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春风》江山如画

2、第二章

　　我慢慢睁开眼。
　　粉红的床幕缀着精致的流苏，柔软的被子和枕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若有若无，温暖而舒适。“莫非我命好，直接进天堂了？可惜老妈和老哥在人间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哭得多伤心呢。”我忧伤的想着，尤其是老妈，想靠我骗到一个金龟婿的梦想就此中断，出师未捷身先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哪~~

　　我怅然翻了个身，不觉一个脚步声到了床前，床帘被掀开，一张惊喜的面孔猛然凑近了我：“啊！小姐醒了！”
　　天哪！传说中的古装！
　　于是我立刻也配合的惨叫一声：“啊，你是谁？！”

　　约摸一刻钟，我从这个古装小女孩嘴里知道了大概情况，最容易接受的是：我穿越了，似乎还是架空传（宅女生涯看穿越小说颇多，总觉得穿来穿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最难以接受的是：我只有九岁，小胳膊小腿。惆怅啊惆怅，岂不是我又要一切从头开始？！

　　片刻，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青鸾姐姐是吧，刚才你说雅夫人是谁？”
　　小丫头点点头。“小姐千万别称呼奴婢‘姐姐’。雅夫人是您的母亲，右仆射上官睿大人的夫人。”
　　“是正室咯。”我脑子转了几转，古时候重视嫡出庶出的道理我还是很清楚滴。
　　青鸾额角滴下一大滴冷汗，脸色怪异地点点头。
　　看来，这小丫头是被我简洁明了、直奔主题的谈话风格给震撼鸟……

　　……
　　很快，雅夫人就听闻我醒了，忙在众人簇拥下来看望我。
　　“琪儿，你总算醒了，你知道这几天娘多担心吗？”
　　我眨眨眼睛，“娘，琪儿知错了，琪儿不敢了。”刚才，从青鸾嘴里，我知道“我”名叫上官琪，是上官睿的正室宣季雅的幼女。这中间的各种复杂人际关系暂且不谈。最关键的事，“我”已经昏迷了5天了。而昏迷的原因，则是因为捉虫子，扑到了湖里。

　　虫子。无语。
　　换了现代的我，见了虫子铁定绕地三尺，居然在古代，“我”会如此英勇，实在出乎意料。

　　“琪儿，”雅夫人正色说，我也认真看着她，不得不承认，我的“娘”是一个美丽的少妇，黛眉秀目，唇淡如樱。“这段时间你且好好休息，这掉到湖里，躺了好些天，怕也伤了元气，待会娘叫个大夫来给你开个方子，吃几剂药，调补调补。”顿了顿，“过了年你也满十岁了，娘这几天在想，打算让你和哥哥们一起去上学，也学点规矩样子，不能老这么胡闹下去了。”
　　“啊？”我心一凉，从小学读到大学读了足足十六年，杨过都等到小龙女了，还要我继续念书啊？太残酷了吧！“琪儿是女孩子，怎么能跟着哥哥上学呢？”
　　“不打紧，”“娘”抚摸着我的脑袋，温柔的笑着，“洞明学堂本就是皇家内设的，公侯家公子小姐们去念书也是有的，若是琪儿怕年幼害臊，索性扮个小子，也省了些口舌。”
　　“啊？不会吧？我一定要去吗？”我目瞪口呆，还要女扮男装？
　　“琪儿，”雅夫人秀气的眉尖微微蹙起，“我们也是书香门第，女儿家不说出口成章，琴棋书画也该略通一二才是。良师难求，现今学堂的洪学扬先生是两朝帝师，才高八斗，一般差点的人还入不了洪先生的法眼。娘托人和洪先生说了多次，洪先生才答应让你去试试。琪儿不要再闹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看雅夫人一脸坚决，对于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我只好暂时投降：“琪儿知道了。”

　　我正处在雅夫人规定的幸福的“调补”期。

　　裹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衣，我像个棉花包子般挂在秋千上摇呀摇。这个九岁的小身体一度让我很不适应，透过铜镜看，一张小脸肉乎乎的，苹果一般漾着红晕，肤色好的一掐就能出水来，眉眼弯弯的颇为喜人，总的来说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只是身量不足，唉~~又要千辛万苦重新长大一次……

　　我边上一张白玉小几上，放着五色蜜饯和几样精致水果。当公侯小姐就是这点好，衣食不愁，旁边还有专人伺候。这个“专人”此时正一脸愁云惨淡的望着我：“小姐，我们回去吧，这寒冬腊月的，你都在这儿呆了大半天了。”
　　“不要。”我头摇得像拨浪鼓，“青鸾啊，”我兴致勃勃地开口问：“为什么至今我还没有看到其他兄弟姐妹啊？”
　　青鸾是唯一知道我失忆的人，这小丫头正对自己没照顾好小姐而无比内疚，见我愿意努力掩饰自己的不正常，青鸾自然非常乐意帮我。因此，这几天里，我从青鸾嘴里，断断续续知道了很多事情。

　　首先，我现在所在的国家，是一个南方小国，人文习俗都大抵和中国的唐朝相近，气候环境都极好。我爹上官睿是当朝右仆射，目前正在外巡视。母亲雅夫人则是尚书令宣纲的次女，据说也是才女一枚，从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现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上官豫，十一岁，然后就是我上官琪，九岁。上官睿还有两侧室，二娘周夫人，尚无所出。三娘瑾夫人，育有一女，上官璃，十岁。

　　“大公子和大小姐，”青鸾斟酌着字句，“那个，素来和小姐有些间隙。”
　　“哦？”我继续兴致勃勃，“我和大哥不是一个娘生的吗？”
　　“是，但是……”青鸾一幅难于启齿的表情。
　　“是不是我太过顽劣了以至于兄长不喜？”我笑嘻嘻的问。这几天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个上官琪大小姐的任性脾气，看到侍女们看我的惊恐表情，就知道这个大小姐做人有多么失败。因此我现在正在努力修补关系中。不过连亲哥哥都不喜欢我，这个也太过分了吧？

　　“小姐天性活泼，公子被夫人要求努力上进，自然在一起玩闹得少些。”换言之，就是我不求上进了咯？我才九岁也！
　　“笔墨伺候！”我跳下秋千，大义凛然的说。
　　“小姐，你不是最讨厌写字了吗？”青鸾讶然。
　　“那个那个……本小姐今天心情好。”
　　“上次小姐心情好要写字，结果把墨染了满衫子，还是夫人最喜欢的那件鹅黄百蝶衫，害奴婢被骂了半日。上上次小姐说要画画，结果把大人最爱的云间水砚砸了两半。上上上次……”
　　“万事开头难嘛，快去快去！”我奋起两个爪子推青鸾。往事不要再提，一会就让你见识一下小姐可是今日不同往时。
　　“是。”青鸾无可奈何。

　　书桌抬出来了，笔墨纸砚伺候上了，我运爪挥毫，顶级狼毫蘸了浓浓的墨，正要挥笔，一不当心，一滴墨汁重重的砸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渲染出一个大墨团和几点墨星。
　　青鸾直了眼，我也略有些尴尬，看来还是错估了九岁身体对笔的控制力啊。
　　“这个这个……意外，意外，来啊，重新铺纸。”

　　“琪妹妹也学会用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我不禁一愣。
　　敢在这里嘲笑我的肯定不是小人物，何况，还叫我“琪妹妹”。我迅速审时度势的分析了一下，立即判定二十米外站的那个华服少年是我的哥哥——上官豫。

　　“青鸾见过豫公子。”
　　啧啧，看那少年一脸僵硬的表情，我偷偷叹口气，看来上官琪大小姐在这府中明显人气不足，连亲生的哥哥都不爱搭理。但也没办法，都到了这个时代了，总得要找个同盟军，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我的猎物。
　　“豫哥哥，来，到琪儿这里来。”我冲着上官豫咧嘴开心的一笑，扔下手中的笔，连蹦带跳的扑了过去，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少年眼中的诧异。

　　多么标准的小正太！我不由暗自赞叹一声。这小男孩虽年幼，也足可看出是个未来的花美男。墨色长发用一根玉色双扣丝带系在后面，白色镶狐皮长袍，衣角绣有银色暗花，眉修而清，目秀而长，眼神清澈透明，比起小时候的高祺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听说你开春就要和我一起去念书？”清越的声音像凝在半空中的冰挂。
　　“豫哥哥要多帮帮琪儿哦。”胖嘟嘟的小身子朝上官豫蹭过去，爪子也趁机抓住了某人雪白的衣衫。
　　“洪先生选弟子可是出了名的挑剔，能不能被看上还未可知。”上官豫看了看我的乌黑胖手，毕竟大家公子甚有涵养，居然忍住了没有推开我的禄山之爪，眼光绕过我，落到那被墨汁污染的宣纸上。

　　“那个，琪儿刚才练字，不当心弄坏了。”既然已经被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索性先说出来。
　　“女孩子家怎么如此不小心？”上官豫好看的眉毛皱更紧了，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好的物事，“娘说要我多看着你，你以后要乖一点。”
　　“琪儿知道。”我心说难怪你来看我，原来是被雅夫人逼的。

　　少年叹气：“可惜了一张好纸。”皱皱眉，略一思索，便自己拿过笔，在那张被我荼毒的纸上添了几笔。我讨好的凑在旁边看，看着看着，不由得真正佩服起来。上官豫三笔两笔，那墨团逐渐变成了一叶残荷，再两三笔，一幅雪中残荷图就栩栩如生的出来了。
　　“大公子果然好丹青！”青鸾也赞叹。
　　“豫哥哥真厉害，这幅画送给琪儿吧！”我也拍手道。
　　上官豫放下笔，扭头看着我，目光中隐约带了一丝怀疑，却什么都没说，又顿了一下，才朗声道：““给你了。”伸手理理我的狐皮大衣，“这里凉，不要呆久了，仔细着了风，你才好没几天，不要老是让娘担心。”

　　初战告捷，虽然我对上官豫最后那一丝疑惑稍微有些担心，但他毕竟还是个小男孩啊，不会这么敏感吧？而且，这小帅哥临走前不是还帮我披衣服么？我顿时对自己的演技佩服得一塌糊涂，就刚才那表现，咱谦虚点说，不说奥斯卡，好歹拿个金鸡百花最佳女主是米有问题了。

　　白色身影飘然而去，只是衣襟前摆多了个乌黑的小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