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
天气越来越冷，课题组一日比一日忙。
谢老师在百忙中抽空丢了个新的项目给顾江声，吩咐：“你找几个人赶快搞，完了整个报告发我。”
言外之意，他又要当甩手掌柜了。
顾江声沉默接下来，待谢老师一走，单脚一撑，转过身，开始点将。
办公室众人的反应则相当迅速和一致，一改谢老师在时的认真积极，纷纷后仰摆手。
“求放过，这次六级对我很重要！”
“老外马上圣诞节了，要是周六论文投不出去我得多等一个月啊！”
“顾哥，我有考试周。”
“我约了材化实验室，那边只给了五天时间，实在没空。”
“我手上已经有两个项目了，报告还没写……”
一个个理由争先恐后蹦出来，顾江声默默把目光转向靠窗一侧。
黄荷保持着方才看热闹的悠闲微笑，眨眨眼，无辜道：“你知道的，我这周要替章老师监考，培训加监考前后五天下不来。”
于是，顾江声视线越过去，点了最后的选项，“苏旻敏。”
“哎，”苏旻敏抬头，“我……”
她也有点想找理由，支支吾吾，“我的论文还没……”
糟糕，初稿刚刚发过去了。
苏旻敏：“……”
顾江声：“……”
算了，“你明天或者后天空半天出来就行。”
顾江声不揭穿那说了一半的蹩脚的借口，只看着苏旻敏，不笑、不严肃、也不温柔，平静得不像真人，问：“哪天可以？”
哪天都可以。
“后、明天吧，明天上午有空。”年底项目要得急，突发事件也多，既然项目已成定局，那要做就趁早，这点苏旻敏还是懂的。
“好，”顾江声深深看了她一眼，拍板，“明天上午八点，车站见。”
苏旻敏点点头转回去，倒有点犹豫了。
时间会不会太急？
她没有完整跟过项目，但就办公室的所见所闻，一个场调项目进入现场踏勘之前要做的准备工作巨繁琐。
地理位置、地形地貌、沉积特征、场地历史沿革、污染物工艺流程、工艺区分布和变化，更重要的还有潜在污染物的特性和甄别等等。
前期准备越充分，现场发现的问题才越多，中标的概率也越高。
但顾江声定好时间便坐下，再没有什么多说。
苏旻敏也只好按计划走。
整个下午，她无聊地翻着网页、看着文献，等待顾江声发资料过来与她共享、找她分担，但直到晚上十点回寝之前，顾江声都仍静静坐在电脑面前。
苏旻敏手扶办公室门欲言又止。
顾江声好似感觉到了来自门口的视线压力，忽然一个转头，然后嘴角微动，轻轻道：“明天见。”
苏旻敏顿时泄气，顺着“下班”的人流进入电梯，再顺着人流出了国重大楼。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校园里的吵闹声也较之前少了许多，连带着的，夜空也好似没有夏天那般敞亮。
她抬头朝国重的五楼张望。
暖白的灯光稀稀拉拉，除开几间常年亮灯的实验室，办公室的位置并不难找。
但角度的原因，就算是挨窗的位置，也并不能窥见里面的情况。
苏旻敏定定看了一会儿，低头给好朋友发消息：【我好像做了件坏事，也不是做，是因为没做，才坏事。】
手机消息安静躺着，意料中的没有回复。
自从某天因观点不和不欢而散后，明天就很少回复她了，苏旻敏自知理亏，并不强求，但不妨碍她把此对话框当树洞倾诉。
盛着一腔的抱歉和犹豫回到寝室，洗漱完，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逐渐升腾和扩散，直到苏旻敏躺在床上设置好早上的闹铃，整个胸腔已被最新幻化出的愤怒占据。
生气气！
她是真心想帮忙的，结果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指示，而她到时候肯定两眼一抹黑。
哼，反正丢人也不是丢她的人，丢的是顾工，丢的是谢老，跟她冇关系！
苏旻敏气呼呼地把被子拉至脑门，侧身，躲在里面翻手机。
她要找睡前读物寻安慰。
但一通翻下来，怎么做心都静不下来。
而这时，手机屏幕里，对话框最上方忽然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苏旻敏瞬间屏气凝神。
几秒后。
顾江声：【明天降温，多穿点。】
苏旻敏恨恨地想，就不多穿怎么了，她已经睡了，看不到，晚了，迟了！
但删删改改后，她回：【好的。】
且第二天早上不仅穿了长款的羽绒服，还裹了一条幻彩渐变色纱巾。
顾江声穿着一件冲锋衣，提了一个硕大的工具包，两人前后上了车，换乘到地铁上，找好位置，顾江声掏出一张纸，“这次是个机械加工厂，主要是这两个车间，你看下采样图。”
苏旻敏接过来。
簇新的打印纸，横着两道折痕，透着新鲜的体温。
场地不大，工艺也简单，潜在的污染物只有几样重金属，难怪谢老师什么都没说就把项目给顾江声了。
苏旻敏仔细研究图纸，找到两处不是很确定的地方，小声交流完，路程才刚过半。
好像确实没什么需要她分担的。
苏旻敏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机挂绳来回转，然后树洞：【小题大做了，我是不是有病？】
场地在转了一次公交后顺利到达，与工厂负责人联系后，他们直接进入车间调查。
和资料上的规整不一样，现场拆得面目全非，除锅炉外一个铁片都没留下，一眼望去全是建筑垃圾，要不是他们手里有工厂地图，怕是连工艺区和办公区都分不清。
顾江声放下工具包，现场重新定点，苏旻敏原地看包看风景，忽然打了个冷战。
法术攻击又来了。
她跺跺脚。
A市的冬天是典型的南方湿冷，看着温度不低，但寒冷是由内而外的，何况今日还有大风，尤其拆得七零八落的加工厂车间交界口，就是一个风口，呼呼的冷风直往里面灌。
直接法术和物理双重伤害。
苏旻敏左臂夹着记录本和一沓自封袋，右手拿着笔和相机，缩到袖筒里只露出两个指尖。
但这还不行，远远不行，因为她今天抽风，把披散了整个冬天的头发扎起来了，两只耳朵要冻掉了，而她没手，还没处躲。
哐哐哐，顾江声终于用工具破开了车间外一角的水泥硬化层，两节手工钻对接，朝破开的土层里使力打钻。
第一层（0-0.2m）土壤样品取出，苏旻敏蹦两蹦，蹲下去，做样品描述和记录、分样、装袋、贴标签、拍照……刚弄完，第二层（0.2-0.4m）土壤样品就铺在了旁边，苏旻敏就着蹲姿往旁边挪一挪，继续重复以上操作。
标签、照片……
苏旻敏收了相机换本子，挪一挪，没看到第三层样品，她疑惑地抬头，逆光中，顾江声头顶灰白天空，小臂交叠，拄着一根不锈钢手工钻杆正低头看她。
对视在持续。
“你……”是顾江声先开口，“帮我拿一下衣服吧。”
说完，他开始脱外套。
冲锋衣里面是一件不算厚的短夹克。
苏旻敏慢半拍地拒绝道：“不用，”你穿着吧，然后她猛地想起顾江声的措辞，是让她拿，而不是让她穿，于是更慢半拍地改了口，伸了手，“好。”
一件厚实的冲锋衣捂在肚子前面，蹲的姿势变得有些困难，苏旻敏跟衣服较劲，努力挤着，克服对抗力不让自己后仰，结果一着不慎被衣服里残留的热意烫了满脸。
第三层土壤样品摆在面前时，苏旻敏仍发着呆。
顾江声看着她，忽然道：“把帽子戴上。”
苏旻敏没听清，看见地上摆着的土壤样品，便习惯性地拔笔盖、观察颜色等特性。
顾江声无奈了，放下钻杆，朝苏旻敏走。
长腿刚迈出两步，苏旻敏像嗅到危险的小动物似的，迅速起身往后退出一大步。
“你可以把帽子戴上。”顾江声停步，指指她怀里的衣服示意。
“哦。”苏旻敏太尴尬了，她真的没有以为顾江声要对她干什么，只是，只是……只是忽然被胆小的妖怪附身了吧。
苏旻敏故作镇定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找到冲锋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
啊，温暖。
得救了。
然后，她熟练地套上袖管，半弯腰，把冲锋衣的拉链从下往上一气呵成。
顾江声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说。
苏旻敏整理好一切，拍拍松软的脯子，朝顾江声邀功似的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轻轻放下的唇角。
怎么了吗，有什么好笑？
苏旻敏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寻找答案。
砖石嶙峋的地上，不甚充足的阳光下映着两道影子，一个身姿挺拔，像一棵白杨，一个圆滚滚的……像一头熊。
啊这，苏旻敏笑起来。
快乐的情绪总是扩散很快，顾江声也笑起来，转身拾起钻杆，道：“继续吧，早点弄完早点回。”
冲锋衣的袖子比羽绒服长出一截，苏旻敏不用缩着手也能严严实实藏在袖管里。明明只是一件冲锋衣，却把羽绒服都包了起来，还不显得为难。
不过，她暖和着，顾江声却在风里单薄着。
苏旻敏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把衣服还回去，又显得她刻意和矫情。
苏旻敏有点束手无策，只好更加努力。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江声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滴。
这里不是北方那样的冻土，但随着钻杆越来越深，土样越来越多，每一次下杆都会比之前更艰难。
顾江声把袖管撸到手肘上方，钻杆下洞，钻取，小臂绷起匀称健美的肌肉，是健康而不夸张的力道。
苏旻敏斜眼悄悄看着，公器私用地偷偷拍了好几张。
她后知后觉地咂摸出来。
这衣服不止有温暖，还有甜。
【我好爱他哦！】
回去以后，苏旻敏继续树洞。
惯例没有收到回复，但这一次，她要拨电话了。
电话接通，明天的声音传过来，“你应该还没说吧？”
苏旻敏有点哑火，捏着羽绒服的袖口绕啊绕，“我这不是拖延症吗。”
“拖延就是拖延，别碰瓷病症。”
“唔，冬天本来就是拖延症的季节啊，”苏旻敏胡搅蛮缠，“你出去看看，好多事情都是拖到冬天来搞，也不是我一个人，不过……冬天也是个收获的季节，我这边，应该快了。”
她快要矜持不住了。
而且，本来她就是想要趁元旦前好好努力一下的，快没有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