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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苇渡江 ...

  •   眼见躲不过去,张龙清了清嗓子,缓步从人群中挤进来,走到展昭身边,拱拱手:“展公子。”
      又凑到领头大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公子,姓展。”
      京城地界,展相爷的儿子恐怕还没人敢动。
      领头大汉不禁神色一凛:“难道是……?”
      张龙忙还以肯定的眼神:正是。

      领头大汉倒抽一口凉气,忙扔掉手上的长棍,右手在身上蹭了又蹭,才激动地握住展昭的手:“我的天啊!你,你,你就是传闻中,十六岁在土龙岗勇退劫匪,十七岁进天昌镇捉拿刺客,十八岁就被天下百姓封为南侠的展昭?!”
      几个大汉闻言俱是一惊,待反应过来之后,全都扔掉棍子,衣服一撩,纷纷要求展昭在他们背上签名,还表示不到逼不得已绝不洗澡。甚至连刚才直言展昭是傻子的娃娃生也跳出来,要求展少侠爱的抱抱。

      张龙一阵头晕。
      一定是有哪里误会了——刚才说的那些事,他这个江湖通怎么不知道?!还有封什么南侠,那不是他分粮时自称的吗?怎么就成天下百姓封的了!
      再转念一想,却又想到一个可能。
      最近御前缺人,仁宗决定招一批新的御前带刀侍卫。听闻展相爷年龄大了,便想趁机把小儿子展昭从地方上叫回来,在中央谋个职位。
      所以现在这些个传闻,很有可能相爷在为儿子造势:毕竟资历有了(八个州县的实习经历),名声有了(南侠),今后平步青云,便不在话下。

      张龙扼腕:套路,麻哒全是套路!
      正提步要走,展昭忽在身后唤:“张大哥!”
      张龙转头,看到展昭一脸迫切。
      “张大哥。”展昭又叫了一声,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是“带我走”。

      展昭今天是真的懵逼了,他现在才是最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人。
      他今天刚从庐州回到东京,一到城门口,就被管家通知说,从今天起住在开封府,跟着包大人在开封府学习识文断案,还义正言辞地声明会断水断粮,不许展昭从府库里提银钱。
      这让展昭万分不解——他十分乖巧,和他爹的关系也非常好,亦师亦友亦兄弟,人人皆知的事,他没事跟他爹瞎闹什么矛盾。
      最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发生在有了红颜知己而家里不同意、或者想要云游四海而老爹逼着在京城做官、最终决定奋起反抗后吗?如此狠招,不用在刀刃上怎么行!

      可惜展昭还想问话,管家却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告退了。

      展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没地方可去,只好顺着角门向开封府走。也就是在这路上,他看到戏台子上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不停地向一个老头扣头求饶,连头都磕破了(事实上用的是颜料)。
      展昭不是不知道戏,但是他确实没听过一出完整的戏,一个音唱半天,烦。所以他看小孩演得那么真诚,还以为是假戏真做,脑袋一热,便冲了上去,没想到居然是误会一场。
      哎,英名尽丧啊!
      展昭简直后悔不迭,然而来不及道歉,后面的人就冲上来向他一通赞美。
      又看不懂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偏偏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张龙大有“跟我无关”的意思。眼见救命稻草要走,展昭一把推开人墙:“张大哥,我跟你回衙门。”
      那说的叫一个正气凛然,简直像革命战士英勇就义。

      张龙一挑眉,回……衙门?
      他看了看展昭身后:彪形大汉重新握住长棍,围观群众的脸上逐渐写上了“我随时准备去衙门匿名投诉你”几个大字。
      所以你现在跟我讲说要带你回衙门?这套路有点深。

      这几年间,拜瓦子勾栏的兴盛所赐,说书人和演艺人在民众中间享有很高的声誉,很多时候,说书人口中的一个评书,可能比官府的通告流传度还高。
      看刚才众大汉和吃瓜群众的表现,南侠展昭的桥段恐怕已经深入民心,相比较他这个整天晃着巡街、随时随地抽查人背文明城市标语、一到晚上就追赶占道小贩的衙役来讲,形象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真的把展昭抓起来,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张龙定了定神,连忙拒绝:“展公子,今天不回衙门了,待明天小可收拾好了厢房,再接您府去不迟。”说完回想一通,似乎没什么纰漏。
      然后转身就走,不愿再给展昭一个绊住他的空隙。
      哪知展昭一步抢在张龙前面,从怀里掏出方才管家给他的介绍信,可怜巴巴道:“喏,相爷说了,今天就去开封府。”

      这下所有围观的人都知道“回衙门”的意思了,忙都四散开去,该唱戏唱戏,该听戏听戏,大家娱乐活动繁多,谁也不想看这一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

      围观群众散了,张龙舒展下来。他接过介绍信,向展昭道:“没想到这么急。不如这样,你先回衙门,我先去办点事情。”
      展昭眨巴眨巴眼:“我饿了。”潜台词是“我没钱。”
      ——

      刘婆自小跟着捡她回家的王婆做事,王婆做牙婆的,也兼做稳婆,生意做得有口皆碑,在四邻之中很有声望。看多识多,十六岁那年,王婆去后,刘婆便接了买卖,略加删改后,专营牙婆事务。起早贪黑,诚信经营,竟真让刘婆做成一方巨头。就在前几年,不仅招牌换了,连二进二出的大宅子都买了。
      唯独一张利嘴,真是越老越不忌惮,凡她认定的,任谁也别想从她身上讨去一份便宜,偏嘴又狠戾,因此在坊间流传有“泼妇”的诨名。
      也因为如此,刘婆近几年渐渐跟人结下不少梁子。

      此时日近中午,正是担挑杂卖的人落脚歇晌的时候,张龙估着时间,刘婆大约也去吃酒菜去了,便先带着展昭去刘婆宅子对面的“角门楼前张家”垫肚子。

      一进店,展昭的眼睛都亮了。
      只见水牌子挂了三面墙——鹌子羹、虾蕈羮、鹅鸭签、鸡签、炒兔、葱泼兔、煎鹌子、炒蛤蜊、炒蟹、洗手蟹、姜虾、酒蟹……

      店小二迎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张龙:“展公子看着点吧。”再能吃还能吃一墙?
      展昭感激地望了一眼张龙,然后颤抖着手指尖,对着水牌一阵狂点:“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张龙:“……”你居然真的点一墙!天,我的血汗钱!我的给包大人七大姑八大姨三娘舅四外甥打扫房间扣下来的血汗钱啊!

      但看展昭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
      张龙想,展昭这孩子在地方上恐怕没少吃苦。
      想想也是,专给各地长官惹麻烦,人家长官面上不能明着苛责,背地里总得“表示表示”——借口说地方上穷,没钱买吃的,饿他个两三顿也绝对是常有的事。

      “没事,吃不完就打包带走。”看出来张龙明显很肉疼的表情,展昭倒是很慷慨。
      张龙的后槽牙咬的嘎嘣响,麻哒,下次一定得让包大人带你出来,看他买不买给你!
      这么一想,本来阴郁的心情反而明亮许多,包大人和展昭,一个天真无邪,偏要买,一个一毛不拔,偏不给买。
      想想都开心。

      然而最后连打包也省了,展昭把一整桌的饭菜都吃完了。
      张龙第一次领略道何为风卷残云、何为片甲不留,要不是他拦着,真怕展昭把盘子都给舔了。

      张龙:“展公子,不如先在四周围转转?”意思是没想带他,让他自己一个人转。
      展昭摇摇头:“不给大人添麻烦是我的宗旨,一起去吧。”
      张龙:“我的意思是……”
      展昭尔康手:“大人不必再说。早一天晚一天都要跟着大人做事,不如就现在吧。”
      张龙:“……”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
      刘婆家的正门一般不开,不是为了仿大户人家的做派,反而是为了避免落人口舌。
      大宋对商人的贬抑早不如前,阶级分化也不甚严重。但出身低的人,到底多思考几分,尤其是刘婆这种摸爬滚打上来的,什么都见过。刘婆嘴毒,心里还是门清,总怕被人惦记上,仇家倒不怕,钱多了,自然摆得平,关键是官家,谁能比国库的钱还多?

      张龙带着展昭,从正门绕到角门,一路走,一路听展昭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张龙:“要不你歇歇?”
      展昭:“没事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忍,忍……忍不住了:“张大人,我我我,我先去一趟茅房,您先去办事,我马上跟上!”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连张龙说的“千万别着急”也没听到。
      张龙学着包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得,还是自己速战速决吧,免得他跟着添乱。

      刘婆家里,只在内堂养着几个护院的男丁,守门的是她养的那些婆妇女孩子们——大家全都出去接活的时间毕竟少,也就不担心没人。
      张龙看时间,春三月廿三日,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半):
      刚下了几场雨,棉被棉服都要拿出来晾晒,然后彻底收起来,这时候太阳正好;东京城里有众多家庭作坊,正值换季的时候,原材料或许要换,或者重新准备。

      张龙想了想,留在家里的大概都是年轻的姑娘。因此他叫了几个丫头子的名字。
      没人应。
      张龙拍了拍门,干脆直接叫了刘婆和内院的几个家丁的名字。
      还没人应。

      张龙想,这会儿不该没人啊。本想等一等,但又不想和展昭一起。
      几经思量,决定去正门碰碰运气——偶尔轮到刘婆那里丫头婆子生辰,刘婆会带着大家一起在外面聚个场,顺便开次正门,算是洗尘,盼大家的好。

      于是他重新走回正门,果然没开。
      不过反正碰运气嘛,张龙伸手准备扣响门环,哪知刚一用力,整齐地漆着大红油漆的厚重大门吱呀一声,咧开了一条缝。
      张龙顺势推开,向里面大声问:“刘婆在吗?”

      依旧没人应。
      张龙在开封府当差多年,业绩高、技术好,这时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连忙转过影壁冲向内廷,但跑到正堂门口,就发现为时已晚——刘婆被人开了腹,头向下挂着躺在阶梯上——已经死了。

      张龙不敢随意乱动,却也不敢随意走开,正要斜插着走到角门,使视线一直停留在能看得到刘婆尸体的角度,头上一个白影凌空飞过。

      好绝的轻功!

      张龙自知脚力不足,正卯足了劲要去追,角门忽然“嘭”一声打开,一袭红衣映入眼帘。
      张龙忙喊:“展昭,抓人!”
      展昭的轻功还是远近驰名的,据说是“一苇渡江”的传人。他反应极快,在地上轻轻一点,就要去追。

      眼见快要追上,肚子突然“咕噜”一声,脚步不过顿了一下,竟让白衣人寻空闪了过去。
      展昭:麻哒,多能为自己的英明神武闯荡江湖风流倜傥带盐的机会啊,就这样被肚子疼给错过了啊!都怪这张误国误民误家就是不知道误时的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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