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实用指南》红脸大王

40、贪婪之牙

　　三个月前，白果在医院醒来。

　　在那场惨烈的车祸过后，他整整昏迷了十三周。

　　根据事后警方的调查，那是一场酒驾事故。

　　正在和姐姐一起过马路的高中生白果和趁着寒假旅游的大学生任西东成为了受害者。

　　发生车祸时，肇事车辆直冲向人行道。

　　白果被车头铲起甩到挡风玻璃上后，头骨，右肋骨以及胯骨和腿骨骨折，多处内脏器官破裂。任西东下肢粉碎性骨折，当场死亡，死因是断裂左肋骨插入心脏导致大出血。

　　肇事司机企图逃离现场，被愤怒的围观群众当场抓获扭送至警局。

　　经酒驾测试，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高达365mg/100ml。

　　司机烂醉如泥，事后滚地痛哭请求宽恕。

　　因为有摄像头和目击者，司机证据确凿，因为性质和情节极其恶劣，被判了七年。

　　除此之外，两位受害者的家属还获得了一大笔的赔偿金。

　　任西东的家人如何处理的白果不知道，但他因为在昏迷中，又未成年，白果的赔偿金直接转给了他名义上的监护人——白桦。

　　这些是白果恢复意识一周后，躺在病床上听白桦念给他听。

　　“你当时又没醒，我就让他们就把钱打到我那了。”白桦说，“你拿那么一大笔钱也没用。”

　　白果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不说话，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白桦越来越觉得看不透这个弟弟了。

　　“那两百多万放着不动怪可惜的。”白桦放缓了声音，“你姐夫拿到股市去也是好心……”她的话慢慢低了下去，“谁知道能赔进去那么多呢！你也别担心，你姐夫已经帮你找了个工作，等你高中毕业就去厂里上班，每月1000包吃住。”

　　白桦不停地说着。

　　仔细看去，她的面容和白果梦中的那位草莓小蛋糕女生极其相似，不同的是，那位名叫“木华”的女同学脸上还带着一丝纯真。但是现实生活中的白桦，在当季奢侈品新外套下，却是位举止精明的少妇。

　　“赔偿金转给我有用。”白果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现在我已经成年了。”

　　“你别犯傻，那钱放到股市里取不出来的。再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白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说，“你别是听谁在乱嚼舌头 ，以为我和你姐夫想吞了你的钱吧？”

　　说到这个，白桦猛然提高了音量。

　　“白果，做人要有点良心！”

　　“要不是我，你连初中都上不了！你知道一个镇上里的户口值多钱吗？要不是老院长的面子，当初让你上到我家户口上，我都要收十万！”

　　“你车祸的时候，要不是我把你摇醒了，你早就死了！”

　　白桦似乎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亏我看到你快死了，还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指着白果的鼻子，骂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白果在心里叹了口气。

　　白桦是和他从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大姐姐，虽然他们拥有同样的姓氏，但他们并不是真正有血缘的亲人。

　　白桦比白果大十岁，一早就出来工作。后来白果因为上学问题需要户口，在孤儿院院长的牵线下，白桦同意让白果上到了她的户口簿上，亲属关系写着是姐弟。

　　虽然两人有协议，以后白果工作后五年内，每个月的工资都要给白桦一部分当做是感谢费，但白果依旧很感激白桦能够伸出援手。

　　平时逢年过夜他都会提着礼物去看望白桦，白桦每年也会买个小小的草莓蛋糕替白果过生日。

　　那蛋糕用料一般，草莓也是便宜的本地小草莓，但这天曾是白果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

　　平时节俭的他舍不得给自己买任何零食。

　　这块生日蛋糕，就是他一年里唯一能吃到的甜点。

　　对白果来说，这不仅仅是蛋糕而已，而是代表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和在意他。

　　原本一年顶多见一两次，彼此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白桦对他很和善，白果曾一度把对方当成了真的姐姐。

　　现在一切都变了味道。

　　“姐，快高考了。”白果慢慢地拉高了病床，忍着痛靠在枕头上，“大学的学费凭我寒暑假打零工存下的积蓄是无法支撑的。”

　　“大学？”白桦鄙夷地说，“大学生有个P用！你姐夫初中就没读了，现在不是混得好好的。”

　　“大学毕业后挣得更多。”白果言简意赅地戳中了白桦的死穴，“就算上学期间，大学生利用业余时间当家教，挣得也比那1000块多。”

　　“我早点挣钱，姐你就能早点拿到感谢费。”

　　白桦皱了皱眉头，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虽然猛地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但穷惯了的她，还是习惯性的想要把每一笔小钱全都牢牢握在手里。

　　白果垂下了眼帘。

　　光是说出“大学”这个两个字，都让他觉得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不停涌出。

　　现在的他，孤军奋战，在现实世界里每一步都要很小心。

　　白果不是蠢蛋。

　　白桦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白果需要资金的支撑。

　　他必须要去大学，那所大神构建中的地方——江北大学！

　　现实中的江北大学非常难考，是国内的顶尖名校，以严谨的学风和教育理念闻名。不仅是在教学上，在生活上也非常严格，进出校内外的学生必须佩戴电子感应的学生证，无关校外人员是不得进入的。

　　这让白果打消了混进去的想法。

　　他知道江北大学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而那个秘密跟大神死后能够进入他的身体，甚至能够有能力麻痹他本身的意志有关。

　　唯一的办法就是考进去。

　　白果学习成绩不错，但想考上江北大学，就必须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现在离高考很近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实在考不上，白果也需要一笔钱进行B计划。

　　白桦算了半天，最终像是吃了大亏般开口说道：“我只能转给你五千！别的钱在股市里呢，这五千块加上你以前兼职省下的钱，够你大学用了。”

　　“谢谢姐。”白果笑了笑，笑容里藏着淡淡的讥讽。

　　没有血缘关系的薄薄的情谊，比纸还薄。

　　白桦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露出了安耐不住的笑容。真是读书读傻了！她急着向丈夫报告这个好消息，起身离开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指着桌上的纸盒说。

　　“你爱吃的蛋糕。”白桦说，“你口味真怪，就爱吃这种便宜货。”

　　白果没说话。

　　白桦看眼手腕上闪着微光的新手表，眉头微微皱了皱，立刻转身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她撞上了护士。

　　白果隔着门听到了她和护士的聊天声。

　　过了一会儿，白桦的笑声响了起来。

　　“还好啦，不算贵。”她努力想要压低笑声，免得被屋里的白果听到，但久贫乍富的得意却是她无法抑制住的，“这表带都是鳄鱼皮做的。”

　　护士低声说了句什么。

　　白桦笑得咯咯作响，“浪笛的，三万多点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白桦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护士推门进来看到正在发呆的白果。

　　她先是楞了楞，接着叹了口气说道：“白先生，你的住院费实在不能拖了，刚才你姐姐说她转钱给你了，让你自己交。”

　　“一共多钱？”

　　“你姐就交了10天的。”护士说，“她之前说你车祸有一大笔的赔偿金，把你人压我们这儿，肯定不会赖账。”她的目光落在了刚才白桦随手放在桌上，削了一半皮的小苹果上。

　　那苹果又小又歪，护士经过院门口水果店的时看到过，这种苹果堆在地上一大堆，便宜得连单独放到框里都不配。

　　现在苹果削了一半，被人随意放在桌上，底下连张隔会的纸巾都没。

　　护士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琢磨了下，试探着对白果说道：“白先生，其实……我们这不是医院。”

　　白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他轻声说，“有推荐的律师吗？”

　　白果知道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属于护理类的医护中心。外面时不时会有一些争吵声传进他的病房。

　　这种地方也是财产纠纷最多的地方。

　　住进护理中心的老人，重大事故导致昏迷，又或者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生死之间，争财夺产的事情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有些精明的律师和这里的医护人员有业务往来，介绍单子给他们，不仅方便病人，而且医护人员也能拿到好处费。

　　白果从昏迷中醒来已经一周了，这些时间足够他摸清楚这些事情。

　　护士先生一愣，接着也笑了：“白先生真是个聪明人。”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名片，想了想，最后递给了他一张样式最简单的。

　　“这位律师专门打财产侵害的官司。”护士压低了音量，轻声说，“支持事后付款，但要支付额外的……不走账面的费用。”

　　“我明白。”白果接过了卡片，上面的律师名和事务所用深灰色的黑体字印在了浅灰色的纸面上，非常低调，像是不想引起一丁点儿不必要的注意。

　　白果收好卡片，看着护士说道：“看来我的情况你已经搞清楚了。”现在的他可没钱支付护士的介绍费。

　　昏迷的年轻车祸病人，冷漠的无血缘家属，大笔钱财，这些在护士照顾他的时候应该很容易弄清楚。

　　“白先生说笑了。”护士爽朗地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递了过去，“等你拿回属于自己的钱，按照欠条上面的给我就是了。”

　　白果盯着她的护士口袋多看了几眼，想知道她还能摸出什么东西来。

　　检查了几遍欠条后，白果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看着护士从口袋里摸出了盒小小的印泥，笑眯眯地他说：“白先生别忘记按手印。”

　　白果沉默地按下了手印，同时对于护士的谨慎感到佩服。

　　那欠条很严谨，没有暗藏什么陷阱，上面写明了白果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和学校，欠款一千，今年内还清，然后是护士的相关信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一千其实就是护士介绍律师给白果的介绍费。

　　还款日期如此之长，是因为不知道官司会打多久，也算是给白果了个缓冲期。

　　护士等印泥干后，小心地收好了欠条。

　　白果那份被他暂时放在了枕头下。

　　两人都没提要是白果没拿回钱怎么办。

　　护士对白果笑了笑，说道：“白先生别介意，之前被人坑过，我实在是怕了。”

　　她挽起胳膊，让白果看了看她胳膊上的伤痕。

　　“那人家属事后找人打的。”护士说，“人生在世，可真是不小心不行。”

　　“你说得对。”白果认真地说。

　　和现实生活相比，大神构造的大学生活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白果垂下眼眸。

　　这一次，这场现实生存游戏，他再没有能够脱离险境的大门了。

　　他要活下去。

　　他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