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

  •   我和南宫征阅同乘一辆马车。
      本来南宫说骑马更快,因知道我骑术深浅,便好心要带我同骑一乘。我大惊,忙双手推辞:“我上个月刚从马上摔下来,现在还痛呢!”
      南宫征阅先是一惊:“你没事吧?”又马上笑了:“看你活蹦乱跳挺好的,应该没事。”
      我狠狠瞪他一眼:“身上是好了,可是心灵的创伤还没有消除,有心理阴影的!”
      “心理阴影?那是什么东西?”某人马上成了好奇宝宝。
      “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摇头叹气,跟这些古人果然不好沟通,我已经很注意的没有使用“后遗症”这么先进的说法了,可某人的脑袋还是跟浆糊一样没有开窍,看来以后还需要好好培养。
      南宫征阅貌似了解的点点头,又道:“那便先乘马车吧,到了北齐再骑马,这样最快。我先带你一程,等回去后我亲自教你骑马。”
      我额头滴下一大滴冷汗:“早知如此,你当初在干嘛?看见我骑马就躲得比谁都快。”
      某人尴尬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那时我也不知道时局会变化如此之快,而且,有老二、老三教你,我寻思着有这两个顶级高手,你怎么也会学得三分吧?谁想到如此不济。”
      我一个爆栗子敲过去,南宫征阅忽闪着一双琥珀色的桃花大眼明媚无辜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对面坐的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不由得甚有得色:连皇帝脑袋我都敢敲,还有什么老虎屁股摸不得的事情么?
      两人相视对笑,一时仿佛又回到在学堂念书的悠哉岁月。

      半晌,南宫征阅问:“你是怎么出来的,令尊令堂不知道吧?”
      我白了他一眼:“废话,知道了我还能出来?”
      “那三弟知道吗?”
      我心里微微一痛:“不知道。”
      南宫征阅笑了笑:“他对你一向很紧张,你就不怕这么偷偷溜走,他将来怪你?”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怪我是肯定的了,不过我想他只怕更恨那个诱拐我离家出走的人。”
      某人面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笑,不想再提上官豫:“给我说说北齐现在的局势吧。”
      一听这话,南宫征阅陡然神情一振,望着我笑笑:“小五,你身在南纪,我倒想先听听你知道多少呢。”
      我沉思片刻,道:“北齐动荡了十余年,但一直未能有真正成气候的领导者出现。约半年前,听说有一支反军打着‘剿乱党,复北齐’的口号,甚是勇猛,大洪皇帝也被打得乱了手脚。加之眼下,皇上派靖武侯率兵赴北齐伐逆,严子松腹背受敌,大势渐去。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南宫征阅笑了笑:“你有何看法?”
      我微微摇头,说:“自你那日告诉我你的身份之后,我便在猜测那支“剿乱党,复北齐”的队伍是不是你,但……”
      “如何?”
      “……应该不是。”
      南宫征阅轻轻叩击着桌面,道:“为何?”
      我道:“别人不知,你南宫征阅还不知南纪皇帝对北齐早有染指之心吗?几方对峙,拼的是实力,是谋略,是机遇。我想过,按常理只有两条路,一是趁南纪尚未出手,拼死出击,一举制敌。但你万事初兴,实力不可能达到一举而胜的地步,况且有南纪在侧,这条路走不通。二是等南纪出手,双方拼个两败俱伤,你再趁势出击。但当今皇帝并非呆子,不等到北齐内乱的实力完全暴露,他也不会贸然出击。因此你不动,南纪也不会动,于是又回到第一条路。你动也不行,不动也不行。”
      南宫征阅一笑,道:“那我该如何?”
      我也微微一笑,说:“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故布疑阵,请君入瓮。”
      南宫征阅目光大盛,缓缓鼓掌:“不愧是小五,不愧洪先生夸你心思敏捷,高人一筹,不愧我亲自出马请你这一回。”
      我笑说:“还有什么赞美之词,统统说来,我一概接受。”要知道这两天晚上我思来想去的就是这个,设身处地,南宫征阅的窘境可想而知。

      南宫征阅叹道:“这一年来,我辛辛苦苦就是在布此疑阵。如是布不好,我也就不来找你们,顺应天时自生自灭罢了。所幸老天垂怜,终于让我逮着机会,局势初成。好容易等到赵翼派兵伐逆,我就赶紧趁空来找你了。” 赵翼,正是当今南纪皇帝的名讳。
      我笑道:“只怕不是趁空吧。这几天来,兵马粮草你屯了不少罢,这一路送回去,又要煞费苦心了。”
      南宫征阅笑着摇摇头道:“你还真是……算得细致。若只为兵马粮草,何必我亲自出来?我真是专程为你而来,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又道:“说来听听,谁那么倒霉作了你的棋子?”

      南宫征阅冷然一笑:“想坐那个位置的人还真是不少啊。我爹韬光养晦十八年,现在还在忍耐,但等不及的人可多了。五年前,先皇麾下大将宋钢揭竿而起,招兵买马,我爹曾派人与之密谈,共图大事。此人心高气傲,欲自立为王,拒人千里。一年前我回北齐后,就苦心谋划,开始设套,先令人混入宋营,了解宋钢实力,逐渐得其信任后,便设法鼓吹,又设计为宋钢免费添置了一大批他急需的兵器铠甲。”
      我莞尔一笑插嘴:“你倒聪明,送兵器铠甲,知道这些是可回收的,若是送粮送马,只怕就回不来了。”
      南宫征阅貌似对我那个“可回收”颇为纠结了一下,很快又领悟了点头道:“宋钢得此装备,自以为天助,气焰斗涨。但此人也甚为谨慎,仍不敢大举动兵。我没奈何,只得密令安插在宋营的心腹带领兵将,在崎州率先起事,并暗中协助,使其一举获胜。宋营人心振奋。因为打了胜仗,宋钢自然也不便过责。但经此一役实力已现,严子松自然察觉,宋钢露也得露,不露也得露,遂大军齐聚攻城克地。”
      我点头,这南宫征阅,硬是一步一台阶的把个宋钢送到了严子松和赵翼的眼皮子底下,可叹这赶上架的鸭子估计至今还不知为何至此。

      南宫征阅又叹道:“不过这宋钢打仗的确有一手,半年下来,打得严子松步步溃退。”
      我接口道:“赵翼终于自以为吃准了北齐内乱实力,派兵出征,你的计谋已成。可喜可贺啊!”
      南宫征阅点头道:“目前还只成功了一半,赵翼心中怎想还是未知。”又叹口气:“这宋钢也算是个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可惜了。”
      我道:“你何必心急。现在你实力未露,人家凭什么相信。如果我没猜错,你爹当时派去与宋钢密谈的人,只怕也没有暴露宁王的身份吧?”
      南宫征阅点头道:“这些年来,我南宫家一直隐姓埋名,自然不会轻易暴露。况且宋钢野心甚大,拿出宁王的名头,也不一定能使之归顺,我怎敢冒这个险?”
      我道:“这就是了。此一时不同于彼一时。现在你师出有名,又正是红日初生勇猛之时,而宋钢两面守敌,必然捉襟见肘。或者,以后还有机会再收复他。这些都是后话了。目前倒是要研究一番彼方的心思,方能决定什么时候动兵最佳。”

      南宫征阅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你我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怎么想来?”
      我道:“不过也是两种:一是吞并,二是收为附庸。如果是你,你选哪样?”
      南宫征阅思忖道:“彻底吞并必将大动干戈但却一劳永逸,收为附庸则可以以逸待劳免伤筋骨。两者各有其利各有其弊啊。”
      我笑道:“如果仅仅是收为附庸,以南纪的实力,又何必等这一年?严子松这几年身陷内乱,日子委实不好过,如果赵翼有此心,令使臣与北齐明里结盟,暗里称尊,收点保护费,帮严子松解决麻烦,只怕严子松高兴还来不及。”

      南宫征阅喃喃道:“保护费……?”
      我又敲一下他头:“笨,就是岁贡。”
      南宫征阅点头,又道:“小五,这一年不见,你说话越发怪异了。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
      我嘿嘿一笑,道:“以前在洪先生面前,我那敢胡说八道?”
      南宫征阅恍然大悟:“对我就可以胡说八道了?”
      我拍拍他肩膀,露出一幅“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南宫征阅哭笑不得,又说:“你继续,你继续,我洗耳恭听。”

      我清清嗓子,又说:“北齐土沃物丰,南纪之所以按兵不动了这些年,一是赵翼毕竟年轻,气候未成;二是此人心高志远,就是等着瞧准了北齐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我说到这里,南宫征阅已是逐渐了然的神情,接口道:“看准时机,趁乱世无主,一举兼而并之。”
      我笑着鼓掌。
      南宫征阅拱手道:“五弟这一席话点醒了大哥,你我这就赶回去布置。”
      我道:“你的粮草呢?”
      南宫征阅笑道:“我已安排好了,不必担心。”

      一连两天都是星夜兼程,白天南宫征阅给我讲述北齐形势及地理环境等各方面情况,到了晚上我和他就只在马车中和衣而眠。第三天,南宫征阅停车,道:“这快到南纪北齐边界了,你我不能再乘车,还得要乔装打扮一下方好。”
      我点点头,问:“怎么个乔装打扮法?”
      南宫征阅上下打量我一阵,那邪恶的眼神看得我心中一阵发毛,粗声质问:“你看什么看?”
      南宫征阅笑笑道:“我看你这样子,和放牛娃挺像,就打扮成个放牛娃吧。”
      我一呆,脑中悠然浮现出一首经典的革命歌曲:“牛儿还在坡上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为什么我有点不祥的预感呢?
      ……

      果然预感是对的。
      我被打扮成了王二小,而南宫征阅同学却成了王二小的爹。

      不得不佩服地说,南宫征阅的易容术相当出色,现在的我看上去就是一个脏兮兮的放牛娃,一身灰土布衣服还破破烂烂的,脸色黑中透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而南宫征阅弓腰驼背,肤色昏暗,脸上皱纹密布,典型的长期劳作的老年农夫。
      我由衷地赞叹:“大哥,你这一招还真行。”
      “那是!”老农夫面有得色,“我这些年一直在南纪北齐两头奔波,没有这一手还成?不过我说,小五你也太细皮嫩肉了点……”
      “人家江南气质不行啊!”我汗,赶紧岔开话题:“不过,你这眼睛……”
      南宫征阅的琥珀色眼睛总不能易容易掉吧?这个时代还没有彩色隐形眼镜。
      南宫征阅笑道:“到时候闭上眼睛就可以了,儿啊,你可要好生扶着爹啊!”
      我揣了他一脚作为回应。
      马车自然是丢弃了,南宫征阅的手下们带着我俩的行李包裹另走他路,我问南宫征阅,他只是一笑说:“那边要爬山越岭的,你又不能骑马,我们还是走官道的好。到了北齐,自然会有人接应。”

      到了边界附近,我扶持着某瞎眼老农,慢慢向边界走去。边界处拥挤不堪,大多是从北齐到南纪逃难的,反方向的人要少些,大多都是一些乡野山民或商人,打扮也和我很相似,我心定不少。
      渐渐接近边境,我远远看去,突然一怔。
      在那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处,竟然有个白衣少年孤单伫立一旁。
      我心里有些发涩,不会,不会是他。

      南宫征阅觉察到我的微微颤抖,低声问:“怎么了?”
      我忍住内心的情绪,小声说:“好像是我大哥追过来了,站在边界旁呢。”
      南宫征阅低声一笑,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放心你。不过我们两天两夜兼程,丝毫没有休息,他就算骑马比我们快些,那也一定要两夜没合眼了。果然是兄弟情深啊。”
      我轻声道:“我怕他认出我。”
      南宫征阅用力握握我的手:“放心,只要你不想让他认出来,他一定认不出来,我对我的易容术很放心,只要你别到了他面前露馅就行。”
      我点点头。

      走近了。
      又见上官豫。
      南宫征阅说得没错,上官豫为了追我,一定是两天两夜没合眼,快马加鞭赶到此处。向来整洁的白衣此时看上去风尘仆仆,年轻俊朗的面庞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意,眼神憔悴疲惫,只默默地注视着来往的人流。来往的人们奇怪的看着他,他也恍如不见。
      忽然心很痛。
      当我扶着南宫征阅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我感到一道清冷的眼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刹,南宫征阅握紧我的手,我们就这样从白衣少年旁擦身而过。

      “你后悔吗?”南宫征阅问我。
      我听到了自己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我不后悔。”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