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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木木”是它的名字。
      李述解释说:第一个木,是脱了鞋的李,第二个木,是摘了帽子脱了衣服的述。这是原始状态的我。伍月笙骂:流氓。李述哭笑不得,他从来不敢猜测五月脑子里正在想什么。
      伍月笙推门进去时,李述专心致志地画着画,听见门响半天才抬头。伍月笙已经大大方方地绕过去来看他的画板。是一个很煞气的狗头。她问:“这个也能纹到人身上吗?”
      李述用手背拂开过长的流海,对这个背着书包长发披肩的小女孩儿轻轻皱了眉:“不给你纹。”
      这句话说完的五年后,李述用红颜料在伍月笙的左手腕上纹了一只变形蝙蝠。伍月笙忘不了那种感觉,明明很疼,却不能躲,更不能还手。
      因为情愿。

      按照中国习俗,逢五逢十,都算得上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年份。跟李述认识整第五年的时候,伍月笙身高到了一米七二点五,仍旧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披泻一头黑发,梳中分,为了让长发遮掩两腮,使脸看上去细长一些。尽管嘴上不服气,事实上伍月笙有时候的确羡慕程元元的妖艳,可惜自己从模样到气质半点也没继承到。
      程元元为此很得意,愈发地喜欢在女儿面前扮妩媚,教导她:“气质是可以培养的。”
      伍月笙来气,想方法打击她。看着勉强进一米六这档的母亲,有一次伍月笙问:“我爸是不是很高?”
      程元元很惊讶地挖耳朵又瞪眼:“谁——?我不认识你说这人儿啊。”
      伍月笙故作疑惑:“身高不能培养的吧?”
      程元元打断她:“怎么不能,你就是小时候吃得好。”
      伍月笙受教:“你意思是猪营养跟得上就能长成大象?”
      程元元脸不红不白地换说法:“你姥爷个子高,你属于隔代遗传。”
      伍月笙冷哼:“我要是有半点儿像他,他能这么烦我?”
      程元元坏笑:“那是你自己招人烦。”她很严肃地说着睁眼瞎话,“我看长得挺像。真的,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咋这么像……”
      伍月笙听不下去了:“我宁可接受我是基因突变。”
      程元元哦一声:“那也有可能。你这小孩儿是挺奇怪。”
      伍月笙不客气地说:“随根儿嘛。”
      程元元恼了,一个抱枕飞过去:“你随什么根儿随什么根儿!个头儿都随不到我别的也少赖我。滚滚滚。我看你就来气!”
      伍月笙自我评定斗胜一回合,快乐地滚出家门,带了两个大头梨去“木木”打发时间。

      李述给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在肩膀上纹好小蜘蛛,涂了凡士林霜,嘱咐一些注意事项。那女孩又问东问西了好一阵,最后付钱,李述没接:“算了,拿着吧。”擦着手上的颜料看看店里的摆设,“这儿明天就关门了,你可能是最后一份活儿。”
      女孩平白捡个便宜,甜甜地谢过了哥,兴高采烈出门。在门口撞上神色郁卒的伍月笙,两人同时进出,挤了一下。伍月笙轻骂:“要死啊。”
      对方正要还口。
      李述说:“哦,五月来了。”
      听见这句话,她回头看看店主,再看伍月笙的一脸挑衅,翻个白眼走人了。
      伍月笙掐着半斤重的梨子出神地目送她。
      李述好笑地收起纹身工具,唤她过来:“水果是给我吃的吧?”
      伍月笙龇牙乐:“美死你。”转身在他画板前坐下,大口啃着梨。
      李述撇撇嘴:“高考成绩出来了吗?”
      “估计没有吧,我妈她们一天几遍电话地查,有信儿早疯了。”
      “嗯。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
      “李述你说许愿考不上大学好笑吗?”
      李述说:“不好笑。我们不会嘲笑病人的。”
      梨子不假思索地砸过去。
      李述急忙闪身。身后一只小画框被击中,玻璃应声而碎。他气得直笑:“拆店啊?”
      伍月笙一点愧色也没有:“反正你也要关门儿不干了。”
      愣了愣,李述苦笑:“原来你早就来了。”

      刚才在门外听到他的话,有几个瞬间,伍月笙的脑子停摆了,那是一种不愿接受某种讯息的反应。此刻得到确认,脑子真空带再度出现。
      李述孩子气地爬爬头发:“其实今天就是过来拿东西的。”
      伍月笙嚼着梨,沉默地看他收拾画具、图案本。看他取下那个坏掉的画框,想把画纸从里面拿出,碎玻璃渣挤破了手指的皮肤。一点点凝重起来的红色,让她有点心跳加速。探着身子看啊看,小声说:“快把它弄出来。”
      “我给你留个纪念吧五月。”李述自作主张地说,拔出碎渣儿,举起手指对伍月笙笑了笑:“现成的颜料。”
      伍月笙撇嘴:“那我要纹全身。”看不把你透成人干。
      李述还是笑:“全身可不行。”
      突然意识到他不是说着玩的,可是“木木”关掉了他要去哪?伍月笙摇摇头:“我妈可能不让我弄这个。”
      他说怎么会,七嫂那么时髦的人。
      伍月笙起身伸个懒腰:“我去逛街了。”
      “五月。”他望着她:“过些天我可能到南方去。我妈让我过去。”
      她朝着大门走,脚步未停,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几分钟后,伍月笙折回“木木”。李述蹲在那一小堆碎玻璃前,吮着受伤的手指,另一只手托着肇事的凶器——被伍月笙咬了两口的梨。
      伍月笙提醒他:“喂,不要拣掉在地上的东西吃。”
      李述绷了绷,还是忍不住要笑,举起梨来瞄准她。
      伍月笙举起背包挡下抛过来的流弹,从里面又掏出一只来:“我请你吃梨,你给我纹一只蝙蝠行吗?”

      白光闪闪的纹身针,一头连着线,发出电钻一样的声音,浅浅地在伍月笙的皮肤打出淡雾。红色颜料随着针的走线慢慢溢开,把之前画好的细线氲得极粗,触目惊心。
      刺痛很巨烈,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不是血。”李述没有抬头,却知道她在一直盯着看。“针下得浅,不会出血。”他解释:“长几个月后就会看不太出来。以后想洗掉也容易。”
      伍月笙想说那你下针深点儿,最终也没吭声。静静凝视的,不是手腕外部渐渐形成的图案,而是李述的脸。
      一如五年前她刚踏进这屋子时看到的那样,这张脸很专注,眼神有些酷,有不自尽咬下唇的小动作。五年来一直是这样。
      听说他小时候爸爸就进了号子里,这辈子恐怕是出不来了。妈妈跟别的男人去了南方,只有一个奶奶在立北,去年也过世了。李述这个人话不多,朋友也不多,又没什么亲人,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店里画画和捏泥巴。画摆在橱窗子上,有人来买的就卖掉。泥塑倒是一件也没卖。有一个买画的老顾客看中一件,跑了几次,价儿哄到一个伍月笙听了直眼的高度,李述还是不肯卖,也不说什么理由。这两年县里陆续起了几个纹身店,“木木”的生意虽然被顶了,维持温饱却也不成问题,但伍月笙看不惯他这有钱不赚的傻劲,趁他不注意偷走给卖了。晚上上门去邀功:“发现你家少了什么没呀?”
      李述斜眼看看原本放那件泥塑的位置:“你给抱家去了?”
      伍月笙把钱放进他抽屉里:“我妈说好看。非得要买。”
      李述感觉不对劲,再看那钱的数额,一想就知来龙去脉。直叹气:“你这丫头啊……”没再多说,别了脸继续在电脑上看图库。

      他常无意识地说伍月笙,“丫头啊”怎样怎样,满满的纵容和溺爱。伍月笙没什么经验地猜想:爹说女儿,就是这种语气吧。
      伍月笙并不是想为他赚这笔钱,只是想知道,李述的原则,如果她冒犯了,会怎么样。
      高中毕业的伍月笙,就同长大后的一样,不认为爱情客观存在,但承认李述吸引了她。而且她也相信,自己对李述来说,并非什么都不是的人。
      恋人未达,大致也不远吧。
      至于他大她六岁,会不会是把她当女儿来疼了……也无所谓。总之,对彼此来说,应该都没有计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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