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盼风雨来》阿门阿前一棵榴芒树

20、第 20 章

　　宋茜一脸冷然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沈昌珉，嘴唇紧紧的抿着，一语不发的样子有些可怕。沈昌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双腿交叠，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静静看着窗外。这样凝重的气氛，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十分少见的。

　　宋茜盯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叠薄薄的文件，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片刻揉了揉眉心，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面部神经。

　　“这件事情，可信吗？”

　　沈昌珉皱眉片刻，点了点头。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很多事情已经很难确认，但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看八九不离十。”

　　宋茜点点头，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其实在看到文件的时候，她就几乎已经没有怀疑它的真实性了，只是多少还是受到了冲击，毕竟这如果是事实，那许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沈昌珉见她已经消化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放松了下来，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轻抿一口咖啡，嫌弃的放回桌上。

　　“此事情况太复杂，我会让人继续留意，倒是你，来巴黎这么多天，又没带你的Krystal来，我会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回去呢，是不是国内有什么为难的事？”

　　宋茜目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抿了一口咖啡，沉思良久，才微微一笑，只是这笑里，隐约带了些许冷意，和些许复杂的意味。

　　“本来是有些事困扰着我，现在没事了。”

　　沈昌珉皱起眉头。

　　“Vic，我希望你不要太冲动，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

　　宋茜淡然摇头。

　　“放心，我有分寸。”

　　点到即止，既然宋茜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他相信她会处理好的。收起正式的表情，沈昌珉换了个放松的姿势，松了松颈上的领带。

　　“今年又淘到什么好酒了？”

　　“莱森酒庄的典藏酒，1992年产。”

　　沈昌珉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Excuse me？我没听错吧？你怎么弄到的？”

　　莱森酒庄在巴黎上流社会十分有名，但它的酒却是不在市场上流通的，轻易是买不到的，可以说千金难求。这次也是赶巧了，她在巴黎管理画廊的助理有一次在画展中偶遇了莱森的主人，助理当下厚着脸皮上去和他攀谈，莱森的主人但是爽快，当下答应赠酒一箱，只不过要来几张画作为交换。对自家主子嗜酒成性的性子了如指掌的助理思考了一秒，成交！

　　沈昌珉一脸艳羡地看着她，宋茜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看我了，一箱四瓶，一瓶我喝了一点，再给我留一瓶，另外两瓶给你了。”

　　沈昌珉满眼喜色，片刻又收敛起来。

　　“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

　　宋茜把目光投向窗外，塞纳河畔流光溢彩，光影交错，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情侣们互相依偎着走着，或者分享同一个冰激凌，或者一起遛狗，或者拥抱亲吻。不远处的广场上依然有流浪艺人在表演，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巴黎的热情与浪漫。多年前流落此地，穷困潦倒却依然被巴黎的梦幻繁华倾倒，一待就是三年。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人事皆非，而夜幕下的巴黎，却依然繁华灿烂得不像话。

　　“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不要喝太多酒。”

　　“谁呀？不会是曺圭贤吧？”

　　宋茜轻笑回过头，一瞬间沈昌珉仿佛在她黑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比巴黎的夜，更灿烂的烟火。

　　“不，是Krystal。”

　　沈昌珉错愕良久。

　　“你家的喵，成精啦！？”

　　宋茜“噗嗤”一下笑出来，摇摇头，看向马路对面的长椅，和那年深夜的孤寂与苍凉不同，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言笑晏晏。而长椅之下，也没有一团瑟瑟发抖的雪球。拂开雪球乍见黑猫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呢？她想起黑猫蓝绿眸中清冷的目光，带着流离的无助和倔强的高傲。就像那日的郑秀晶。

　　“Krystal，大概是，暴风雨中降临的精灵吧。”

　　沈昌珉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宋茜苦笑着摇头。

　　“有趣不有趣难说，烦恼却是有的。”

　　“Vic，别太委屈自己了，凡事随心就好。”

　　沈昌珉起身，拍拍她的肩头，告辞离去。

　　宋茜目送他离开，又把目光投放到桌子上，眸光微微一暗，整齐地叠好摊开的文件，细心的放进文件袋，收进包里，她站起身，走出咖啡馆。对面的长椅上已经没有人了，她走过去，坐下，叹息声起，回忆汹涌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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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母亲是个爱笑的人，脾气也很好，生活尽管艰难，但她总是笑着面对。后来自己流离多年，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多强烈的自尊，才能每天撑起笑脸，面对生活的重重阻隔。她几乎总是笑着，只有一次，宋茜见到她情绪失控的样子。

　　母亲平时在舞团工作，排练，参加演出，周末就在培训机构教小朋友跳舞。生活很艰辛，但她坚强的样子，她一直记着。她从未见过母亲接受来自崔家和父亲的任何帮助，只除了买给她的衣服玩具和零食，大概每个母亲都是一样，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苦。后来再来探望的人，也就自觉的只带些小孩子的东西过来，那时候的宋茜还不懂得心疼母亲，只知道自己开心。严格来说，从衣食住行上看，宋茜从小时候就没受过什么苦，和母亲生活时没有，后来被父亲接走就更没有了。

　　那天，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是十分好的，小小的宋茜身着练舞服，和小朋友们一起伸展四肢，有人来敲门，说是有人找母亲。宋茜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一个女人，温婉优雅的样子，却包裹着沉怒和阴郁。她忍不住想看她，却又觉得害怕。然后，她看了过来，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如同后来几年里，她每天都要看到的一样。

　　母亲和她在休息室待了不长不短的时间，然后她开门出来，姿态优雅，表情冰冷而僵硬，宋茜看到她紧紧握住的双拳，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在隐藏什么。她看过来，宋茜几乎以为她要打她，但她没有，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走了。

　　宋茜进了休息室，转身关上了门，母亲坐在沙发上，仿佛失了魂，苍白的脸上泪痕交织，一道醒目的掌印清晰的浮在脸上。

　　“妈咪，你怎么了？是不是她打你了？”

　　“我没事，你先出去。”

　　“可是……”

　　“我让你出去！”

　　母亲捂着脸，埋头不语。宋茜忍着眼泪，后退几步，走出门，蹲在门口，一语不发，也不让人进去。

　　后来，母亲离开了那家培训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