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疼么？ ...
-
是个怎样的人呢？伍六一眨了眨眼，换了只手托下巴，继续瞪着坐在对面，表情轻松嘴角突兀一大块青紫的班长。应该是个好人。所以伍六一没有走开，没有表现出不屑，而是选择假装安静的听唠唠叨叨——史今在教伍六一整理内务。
“班副手下重了，但是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依旧温和，史今侧垂着头弯着双眼略微带着笑意，仔细抚平了被子的边角，端详下，似乎有点不满意，又来回撑了撑。松一口气，满意的抬起头，收起表情，眼中没了笑意。“不过要记住了啊，下次再犯，还会打得。”语气缓慢，略微带些警告。伍六一懵了下，手掌反射神经反射性的跳了一下，表情不由得有些吃惊。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在感叹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够从如此温和瞬间切换到无情。然而还不等伍六一感叹完，史今的表情又换了，有点绷着嘴角，却掩不住双眼的笑意。眼珠一翻，六一无奈的扭头，合着吓唬我玩呢。成功耍弄人成功的史今，笑得春风得意，却只有眼睛弯弯，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不能笑，扯的脸疼。
再次打开被子，按照史今拿圆珠笔画的几个点为参照，六一吭哧吭哧和被子搏斗着。
钢七连的内务要求相当的苛刻，新兵训练时候心不在焉的，凡是都想糊弄的某人，在凶神恶煞的班副和慈祥温和的班长的双重夹击下，无路可遁，老老实实专心开始整理内务。
“班长？”六一低头拉开柜子们，重新整理着柜子。史今站在旁边，甘小宁蹲在不远处床边，排胶鞋的位子。
“恩？”史今靠着柜子，眼睛望向窗外，枯枝上打起了嫩嫩的叶子。
“为什么要替班副挡那一下？”六一拿出几本书，理顺了又放回柜子。
“我没替何勇挡，真的。”摘下帽子，呼噜下脑袋，史今不看伍六一询问的眼神。
“干嘛不还手？你明明打得过他的。”在伍六一看来世界的规则很简单。有仇必报。
“……”想掩饰过去，于是尴尬的扯了下嘴角立刻刺激的疼。
伍六一收拾好柜子，直起身子。张大了清圆的眼，对着暧昧俗气表情不知所以然的史今。
“班长！来查查我的内务。”甘小宁乐呵呵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恩……”
“我没替何勇挡，真的。”
莫名其妙一句，史今离开了，继续温和的指导别人，虽然顶着半张青紫的脸。原地伍六一越发的糊涂，对着无聊而且乱七八糟的部队生活，埋头整理自己很空旷的柜子。
晚上“连务会议”7点，会议室。各班班长，各排排长均得参加。
差10分七点，高城匆匆从医务室杀了出来，爪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冲进大楼，拐弯直奔会议室，迟到了可不好。
然而就在摸到会议室门把手的时候，高城迟疑了。史今应该已经在里面了。
咬咬牙，深呼吸。别别扭扭的京巴抬左手，停住，放下，又抬起，再停住，再放下。
正折腾的欢呢，猛听见后面一声
“排长。”
炸毛跳起，转身。高京巴缩手缩脚缩下巴，但立刻死要面子的挺直了脊梁，侧头溜了一大圈黑漆漆的窗户，才收回目光，对上史今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手，怎么了？”史今略微抬着脸，眼神柔顺，眼尾弧度低低的，略微撅着嘴，唇微张，依稀可以看见两颗大兔牙。好久不见的表情，高城有一阵子恍惚，仿佛最近什么都没发生过，史今依然是那个喂奶糖给自己的史今。然而不可能。唇角连着一大片青紫，半边脸略微肿起。嘴会撅起来的原因。
高城瞪了好一会才发现史今询问的目光，哦哦了好几下，缓过神来，竖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瞄了一眼，目光又迅速回到史今脸上。
“摔得。不小心摔得。”说谎话不打草稿。
“哦。小心点。”既然你说我就信。
“对不起。”突兀一句，高城虽然喜欢胡来冲动，但更敢做敢认。
“疼么？”翻手掌，费力伸直被厚厚绷带纠结的手指，高城缓缓靠近史今的伤口。
“没……没事。”史今突然底下头，略微有点转身。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食指最先触到了透着青紫的脸颊。因为包裹着茧子，手指并不敏感，但几乎是立刻大量热源反应就打到了高城的神经中枢里面。中指，无名指……手掌。缓缓包覆了史今烫的吓人的左脸颊。
“对不起。”几乎是用胸腔叹出来气音，很低，如果不是煽动靠近两人之间的气流，无法感觉到这句话的存在。
半张脸火烫的肿着不断刺激痛觉神经，垂眼，裂了裂嘴，头控制不住的向一边低垂，因为肿胀的原因，半张脸除了疼痛感觉不到其他，但是不断扩散的消毒药水味儿和愈来愈烈的心跳，无不提醒着自己什么。史今突然觉得很委屈，心里开始疯了样的翻滚。在高城另外一只手将自己按向他的时候，转脸将自己埋进了粗糙刮擦的粗粗纱布中。
“疼……”辨别不清，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更像一声叹息，不知从那里发出的。
第一次，如此的痛恨一个人，而且是恨得牙痒痒的毫无没办法。（以前高城看人不爽的时候会直接收拾掉，完全不给那人被恨的机会。）高城一边双眼嗖嗖飞着刀片一边及其温和小声念着投影屏上面几个关键大字。
“野外 反红外侦测 为期6天……”
史今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唰唰替高城抄着笔记，连务会议的重点。
台上张连长一边冒冷汗一边演讲一边不时偷看下笔记，怎么突然忘词了？不都春天了么？怎么这么冷？成为眼刀活靶子的张凯索性拿出笔记开始大声朗诵。见鬼了，娘的。我不就是来晚了点，咋这么不再状态呢？
史今好不容易示弱一次，那感觉特别好。高城正琢磨着下一步干嘛的时候。好死不死，张连长抱着一大摞材料摇摇晃晃从角落里出现，从书本缝隙中瞥见人影就大叫“帮忙啊。”
然后下一秒，标兵同志就从京巴怀抱里挣脱出去，帮连长抱材料去了。高城除了原地跺脚外没别的选择，砸不了东西，自己爪子早废了。
“看大夫了不?”估摸着眼神宰了张连长上百遍后，无聊的高城突然抢过史今手里的本子，歪歪扭扭拿左手哗啦着，字体散架并且抽象着，非普通人可以识别。
史今接过笔，认认真真把张连长刚才说的补上之后，才再旁边写了个“没。”
“散会后去。”
“没事，况且大夫下班了。”一边认真做记录，一边和高城玩笔聊。
“我有大夫电话，打下就过来了。”五公里开完，摊正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的某军医突然浑身一阵恶寒。
“明儿吧……”
“没门。”
撩爪子，高京巴撇撇嘴，眉纠结着皱起。圆圆的眼，直勾勾瞪着垂耳。如果理解不错的话是在撒娇。控制不住的想笑，即便痛觉神经不断的警告，史今兔还是好看的裂开了嘴，露出漂亮的大兔牙。晃的高城眼晕晕。
“最后一条，然后就解散吧。”张凯连长弓着背在资料中翻找着。
京巴伸爪子，那只被绷带五花大绑的爪子，柔柔缠住了垂耳的衣角。不许跑，和我看大夫去。兔子衣服下摆被扯住，身子控制不了的朝一边歪，想打掉却下不了手。只得尴尬的笑着，暧昧俗气。手依旧搭在笔记本上，你让我把最后一条记完！
“老兵退伍时间确定下来了，就在这次野外演戏之后，所以这次演习老兵同志们可以不用参加了，好好整理一下。以下是咱们连退伍人员名单……”终于找到退伍人员名单的张凯不亦乐乎。
埋头，笔沙沙的动着。暧昧俗气，笑容僵在脸上。当写到“史今”两个字的时候，笑容终于垮了，脸疼，好疼。猛地肩膀朝左边一跨，史今控制不了的咳嗽了一下。衣服领子不正常的歪着，一边死死卡住了脖子。制服不自然的向一边倾斜，最下摆，连着高城的手。从厚厚的白纱布中透出的几只指骨泛着青白颜色惨淡。
“好，就到这里。请排长尽快组织各班班长将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张凯舒口气，要了命的会议啊~开个会比跑五公里越野还累人。
史今合上笔记本，保持着歪斜的姿势，转头旁边是高城及其严肃的脸，直视前方，不偏不倚。
“走，看大夫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疼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