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星的孩子》王小童

7、心事

　　秋天的阳光撒下来，照在满院子挂起来的玉米棒子上。坐在屋檐下的柱子，心满意足的吸着他的旱烟卷，俨然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柱子，去叫一下你刘奶奶。”奶奶喊道。
　　“知道了。”柱子知道一定是奶奶又拉了。
　　自从奶奶生病以来，刘奶奶就一直帮着柱子照料着，柱子不敢想，如果没有刘奶奶，他和奶奶的日子将会过的多艰难。所以，一有空柱子就跑去帮刘奶奶干些体力活儿。刘奶奶对这个懂事的孩子也是十分的喜爱。
　　刘奶奶和大儿子刘军住在一个院儿里。这天柱子去找刘奶奶帮忙时，正好，刘军也在。
　　“刘叔，挑水呢？”柱子礼貌的打招呼。
　　刘军白了柱子一眼，没有说话。脸上厌烦的表情毫不掩饰，继续挑着他的水。
　　这时候刘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柱子招呼道：“是你奶奶叫我了吗？”
　　“嗯。”
　　“那咱们赶紧走吧。”刘奶奶放下正要晾晒的衣服说道。
　　“咣啷啷…….”刘军将挑水的桶摔得直响。生气的说道：“人家的儿子女儿都不管，你去充什么老好人？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去给人家擦屎抹尿。”
　　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傻了站在一旁的柱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傻傻的看着刘奶奶。
　　“咋了？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啊？祖奶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兔崽子，还反了你了。”刘奶奶骂完，拉起柱子的手就走。跟在后面的柱子，像是一个被抓着的小偷，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刘奶奶忙活完，从柱子家里出来，看到坐在门口满脸歉意的柱子，心里很是不舍。
　　“你不要多想，你刘叔就是个这样的人，说话没深没浅的。说完就忘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刘奶奶安慰着柱子。
　　“刘奶奶，我没关系的，这段时间您受累了。刘叔说的对，您也这么大岁数了，老这么麻烦您也不是个办法。”
　　“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邻里邻居的，再说了你们家这情况也实在没有个人能帮你。你那俩个婶子指望不上，咱也不指望，姑姑又住的远。唉！就苦了你了。”说着刘奶奶就自顾自的伤起心来了。
　　刘奶奶走了之后，柱子一个人苦闷的坐在院子里发呆。
　　“柱子哥，你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香秀说着坐到柱子身边。
　　“没什么，今天不是高考放榜吗？怎么样？考上了吗？”
　　“没考上。”香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落。
　　“怎么会呢？以你的成绩不可能考不上啊？是不是判卷老师搞错了？你有没有找朱老师对一下试卷？”
　　“找过了，是我自己很多题目答不上来。”
　　“不可能啊？你平时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的啊？”
　　“是你对我太自信了。”香秀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今天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
　　“说嘛，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唉！”还没有说话，柱子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天我去找刘奶奶帮忙时，刘叔发火了。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没少麻烦刘奶奶，可是……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家里没有个女人，我又不方便，真是要急死个人。”
　　“就为这事啊！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呢。以后照顾奶奶的事就交给我，反正高考也结束了我又没事干。刘奶奶年纪大了，老麻烦人家刘叔难免会生气。”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一‘千金大小姐’能干的了这个，再说了我可不敢用你，要是你爸妈知道了，不得活剥了我啊！”
　　“你别瞧不起人，那得分是为谁做，如果是我在乎的人，别说脏点累点，就是再难本姑娘都能做得来。至于我爸妈那边，我对咱们的保密工作还是很有信心地。”说完香秀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绯红，想到自己竟然夹带了一句“我在乎的人”这样明显表露心思的话，不觉得后悔自己太过于莽撞了。
　　“还是算了吧，你能偶尔来看看奶奶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我就很感谢了，哪能再给你增加什么负担。”柱子再次拒绝。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香秀话里隐藏的玄机。
　　“这叫什么话，听着怪生分的。我可没觉着照顾奶奶是什么负担。就这么着了，明儿我就来。”也没等柱子回答，香秀就自顾自的站起来走了。
　　点起一卷烟，回想起刚才香秀的话，那句“如果是我在乎的人。”让柱子的内心不觉得春意绵绵，脸上的愁容也慢慢的舒展开来。可回头一想如果香秀真的有情，自己一贫如洗的家境又如何能配得起她，又不觉得悲从中来。想的入神没抽几口的旱烟卷竟燃到了尽头，柱子甩着手在烫伤的手指部位抹了点口水揉搓着。
　　“柱子，做饭吧！奶奶有点饿了。”老太太躺在炕上对着门口喊。
　　“奥，知道了，我这就来。今天想吃什么啊？奶奶。”柱子一边应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家里走。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香秀就悄摸的钻到了柱子家。老太太看到香秀来了，又“好姑娘，好心肝儿”的一通乱叫。欢喜的不行，好像比疼柱子这个亲孙子更加疼爱似的。
　　“奶奶昨晚睡的好吗？”香秀问。
　　“好。”老太太笑着答道。
　　“早饭吃了吗？”香秀又转头问站在一旁的柱子。
　　“吃过了。”柱子答着，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香秀回过头来又对奶奶说：“奶奶，打今天起，我来帮您换洗，您就当我是您亲孙女。”
　　“这可使不得。”老太太掖了掖身上的被子，好似怕香秀将身下的尿布抢了去。
　　听到香秀的话，柱子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香秀。
　　“怎么？您不想认我这个孙女？”香秀故装委屈的问道。
　　“认……认…….做梦都想认，可是就算奶奶认你这个孙女，也万万不能让你做这个。”
　　“就许您疼我，不许我孝敬您？”香秀笑着说。
　　“你的心意奶奶和我都知道，可这事儿你真做不来。”柱子也帮着拒绝道。
　　“你别小瞧人，你怎么知道我做不来？”香秀白了柱子一眼，嗔怪道。
　　“秀儿，你这孙女奶奶一早就认下了，可这擦洗的事奶奶真不能让你做，奶奶不忍心看你忍受这份脏累。再说了，这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得多心疼哪。”说着老太太将握在手里的香秀的手又是一阵的婆娑，疼爱的不行。
　　“这事我爸妈知道，他们对我能有这份孝心还感到高兴呢。”香秀坚定地看了看身后的柱子说。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是刘奶奶来了。
　　“呦，香秀也在哪。”
　　“刘奶奶好。”香秀起身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奶奶让座。
　　“老姐姐，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刘奶奶坐到老太太身边问。
　　“挺好的。”
　　“那就好，那咱就把身下的垫子换一下吧。”说着刘奶奶就脱掉鞋往炕上爬。
　　香秀也跟着上了炕去帮忙。
　　柱子出了门，去给圈里的羊扔了几把草。回到院子里，听到家里传来了祖孙三人的嘻笑声。柱子坐到院子的台阶上，卷起旱烟卷来。
　　不一会儿，香秀走了出来，来到柱子身边坐了下来。留下刘奶奶和老太太在家里聊天。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听着挺欢乐的。”柱子点起烟卷问。
　　“没什么。”香秀底下了头，脸上微微的泛起了一丝红晕。
　　“说说嘛，我也高兴高兴。”柱子央求着。
　　“刘奶奶说我不是来当孙女的。”说完香秀害羞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刘奶奶真逗，不是当孙女那是当什么？”
　　“说是……说是……当孙媳妇的。”香秀说完害羞的将身体也转向了一边。
　　“咳……咳……”柱子被烟呛得连咳了几声，不自然的往边上挪了挪，有意的和香秀拉开了点距离，说道：“刘奶奶尽瞎说。”然而，柱子的内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紧张的幸福感来。
　　一阵尴尬过后，俩人竟一时不知该聊些什么。香秀在一旁用棍子在地上胡乱的划拉着什么，柱子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吸着旱烟卷。
　　这时候，刘奶奶也走了出来。
　　柱子和香秀赶忙站起身来，说道：“刘奶奶您不再坐会儿了？”
　　刘奶奶笑盈盈的回道：“不了，家里还有事。”
　　看着站在一旁羞答答的香秀，刘奶奶嘟囔着：“真像一对小夫妻……”便笑盈盈的离开了。
　　留下这对尴尬的“小夫妻”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往后的日子里，香秀一天俩趟往柱子家来，帮着老太太擦洗。刘奶奶也常来，然而有了香秀这个勤劳的姑娘，刘奶奶也只能是陪老太太说说话，擦洗的事再也插不上手了。
　　俩个老太太看着这个勤劳善良的姑娘，心里满是疼爱和喜欢。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进行着。
　　“你这早也跑晚也跑，咋个没见你瘦呢？”李叔对着正在床上看书的香秀打趣道。
　　“爸，减肥这事可是个大工程，贵在坚持嘛！这才几天啊，哪那么快就能看得出效果。你说是不？妈。”香秀心虚的看向坐在一旁纳鞋底的母亲,寻求着帮助。
　　“就是嘛！我觉得挺好的，这是我头一回看咱闺女，能把一件事坚持这么久的做下来。你个老东西怎么老给她‘泼冷水’呢”说着李婶白了李叔一眼，继续纳着她的鞋底。
　　香秀看看表说道：“又到时间了，我该跑步去了。”说着便下了床，往外面走。
　　“你小心点儿，早点回来。”李婶在身后嘱咐道。
　　“知道了。”说着香秀就悄摸得往柱子家来了。
　　“秀儿，你也不用天天来，我这垫子也不用天天换，有的时候都不脏。”老太太怜爱的看着香秀说。
　　“没事儿，垫子干净呢，我就来陪您说说话。您这也出不了家，一个人呆在家怪闷得。”
　　“咋就这么懂事呢？怪不得招人疼呢。”老太太抓着香秀的手说道。
　　一旁的柱子也乐呵呵的坐在凳子上，幸福的吸着他的旱烟卷。
　　陪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香秀便起身准备要回家了。老太太招呼柱子送送香秀，担心女孩子晚上不安全。
　　“听说张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走在前面的香秀轻轻地问跟在后面的柱子。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嗯。”
　　“人怎么样啊？”香秀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快了。
　　此刻，她非常害怕从柱子那里听到任何一个赞美之词。剧烈跳动的心脏使她的身体也跟着微微的颤动。还好在夜幕的掩护下，这一切都不会让柱子察觉到。
　　“没见面。”
　　“为什么？”香秀松了口气继续问。
　　“我跟张婶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柱子的回答，香秀幕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微微的抖动了起来。
　　“怎么不走了？”柱子走上前去小声的问。
　　这时候他才发现香秀竟然抽泣了起来。
　　“你别哭啊！让人看见了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柱子着急的说。
　　香秀也管不了这么许多，只管站在那里哭。发出轻轻的抽泣的声音。
　　“你也不问问我心里的人是谁？就哭的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柱子着急的低声补了一句。说话的声音柔和的似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害羞与局促。
　　看着害羞局促的柱子，香秀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破涕为笑，娇声的嗔怪道：“你才小媳妇呢！”
　　又故意问道：“那这个人是谁呀？”
　　“是……是……”
　　“香秀，是你吗？”李婶向着站在黑暗处的俩人问道。
　　“妈，是我。你怎么出来了？”香秀急忙抹掉眼泪赶紧迎了上去。
　　“妈看你半天没回来，有点担心就出来迎迎你。”
　　“呦，是柱子呀！你也出来锻炼啊？”看到站在一旁的柱子，李婶问道。
　　“没有，没有，柱子哥出来买东西，正好碰上的。”香秀一边拉着李婶往回走一边答道。
　　“柱子哥，我们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吧。”香秀又向身后的柱子说道。
　　“嗯。”柱子讪讪的回了一声，也赶紧一溜烟儿的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