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也是单身》芸岫

4、第 4 章

　　一口气把该说的全说完，苏旻敏大气都没敢喘，垂头等待来自对面的狂风骤雨。

　　一秒，两秒，三秒……
　　对面桌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冷场又尴尬。
　　苏旻敏自知理亏，不敢直视。

　　她顿一顿，看着面前的空碗空碟继续剖白：“我真的不是故意耍人玩，主要昨天漫画同人看得有点上头。我喜欢的那个小哥哥和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了，画面太甜，我情绪一下子跟着上来，也想拥有甜甜的恋爱。当时吧，真的特别想，但现在，也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就觉得也许我们不太合适。”

　　意料之中的没等到回应，苏旻敏偷偷换一口气，“冲动时候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将错就错下去是不负责任，昨天真的脑子抽了，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所以，”苏旻敏换成委屈巴拉的语气，“师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就重置一下，反正我们也什么都还没做，应该算不得数吧……”

　　苏旻敏说着，偷偷抬了下眼皮。
　　对桌的顾江声的表情从微笑变成平静，平静中带着严肃和风雨欲来。

　　果然生气了。

　　那……

　　苏旻敏试着找补，“我不是说谈恋爱不好，相反，我也认为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很幸运的事，但前提是喜欢，我不是不喜欢师兄，顾师兄你人真的特别好，但我……是我的原因，是我只有一点点想谈恋爱，没有到要谈恋爱的地步。

　　“你懂吗，就是……感觉还没准备好，觉得现在开始有点早，有点太突然，太快，压力有点大，强行谈恋爱肯定会互相耽误。感情付出不对等，恋爱不可能长久的。师兄，所以我们能不能……呃……这应该不是你初恋吧？”

　　苏旻敏话到最后临时蓦地一转，顾江声的眼神明显一愕。

　　苏旻敏读懂了。

　　看来是初恋了。
　　那这罪过就有点大，她把别人的第一次心动给糟蹋了。
　　但是……
　　“我也是初恋啊，我们能不能算扯平？”

　　苏旻敏小声嘟囔一句。
　　歉也道了，心里话也讲了，甚至撒娇技能都点亮了，顾师兄仍然一点表示和暗示都不给。

　　“顾师兄你不会已经跟朋友说过了……吧？”
　　苏旻敏怎么想都觉得这是最可能的可能了。

　　她叹口气，放出刚刚琢磨出来的最后一个大招，“这样吧，你就说被我骗了，识破我的真面目后及时把我甩了，我保证绝对配合，谁来问都不会否认。”

　　她往前挪了挪，“顾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剧本，我被你撞破海王本质？我对你另有目的，骗钱？骗论文？把你当替身？或者，你还有更好的提议？我保证五分钟就能编好故事，睡前一定把录音发给你。”
　　苏旻敏双手合十，贴着桌边，一脸的真诚，“录音保真，绝无表演痕迹。”

　　顾江声一阵无语。
　　半晌。
　　“……不用分手。”他说。

　　“啊？”苏旻敏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僵住的身体略显失措。

　　“我还没答应你。”

　　苏旻敏一愣，眨巴着眼睛，狐疑地看过两次顾江声的表情后，才缓缓get到这两句话的联系，以及含义。

　　不用分手，因为，还没有答应？

　　啊——

　　“吓~死~我~了。”
　　苏旻敏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有气无力地拍胸，并歪着脖子做咸鱼状。

　　而下一秒，她又一个挺身，重新坐正。

　　“顾师兄，”苏旻敏咬咬下唇，声音压低，语气郑重，“你应该……是不喜欢我的吧？你其实也没准备答应我吧？”

　　“……”
　　“……嗯。”
　　都要现场编剧本了，换个要答应的也该改口说“不”了。
　　顾江声轻轻出声。

　　苏旻敏瞬间轻快起来，“就是说嘛，单身多快乐啊，谁会自找麻烦谈恋爱啊对吧？欸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苏旻敏摆着手，脸上一阵懊恼。

　　顾江声唇角扬了扬，“嗯，我懂你的意思。”
　　苏旻敏垂眸，假意面露赧色，撑着额头叹气，“谨言啊谨言，我再不能不经脑子乱说话了。”
　　她闲着的手抠了抠桌子探向菜单本，食指顶开硬质封皮后，热情道：“桌子空了很久了，顾师兄你看还需要加点什么吗，师兄没吃饱吧，我看你好像没吃多少的样子。”
　　“不用，很撑了，谢谢。”顾江声说。
　　“那行，那你喝点水。”苏旻敏摇了摇几乎见底的茶壶，把最后夹着茶渣的浓茶全倒入顾江声杯子里，然后嘿嘿一笑。

　　顾江声无奈莞尔，招呼服务员添一壶热水，过了会儿问：“你为什么觉得谈恋爱是自找麻烦？”

　　苏旻敏瞬间警惕起来。
　　她小声再次确认道：“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对吧？”
　　得到顾江声肯定的答复后，她松口气才懒懒说：“因为谈恋爱想想就觉得很麻烦啊，一个人多自由，打游戏看漫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会因为别人的心血来潮而改变计划，也不用因为想不出送什么礼物到处找人问，更不用承担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虽然有时候看着别人一对一对在那秀也会心里发痒，但再往深了想就又不想了，总而言之，因为我懒，还不想负责。”
　　苏旻敏晃了晃刚倒的热水，吹了吹轻呷，叹气道：“不过我有谈恋爱的打算。”

　　“怎么说？”顾江声问。

　　“因为我不想孤独终老啊！”
　　苏旻敏弹一下玻璃杯，发出“当”的一声，“虽然现在身边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也在谈朋友，但因为在学校，住在宿舍，多数时间还是玩在一起，就没觉得多孤单。但当大家毕业工作了，结婚有了家庭，分给朋友的时间就会很少很少，到那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有事没事找她们玩，什么事情都找她们聊。”

　　“工作环境变化，交际圈子里旧朋友离开，新朋友进来，这很正常。”顾江声点评。

　　“不是的，朋友是朋友，家人是家人。年轻的时候当然可以到处玩到处浪，想想到了五十多岁，下班回家一开门，房间空荡荡，就觉得这位老太太一定特别惨，更惨的是，她做饭吃饭睡一觉起来还得去上班，就觉得这种日子很没意思。”苏旻敏继续叹气。

　　“为什么没意思？”

　　“就你想啊……我都五十多岁了，上什么班啊，躺平就好了，买什么房子啊，租个单间就好了，活着做什么啊，死了都没人知道，但我肯定不敢死，怕疼。”

　　“咳！”顾江声差点被呛到。

　　“所以很没意思吧。”苏旻敏摊手，也被自己逗笑，“而且到那时候一定还很不甘心，都半截入土了还没谈过恋爱，也没有享受过被爱，死了也白死。我又不是患有什么情感缺失症，我是有感情需求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火候，现在就开始谈恋爱也太费时间和精力了，高考解放刚过两年，还不够我自己玩的，就要开始思考准备另一段人生，好惨。但是不早点恋爱的话，到时候就会被催婚，要是仓促之下随随便便结了婚，就更惨了。”

　　“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结婚？”顾江声不解问。

　　“就识人不清啊，恋爱时间太短，年龄大了，甜蜜期领证，然后悔恨终生。”

　　“现在离婚率很高的。”顾江声点点杯沿。
　　言外之意，悔恨终生不至于。

　　苏旻敏撇着嘴恨恨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了，离婚对男士来讲折价很小的，但对女士来说，大龄未婚会被贴标签，离婚会贴标签，离婚就算孩子不跟自己也要加一道标签。所以离婚的成本其实也很高，而更主要的还是心累，自己心累，别人跟着也心累。”

　　顾江声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

　　苏旻敏哀叹，“所以找个对的人结婚就很难，不过话说回来，我见过的离婚之后再婚的人好像都过得都还可以，看来还是得慢慢找，不能结婚太早，你说对不对？”

　　顾江声“嗯”一声表示赞同，停顿几秒后慢慢说：“确实不能太早，年龄大一点，阅历多一些，对人对事的判断能力也强一些，可以避开错误选项，而且到那时候，心理和外力上也都做好了和别人相遇的准备。”

　　“我就是这么想的！”苏旻敏把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大呼，“知音啊顾师兄！我就是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自己还是个学生，啃着老，靠着爸妈，没钱没工作，不知道以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根都是飘的，谈什么恋爱搞什么对象啊，太不负责任了！”

　　顾江声撑着下巴，缓缓露出一个浅笑。

　　苏旻敏放着厥词，对视中想勾起顾江声的手击个掌，却忽然听到心脏“咚咚”连续急跳两次。

　　妈耶，顾师兄的眼神好温柔。
　　有点好看啊！

　　鬼使神差地，苏旻敏换了个话题，“顾师兄，你是不是喜欢大姐姐，唔，就是姐弟恋？”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顾江声坐正说。
　　“结婚呢？其实我觉得比起谈恋爱，顾师兄你应该更适合结婚。”
　　顾江声皱了皱眉头，“我对结婚没什么好感。”
　　“共识欸！我也没有。”苏旻敏挺挺身凑近，双臂抱住，撑在桌沿，“但是你不好奇吗，不想试试吗？”

　　顾江声转了转杯子，看着荡漾的茶水，表情略显嫌恶。

　　“就是试一试，”苏旻敏解释道，“我讨厌结婚后琐碎的柴米油盐，各种责任和负担，但是更害怕没有经验和识人不清。但终归结婚这一步我是要走的，为什么不能在这之前变得有经验呢，我有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听？”

　　苏旻敏又往前靠近一点，身体紧贴在桌边，“反正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短期内也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顾江声似有所感地抬头，直视苏旻敏。

　　苏旻敏咽咽口水，“我们可以来谈个假恋爱，把该走的流程走一遍，但不以结婚或者在一起为最终目的。”

　　“这不好吧。”顾江声不敢相信地轻轻蹙了一下眉。

　　“又不是辜负别人真心，没什么不好吧。”苏旻敏看着顾江声，感觉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有神奇的蛊惑力，“不公开恋爱也就不会耗费周围朋友的感情，我们私底下，体验一次，不定时，不定量，不影响正常生活和交际，可以随时叫停寻找真爱，就当是兼职、副业、兴趣爱好、找个乐子玩个游戏，或者别的随便什么都行，不是真的谈恋爱，不用有心理负担。”
　　苏旻敏越说越觉得可行。

　　顾江声别开脸，闭眼，轻轻摇头。

　　“不准说不行啊，”苏旻敏按住顾江声的玻璃杯往自己方向拖，仿佛把杯子拖过来就是把师兄也拉入了自己阵营，“顾师兄你昨天没有拒绝我，回去之后肯定好好想过吧，所以你其实并没有那么排斥恋爱关系，对吗？所以我的提议其实是可行的，对吗？”
　　她加重了砝码，用上激将法，“顾师兄，你是不是不敢玩？”

　　“……我是不敢。”顾江声放开了手。

　　男生不是都好斗吗，苏旻敏没想到顾江声会干脆利落直接认输。
　　她气急，“但是我想玩，我很需要啊！师兄！顾师兄！声声师兄！我马上大四了，在学校待不了多久，等我毕业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这件事是双赢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试试又不亏不是吗，我怕出了校门被坏人骗，你也不想以后被人|渣吧……”

　　“你不考研？”顾江声忽然打断道。

　　“不考，太累，生化环材不是公认的天坑吗，等我毕业，卷度应该又升级了，”苏旻敏见顾江声神色有松动，立即转回话题，“所以我有很多时间玩这个游戏，该体验的、想体验的流程我都会规划好，你要是不答应……”

　　“怎么？”

　　“我就、我就自己单方面来，反正毕设跟着你，我俩单独相处的时间有大把。”苏旻敏话赶着话，直接豁出去了，反正仙女人设到现在已经碎到开显微镜也瞧不着了，“你去哪我去哪，一有空我就行使我的权力。”

　　“你确定你想好了？”

　　“想好了！”苏旻敏扬着下巴，战意爆棚，强压下一丝丝心虚和不确定，“有本事你找谢老师告状，有本事你让谢老师开了我。”

　　“好。”顾江声表情淡淡，轻声说。

　　“你开了我我也能……嗯？”苏旻敏说到一半猛地定住。

　　答应了？
　　嗷~~~难以置信。
　　等等，这个“好”是答应了，还是说要让谢老师给她换导师啊。

　　“我被你说服了。”顾江声说，他看一下苏旻敏，再低头看向别处。

　　苏旻敏“嗷”一声贴近，眼睛亮闪闪，“安可安可！再一遍再一遍！”

　　顾江声感觉耳边一热，转开话题，“但我想换个称呼。”

　　“称呼？”
　　这么效率的吗？
　　顾师兄竟如此上道？
　　苏旻敏心如擂鼓，脑内漫画哗啦啦地翻，“换什么称呼呢，哥？欧巴？欧尼酱？声声？江江？”

　　顾江声的眉头随着苏旻敏的“称呼”一寸一寸拧起，“不是这个称呼，是你的提议，叫游戏不太正式。”

　　“哦这个啊，直呼游戏是有点敷衍，”苏旻敏兴致缺缺，心里无所谓但装作非常感兴趣地问，“那我们给这游戏取个什么名字呢？或者时髦点，来个行动代号？”

　　顾江声眉头紧紧一皱。
　　他想反悔了，预感跟苏旻敏对线会死于心累。

　　“叫实验吧，恋爱预模拟实验。”顾江声直接公布了内心备选。

　　苏旻敏捶桌站起，大拇指朝顾江声比过去，“实验！好名字！够隐蔽！这样我们讨论实验，别人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鹅哈哈哈哈哈师兄真厉害啊哈哈哈牛逼。”

　　“……”顾江声感知到一丝不太妙的失控感，他弱弱开口，“……实验能不能撤回重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反正我们还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