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春风》江山如画

5、第五章

　　回到府中，雅夫人又再三叮嘱，无非是机缘难得，从今要好生念书，不可淘气；上官豫要继续尽为长之责，好好敦促我早日成才之类。我切切保证好几次，雅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了我和上官豫出来。我犹如出笼小鸟，欢喜雀跃，上官豫却一言不发，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走到左庭，我意外的看到了上官璃。素日她只在三娘的院子里，今日又不该家宴，她怎的出来了？（府中规矩，十日一家宴，家宴时家人齐聚共进晚餐，其余时候则各自在房中随意。）
　　上官豫也看到上官璃，也是一愣，忙走过去，问：“璃儿，有事找我吗？”
　　我心说：废话，这左庭是回我和上官豫院子的必经之路，二娘三娘的院子都在右边，她在这里等着，自然是找你了，难不成等我？
　　于是，我立刻讪笑道：“这个这个，豫哥哥，璃姐姐，你们慢聊，琪儿先走一步。”偶这个人没啥别的优点，但看眼色基本属于一流水平。

　　上官豫眉梢一挑，正要说话，上官璃倒抢先开口，她目光流水一般转向我，带着几分羞涩微微一笑：“璃儿在这儿，不是为了等豫哥哥，倒是要向琪妹妹道贺呢。”
　　我一愣：“道贺？”
　　上官璃叹道：“刚璃儿听下人说，琪妹妹作的好词，连洪先生也赞不绝口呢，现已收做关门弟子了。”
　　我忙解释：“收入门下是不假，但关不关门就不知道了。而且那词也不是我作的，琪儿只是听人唱过，随口一说，不想误打误撞对了先生胃口。”
　　上官璃摇摇头：“误打误撞？琪妹妹这倒真是说笑了，多少人误打误撞都没撞上呢，偏偏你去就成了？可见是注定的。”
　　我无话可说，只得傻笑。
　　上官璃又幽幽一叹，眼中隐隐带泪：“可惜璃儿没那个福分，无缘得听洪先生高论。”
　　上官豫拍拍上官璃，劝道：“你身体弱，三娘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

　　我甚不忍，同情心一时大盛，出谋划策道：“璃姐姐不必难过，琪儿有个好主意。”
　　“哦？”上官两兄妹一起看向我。
　　“豫哥哥的口才文采都甚了得，不若每次上学回来后，由豫哥哥转授洪先生课上所述。一方面璃姐姐得了真解，另一方面豫哥哥温故知新，也多些进益。”我笑说。
　　上官璃听了脸微微一红，却不说话，只看着上官豫。
　　上官豫迅速扫了我一眼，我不由心里打个寒颤：咦，青鸾不是说他们俩兄妹感情很好吗？为什么上官豫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上官豫略犹豫了一下，说：“我才疏学浅，怎么当得起转授之责呢？”
　　上官璃听罢，郁郁垂下眸子，泪光更盛，上官豫见了，暗自心里叹气，改口道：“不过若是璃儿不嫌弃，为兄便班门弄斧，将就一阵罢了。”
　　上官璃破涕为笑：“如此，有劳豫哥哥了。”
　　上官豫柔声说：“璃儿，不要在这里久站。虽是春日，但这里穿堂风大，当心又伤风发热的，三娘该心疼了。”
　　上官璃颔首说：“豫哥哥说的是，那璃儿先告辞了。”又对我一笑：“谢谢琪妹妹。”方娉娉婷婷回自己房去了。

　　上官璃渐渐走远。
　　我忽然直觉气氛危险，我的建议没有把上官豫惹怒吧？费一点时间给他最喜欢的妹妹上课，怎么也不至于就生气呀！
　　想着想着，忽然心虚了起来，我赶紧挤出个笑容：“豫哥哥，琪儿也回去了哦。”
　　上官豫看着我，半晌沉默不语。我心里发虚，又不好就此开溜，只得讪讪笑道：“豫哥哥，干什么这么看我？”
　　“琪儿，你以前可没有这般乖巧。”上官豫蹙眉，半大少年的脸，那双清冷的眸子却偏偏显得意味深长，“你变了很多。”
　　“哪有？”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琪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最近多蒙豫哥哥指点，稍许懂事了些。”
　　“贫，气不改。达，志不改。”上官豫唇边浮起个薄雾似的笑容，像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这可不像是过去的琪儿能说出的话。”
　　“哦？”我微微眯眼看着他，手心里却捏着一把冷汗。这个十一岁，不，十二岁的少年，心思慎密超出我的想象，看来我今天的表现又过头了……

　　上官豫转开视线：“那词……娘以为是我教你的，你没否认。”
　　我干笑两声：“豫哥哥教琪儿的东西甚多，琪儿也不记得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上官豫沉默半晌，忽然淡淡道：“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过犹不及。”
　　“琪儿不明白。”我心里一动，面上却只能继续装傻。上官豫是在警告我吗？他已经确定我是盗版了？那刚才雅夫人误以为是他助我过关时，他为什么不马上说破？
　　“你明白。”上官豫唇角微微上挑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做好自家的事便是。至于璃儿，你少关心为好。”

　　我彻底呆了……
　　上官豫，上官璃，雅夫人……我已经尽可能小心翼翼的玩这个角色扮演游戏，偏偏过招的都是高手，一个不小心，就玩火自焚GAME OVER了。
　　怎么办？是抓紧逃走还是继续COSPLAY?
　　如果上官豫真的已经确定我是假冒伪劣，那他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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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我对镜梳妆，不由一声哀叹。由于满心疑虑，一夜无眠，两个大黑眼圈醒目的挂在脸上，状如熊猫。但就算是熊猫，也得去给熊猫它娘请安。我到雅夫人面前，雅夫人却亲热的紧，见我脸有倦色，又絮絮叨叨了半天，末了，满眼饱含期待的说：“琪儿，娘跟洪先生说好了，你明儿就跟豫儿上学去吧。”看来雅夫人对我上学一事分外热情，只盼早早把我培养成名扬天下的淑女。
　　我“啊”一声，哭丧着脸。
　　雅夫人误会我有学堂恐惧症，柔声安慰道：“我叫豫儿再来跟你说说，教教你规矩。”
　　我傻掉，上官豫啊？不用了吧？

　　下午，上官豫如约而至。
　　青鸾上了茶，便掩门出去，巧笑倩兮的说：“大公子和二小姐在屋里用功呢，大伙不要去打扰。”真是个聪明丫头。

　　“豫哥哥请用茶。”我打破沉默。
　　“琪儿，”上官豫停顿了一会，方说：“我昨日的话……也是为你好。”
　　“哦？”这个“也”字大可推敲，但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
　　上官豫的眸子颜色似乎深了几分，低声道：“傻瓜。”
　　我一呆，还来不及反应，他却换了平常的冷淡神情，平静的说：“娘叫我来教你些洪先生的规矩。”
　　真是个超级变色龙。我脑中突然响起一句《沙家浜》的唱词：“这个少年——不—寻—常”，啊啊啊啊啊~~~~
　　我傻傻一笑：“那请说吧，琪儿洗耳恭听。”

　　洪老头果然规矩很多，上官豫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从老头的生平传记讲到桃李满天下。原来这老头原本是北齐人士，一怀学问在北齐苦无抒发用途，这才来了南纪，教书传道，直被尊为帝师。目前门下五弟子：大弟子，高征阅，北齐人士，据称家世富豪；二弟子，就是那天所见帅哥，凌宜晗，是南纪首席御医凌齐飞的次子；三弟子，上官豫；四弟子，杜若宣，南纪崇武大将军之子；最后一个，就是本小姐我。

　　上官豫说的甚是清楚仔细，我只听着，并不插言。待他说完，两人对坐无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上官豫起身欲走，犹豫了片刻，方道：“明日一早就要上学，你还是多准备些，仔细先生提问。”
　　我站起来点点头，说：“豫哥哥慢走，琪儿不送了。”
　　上官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轻轻说了句：“不管怎样，我更喜欢现在的琪儿。”
　　我一愣，那白衣少年却已走了。
　　我不由怀疑起来，那少年真的说话了吗？是我的幻觉吧？
　　不过，上官豫此次来访，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兹事体大还没确定，或者是确定了却不愿说破，总之上官豫是站在我这边的，我的身份问题暂时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