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墨雪而

24、（廿四）中秋

　　我娘看到云陌的反应，很是满意，看我的眼神完全就是“儿子你出息了”的模样。我撇撇嘴，不禁打了个激灵。
　　我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行了，这一家天天团圆着，团圆饭也就不必吃了。我这老骨头呢，也就不在这耽误你们咯，春者已经在备马车，东西我也给你们收拾好了，你们现在就走。”
　　说着，她往外走去，转身的刹那我瞥到了她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步伐缓慢而沉重，尽管明知这可能是最后一眼看我，却也始终没有回头。我知道的，默默背负一切的人最是痛苦。
　　风有些大。开门的瞬间，秋日的凉风簌簌地吹进来，吹红了人的眼。我突然觉得她那么脆弱，想过去搀着她，却被云陌拦下，他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去。
　　是了，我娘费尽心思不想让我知道，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陪她演完这场心照不宣的戏。
　　娘走后，云陌刚把书卷放进袖子里，春者便跑了过来，什么都蒙在鼓里的他激动地看着我道：“公子，少夫人，东西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云陌，他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我跟春者往外走，边走边听春者呶呶不休地讲：“这几个月又是去皇家围场，又是去法源寺，都要多亏了少夫人啊！”
　　“你想说什么？！”我不满地邪了他一眼，这才多少天，他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谁知他完全忽视了我的鄙视，狗腿地跑到云陌身边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在我过去伺候公子的十多年里，公子就像个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呢，就只能跟着公子在府里游荡，那外界人都说啊……哎，公子您别这么看我，您再看我也不能改变那些人说您房事不行、断袖之癖的事实啊！”
　　我一脚踢了过去：“住嘴！！”
　　这时已走到马车旁边，云陌一面摇头笑着，一面看着我，我白他一眼，然后看着春者这只猪摸着屁股去牵缰绳，嘴里还不忘小声絮叨着：“本来就是嘛，要不是娶了少夫人，那些流言蜚语都要写成话本了……”
　　我气急败坏：“你还想再挨一脚是不是？！”
　　听我这充满威胁的话，他终于闭上了嘴，驾着马车，带我们往城外跑。
　　城里的花灯会依旧热闹，熙熙攘攘的人虽塞满街道，但见到马车来，还是识时务地避开了一条路让我们通行，这一路倒也没什么阻碍。
　　到了城门口，站岗的士兵将我们拦下，春者拿出顾府的腰牌递给领头。他看了又看，然后和小兵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拱手道：“顾公子，顾夫人，有劳下车一趟。”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撩开马车门帘道：“怎么了？我夫人病了不方便下车，有事直说便可。”
　　领头犹豫片刻，道：“还是请二位下车一趟吧，小的只是奉命办事，望二位海涵。”
　　我放下帘子，看了眼云陌，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拍了拍我的手给我安定，然后随我下了车。
　　没想到我们刚下车，几十把锃光瓦亮的剑便搭在了我们的脖子上，春者瞬间吓傻了，一脸哭相地看向我：“公，公子，我们是不是遇到了假的官兵？”
　　“……”我被他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其他官兵也是憋着笑面面相觑。
　　云陌和我交换了眼神，看来顾府真的出事了，不然这些官兵不会无缘无故拦下我们。
　　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吼道：“大了你们的狗胆！也不看看你们拿刀架着的人是谁！”
　　领头冷笑一声：“顾公子，这些话等您到了天牢再说吧！”
　　我被他们架着，心里想的却是我人界的娘，她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娘，没有把他的儿子教育成百里之才，可她披肝沥胆，尽其所能保护我，我如果没有半点恻隐之心，那也太不是鬼了！
　　一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已至如此，那她的处境只会比我更坏，心里就如被千万只蚂蚁噬咬。
　　我不禁看了看云陌，他虽被剑架着脖子，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感觉，反而有种云淡风轻世事皆在外的超脱感。我暗暗叹了口气，他是魔君，肯定不能指望他了，不过就算靠我自己，我也要拼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