懂得被遗弃夫人的心思。她本就对你们几个越女进宫惊慌失措，不惜借伍子胥之刀放火烧你们，如今又想借妖兽一事吓你们花容失色，她怕你们这几个民间的女子都怕成这般，你若是告诉她会有别国公主嫁来，她又当如何来想？“
　　阿施撅嘴道：“你们这些当大管的人真坏。对了，你是说，这次的妖兽不是真的，而是勾郓夫人搞的鬼么？”
　　范少伯点头：“自然。我在这里全程跟踪了几日。三个夜晚之内都没看到什么恶兽的冤魂，怎么单单那个愚蠢的彩铃就看得到？我顺便告诉你，你必须小心彩铃，她是你们几个人中最经不起诱惑的。“
　　阿施道：“我知道她经不起诱惑，可是……“
　　范少伯向来温暖的目光变得冰冷：”相信少伯。你的历练生涯已然开始。你已读了那么多史书、诗和哲思书籍，没事多回忆一下，一定帮得上你。“
　　说吧，范少伯一跃而去。
　　阿施擦干了眼泪，忽然想到自己的使命，忽然就觉得人生少了大半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