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人说错过刻骨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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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这才知道自己玩大发了。江湖人称逍遥派掌门美得跟仙人似的，这回他是仗着年纪小落几滴鳄鱼泪想要见识一些对方是否真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谁能想到不只是他们掌门，就连手底下的四个徒弟都是狠人。
浑身冷飕飕的，再也不敢抱着人家不放，松开手一边后退一边撒开嗓子嚎哭。这一招在庄内向来很有效，作为庄内嫡系的长子，叫几声都有人心疼的嘘寒问暖，可是千娇万贵的小少爷啊，这里真不是藏剑山庄。
叶寻哭哭啼啼的敞开怀抱要往自家爹的怀里拱，有人更快的几步过去将他提了起来。比刚才赫连宇像提小猫一样更过分的是，这人是抓着他腰间玉带，男孩像只螃蟹一样脸朝下凌空挥晃着四肢，万一那人松手了，就是连朝天直直的砸在地面上，不毁容也要摔得满脸血。
“等等，秋少侠手下留情啊！”叶凡心疼自家儿子，赶忙上前一步，被李若水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请放心，叶五庄主。”她笑得温柔似水，叶凡额上的冷汗滴答滴答的流。“赫连府孩子不多，师弟妹们也是寂寞，不如让叶寻小少爷留下来做个伴，热闹热闹可好？”
钟春水笑容灿烂的点头，和师弟一块跑了过去，将叶寻从面无表情的秋洛河手里解救下来，一人扛手一人扛脚，欢呼着跑了：“哦哦~有玩伴了~~”
藏剑门人傻瞪着眼睛，蓄着泪看着叶寻哭唧唧的被人扛走了，叶凡想救自家惨兮兮的儿子，可是李若水拦着他一步都不让。
过了半晌，叶凡哭丧着脸被李若水带回正堂，连带着身后的门人也都像是战败的小鸡仔一样，背影极为萧瑟。
你说你在庄内胡闹就够了，为什么要惹赫连掌门？还把人家整个门派给得罪了_(:3ゝ∠)_果然如传言般的冷酷无情，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QAQ
可是逍遥派本就没有小孩，两个半大小弟子在狼性教育下很是早熟，难得遇到个不知世事可以折腾的小少爷，他们可谓是乐翻天了。
秋洛河叫了一些护卫把玉箫阁牢牢的包围起来，又当众下了死命令，谁又再敢乱闯，直接打死不用留情。
这么闹腾下来，赫连宇本来还有的几分愉悦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跺着步子进了阁内，一道掌门将那大门重重的合上，门框都抖落些许尘土，可见心情真是差极了。天知道他这人是真的不喜欢小孩，从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讨厌同龄人，越长大这倾向就越严重。
窝在逍遥椅里，脑海里千百个主意流转。在唐肃宗登基的时候刻意开了恩科，还撵走了一帮干吃饭不干活的，空了不少位置，赫连宇趁机塞了不少人进去，名路子过不进的就用钱砸，总能砸出些来。
只是人一旦享受了权势富贵，又有多少自命天高的书生愿意受限于他这个江湖商人。他这人向来就不是什么善人，生死符的研究也逐渐有了门路，等弄出来后，一定要每个人都吃一道，让他们服服帖帖不敢生异心才好。
天黑风凉，庭外的树影慢慢的爬进了窗内，在用过晚饭后，赫连宇躺在浴池里享受着惬意的时光，舒缓一下胀痛的神经，虎口哗啦啦的排出热水，足够让五十人共用的大浴池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浅酌一口美酒，一天的疲劳散去，渐渐的开始有了困意。
大约是在唐家堡时每日睡眠时间加长，也影响了他的作息吧。捧起一把手高抬起，热水打在泡红的脸上，升腾的雾气让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谁？”他突然说道。
同一时间，池水翻涌，被内力震起的高浪像有意识般朝着那入侵者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角落里的黑影，眼底闪过一丝愕然，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热水，只是几滴打在了身上，也像是被利石击中般。
听到他发出难受的闷哼声，此时的赫连宇已经抓过一边的浴袍利落披上，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及肩的乌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微红的面颊显得不太真实，热浪模糊了视野，却挡不住那双寒光毕露的黑眸。
他踩着步子走过去，一把抓起了那趴在地上闷哼的入侵者的头发，他穿着艳红色的衣裳，暴露在烛光下的面庞五官犹为精致，一眼看去还真分辨不出是个男人。
“孙飞亮？”看清来人的脸后，他利落放开手退后两步，冷脸看他爬起身来。
暴露身份的入侵者，强忍着痛楚慢慢的站起来，胸前的衣裳几处破了洞，露出里面被水滴打伤发黑的淤青。像是怀着什么心事，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赫连宇，死咬着下唇不说话。
“难不成是本座平日里表现得太好，才让你觉得夜闯玉箫阁也心安理得了。还是说，这就是五毒教的诚意？”赫连宇冷声问道，脸色动也不动，但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不关五毒的事。”孙飞亮终于有了反应，竖指点了身上几个穴道，止住身体越来越重的疼痛。他支吾了一会，才接着说，“来这里是我个人的意思。”
“是谁的意志都无所谓，你作为五毒教主的护法，你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五毒。多说无益，跟我去见见你们的教主大人，我倒要看看她会做出什么处理来。”赫连宇说着就要拿人，孙飞亮哪里会让他这么做。
只是在赫连宇面前，他的反抗就显得太过弱小了些，才过了一招这人就摔进了池子里。本来衣服就轻薄，这些完全湿透，紧紧地贴着皮肤，比没穿衣服还要撩人呢，作为去过马尔代夫，见过各种没羞没臊连泳衣都懒得穿的前卫人士，赫连宇倒是没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
恩，池水脏了= =我泡澡前还是洗完了身子才下去的。不知道重刷一次浴池我家的二徒弟也是很累的吗？
在府内其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四位小姐少爷和管家大人，在玉箫阁其实干着丫鬟小厮的活。上至洗衣晒被，下至擦地刷马桶全部都得亲自动手o(￣ヘ￣o＃)
话题不要跑偏，孙飞亮刚站起来，发现自己衣服湿得连身子都遮不住的时候就不免轻呼一声，不过习武之人就这点方便，直接内力烘干了，爬出池子时脸上还有抹不开的羞愤。
“擅闯阁内都是孙飞亮一人之事，某也愿意受罚没有怨言，还请赫连掌门莫要知会我师姐。”万一被师姐知道了，耳朵就该被拧坏了→ →更甚者还可能重温幼年时期的揍屁股惩罚，最近师姐好像对此格外感兴趣_(:3ゝ∠)_
赫连宇看不透他心里头的各种苦逼，他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什么。恩，叶寻那个混小子毫发无伤从他阁里出去了，难不成这小子也让他安然出去？啧，还有五个月啊，不能冲动。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让大脑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不智之举。“你也知是擅闯，我玉箫阁是谁人能进的地方么？还是说远离中原多年，连基本的礼数也都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对面人满脸羞愧。外面还守着一堆人，可是对孙飞亮这等高手而言，要避开他们进入这里也是轻而易举。虽然大可以直接在门口求见，他却是觉得赫连宇不会轻易见他的。
之前他与曲云在正堂会谈时，孙飞亮也是有意远远避开，只是长久如此总不是个事，再说了，他本来就是有事才过来的。
给自己压压惊，孙飞亮道：“赫连掌门所说极是。不通报擅闯贵阁，惊扰了掌门，实在让某无地自容。”
你要真是觉得无地自容，就不会大咧咧的闯进浴室了！赫连宇眯了眯眼，也懒得和他计较。
“得了，我既不是那种宽厚之辈，也不至于喜杀滥刑。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是要断哪边的骨头，自己挑。”
孙飞亮想跑，又不敢跑。赫连宇哪里是要断他骨头，分明一副把他全身骨头都揉碎了的气势啊。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眼一闭，坦然道：“那就…胸骨吧。”
“呵，那这罚了跟没罚不是差不多。”谁不知道你七秀武学治疗一流，五毒更是有补天奥义呢，这胸骨断了没一会就接起来了，那有断四肢好使。
“……等剿灭天一教余孽，那时即便是赫连掌门想要这条命，孙某也不会反抗。”
赫连宇还真的把他胸骨打断了好几根，下手毫不客气，孙飞亮筋脉震荡呕出了几大口血，用衣袖一擦，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只是粉唇苍白如纸。
“现在，说说你的来意吧。”打畅快了，赫连宇也好说话得多。
对面人倒是心情复杂。没想到真的只是断了骨头，连筋脉都没受损，他差点害死过对方，所以在刚才表示愿意事后以命相抵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这条命也是赫连宇救回来的，可是他现在的手下留情，不免让他心里多想。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问题？”赫连宇不解。
“去年恒期山上，师姐问过你的，你只答了其一，没有答其二。”
当日曲云问了两个问题：1、为何要杀魔刹罗，2、为何要入五毒境地。
赫连宇只答了一，避开了二。他是走得潇洒，被留下来的孙飞亮却是长久被这个问题所困扰，饭不思也不寐，几次来洛阳都不敢去问个究竟，最后竟是有些魔障了，才会做出今日不理智的事情来。
他这人看起来靠谱，其实私下里还是有着几分任性，不然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其实赫连宇并不觉得意外，该来的迟早要来。他当时就是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故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孙飞亮当然不能够释怀。不过，他之所以执着于这个答案，恐怕也是心存试探之意吧。
他现在可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何连羽，在他还只是世人公认的大唐首富时，就没少招过暗钉子，那些官员也跟闻到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过来。而现在，即便那么多人对他好奇不已，又有谁敢上前来领教逍遥派的霸道武学。
有些事情即便不是他的本意，也多的是人自作聪明。
赫连宇轻哼一声，“恐怕这话孙公子是不会想听的。不过就是年少不知事，若是放在如今，你是死是活本座才懒得去管。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拿捏着不放，你这些年吃的饭也都是浪费了。”
话说得也不是太难听，语气里轻蔑之意倒是实实在在，饶是孙飞亮也是身板子硬得连吭一声都不行。
许久的沉默下来，赫连宇想着也是时候赶人，那人才有点反应。他似乎是想得太多了，头也重了，低着头对着脚底，万蛊毒池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至今他的双腿都遗留着被虫子啃噬过的深刻疤痕，凹凹凸凸的斑驳痕迹即便自己沐浴时见了都觉得恶心。
他会想到，若是没有赫连宇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理智的空有一身蛮力、世人恐惧的大毒尸，这是比死还要让人难受的事情。当日他起了将自己炼成大毒尸的念头，他至今也不觉得后悔，可是坏在并没有成功。
他站在那池边，毒水里蠕动着的诸多毒物，还有空气中那难闻的气味，更多的是面对可怕未来的那刻心悸，想要快点结束这份煎熬，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急急的往后拉，身后还听到了五毒长老气急败坏的呼喝和似乎解脱般的叹息。
他已经全然记起来了，那时候眼睛已经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到那个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他听到那人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颤抖着的音线留住的是一触即碎的脆弱。
“阿亮…阿亮……”
就连睡梦中，都能听到他颤抖得厉害，脆弱悲哀的泣嚎。他被塞了一颗药丸，刚入口就知道这是绝好的解毒丹，若是没有这颗解毒丹，他体内的毒性不会轻易的解开。本来尸毒入体就是难以治愈的，即便是五毒的长老都无法挽回生天。
可就是那颗解毒丹，将他体内的毒都散去了。这一点师姐不知道，其他教众都不知道，只等他再三询问了那位当日在场的五毒长老，才知道那解毒丹是何等珍贵。
怀着这种能治尸毒的药物，又是如何从五毒长老手底下逃出五毒的呢？他当日身受重伤，连走一步都尤其困难。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少年，又是如何熬得过那么多的打击。
如果是他的话，被废了武功，想必是连活都不愿意了，可是赫连宇忍下来了。但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他每一次挑剔着这人的无能，那诛心的话语又在他心里留下了多少厚重的阴影，在千辛万苦到了五毒，却被他打了出去，雨夜里的那个白衣少年，他还能记起那双眼睛里，充斥的不甘和绝望。
被阿黎利用，被阿黎背叛，拼死救下的人却忘记了他的恩情。师姐也曾就此事与他彻夜谈话，可是那又如何？别说是他这个人，就连这条命，也是换不回这人一个回眸的吧。
十一年前，西子湖边，那个总会在他一月一次的剑舞时出现在厅堂内的单薄少年，在柳条摇曳光斑浮动之侧，红着脸说着爱慕之言的他，鬓发的汗沿着微红的颊边滑落，鬼使神差的，只印出那婀娜飒爽身影的眼底，竟是第一次把另一个人的影子也给纳了进去。
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玉箫阁，站在了师姐的门前。但那门打开的时候，他已泪流满面。又回到了儿时的时光，被无数次辱骂有娘生没娘养，羡慕的在外围看着同龄女弟子在嬉笑打闹，孤独的他总是会带着眼泪扑进师姐怀里，享受着那温婉的女子轻声的安慰，在背部不时轻拍的柔软掌心，丝巾轻轻拭过泪眼留下的细微麻痒。
活了近三十年的时光，只在这个时候活出个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人说错过刻骨蚀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