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的…》Tingi

8、《Kiss Me Darling篇下》

　　《Kiss Me Darling篇下》

　　出得电影院，骤来的阳光闪耀绚丽，莹子揉揉眼睛，伸伸懒腰，睡足一觉心情更好。

　　仙道塌着半边浓眉，一手掐着酸软麻痹的左肩膀…小妮子睡到半途倒在他的肩上，一开始他还以为顽石点成金，迟顿的小笨蛋终于明白他的暗示，偷偷期待又兴奋，过了半晌她仍无反应，他垂头看清楚，丫头睡得正甜。
　　结果就是，她睡饱觉精神抖擞，他被当枕头愁眉不展。

　　话说回来，莹子聪明伶俐，心机剔透，是不是真的忽略他的暗示也未可知。
　　也许她压根儿知道他葫芦里卖甚么药，在装疯假胡涂，吊吊他的口胃——他没好气地笑叹，这的确是小妮子的作风呢。
　　但他又不是色狼，何必非对她朝思暮想不可？
　　就现时的情况而言，仙道觉得他好像干瞪着美味的蛋糕，却一口吃不得。

　　她蹦过来挽他的手臂，玉颚一抬，翦瞳一眨，甩出几许芳华。
　　「在想甚么？傻子。」她灿笑的时候梨窝乍浅乍现，看起来漂亮之极。仙道一愣，别开头去佯装看体育用品，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妮子没事干啥笑得天真无邪，明明是个满腹鬼点子的臭丫头，偏摆出毫无防备的小孩脸欺压他。
　　……害他觉得满脑子歪念的自己好坏。

　　走过几条商店街，莹子陪他买了护腕，还有快消耗完毕的钓鱼丝。付钱的时候，仙道突然察觉小妮子对钱银很敏感，他偶尔想送些小礼物给她，她老是很大反应说不要。

　　因为家世悬殊吧？虽然他是不愁温饱的中产家庭，但不能与大富之家出身的莹子相提并论。
　　她总是在意微妙的细节，小心翼翼维系他们初建立的关系。

　　视线不知不觉又飘到她身上，小妮子在首饰店外的橱窗徘徊，自从他说过女生束起头发好看，她就天天把光滑的青丝绑成一条直直的辫子。

　　说她没个性嚒？小妮子火焰气派大得很；说她有性格吗？她又喜欢屁颠屁颠营造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

　　她站在人流如鲫的商店街上，七彩的光华映衬她出尘的脸孔越加朦胧，像落单的可怜少女，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孩子在背后阴魂不散，计划着上前将她把到手。

　　转身走到她的身边，说：「看到甚么喜欢的？」
　　莹子盯着他，双眼一眨不眨。不良少年以为他插队把马子，个个磨拳擦掌，仙道被她莫名其妙瞅住半晌，伸手在她眼前挥挥，说道：「喂、喂，妳看甚么？」

　　她仰起脸凑近他，掐出很甜很甜的笑，说：「在看…我喜欢的东西啊。」

　　沉默一下，待消化过后，仙道忍不住大笑出声。
　　伸手搂过她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看别的。」

　　交往日久，仙道发现，连他不喜欢采取主动的个性，莹子都能补贴得恰恰好。

　　华灯初上，街道的风景人物匆匆掠过，她的手掌心被他牢牢包围着，突然又想起小侄子的童言童语。这妮子当真七岁就能文能武了吗？
　　五彩的车头灯掴过她有点飘忽的脸，她的动作既带着千金小姐的优雅，又带着时下少女的活泼。很难界定属于那一个范畴。

　　他心肠一软，恐怕莹子的童年是不愉快的吧？生在侯门之家，自幼揠苗助长。虽然表面光芒万丈，收藏在胸臆下却是一颗寂寞揪痛的心。

　　走过长街，来到今早练习的篮球场，仙道蓦地眼光收紧，用力揑住她的手，低叫道：「嘘，妳看！」

　　被他赶走过的童党围住深夜未归的小侄子，他身上脏兮兮的，双手双脚不住发抖，小小的眼睛流露出胆怯慌张的光芒，却紧紧拿着护身的竹剑。

　　莹子掩住嘴巴尖叫，她最疼爱这个表侄儿，急忙就去营救，岂料仙道挽住了她。
　　「你干甚么？放手！」

　　「妳站一边去。」轻声中有着不可违拗的意味，仙道跨出长腿，悄无声息来到小□□背后，散漫地打了声招呼。「呦！」

　　「扫帚头！！」童党们吃了一惊，小侄子似看到救星，张开小手臂向他跑来。仙道却避开了去，居高临下瞅着孩子惊惶的脸，一洗平日的和善，眉眼间不怒而威。

　　「你别误会，我只是刚巧路过，没有救你的打算。」口吻间毫无温情，小侄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溅扬着眼泪大吼：「甚么嘛！你是莹子姐姐的手下，理所当然要救我！否则我回头打小报告，你铁定吃不了兜着走，被莹子姐姐揍死！」

　　仙道耸肩，说：「你去打啊，看她听谁的？」
　　童党们得知仙道不是来营救，纷纷又围了上去。小侄子无助地回头看看童党，又看看无动于衷的仙道，吓得脸如土色。

　　他蹲下来撇了撇眼角，说：「你最喜欢的莹子姐姐在外边看着呢。」小侄子瞪大眼睛，仙道又说：「你是男孩子吧？如果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说甚么要保护她，说甚么要追上她的程度？相川可不是任人欺侮无力反抗的没用小鬼。」

　　小侄子几次想反驳，话到嘴边，始终咬住嘴唇不发一声，小拳头握得死紧。仙道见状多加几分盐醋：「这样吧，要是你真的怕得动不了，想我救你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以后不能缠着相川，再不能大言不惭扬言要保护她，她由我来看管，不需要你这没用的小家伙了。」

　　这句话严重打击到小侄子，他似被电到的猛地抬头，气得哇哇大叫：「谁说我保护不到自己？莹子姐姐绝不交给你这个坏心眼的臭扫帚头！」说罢，姿态一正，摆好架势，喊道：「来吧！一起上我也不怕！」

　　童党小首领冷笑道：「啊？好，你急着找死，我们成全你！兄弟们，不用给他客气！」一行八人一拼涌上，小侄子饱受拳来脚往，持着一腔恶气誓死不叫痛，抬头灯光恍惚，看到球场外莹子忧心忡忡的脸，剎眼如同妈妈的温柔。

　　他的妈妈…他在世上，最爱最喜欢的女人……已经永远不在他的身边了。

　　爸爸说，妈妈去了很快乐的地方，要他乖乖做个好孩子，妈妈就会放心了。

　　……但为甚么她的表情，如此难过？

　　是因为担心他吗？因为他常常被欺负，因为他没法子自己站起来吗？……妈妈不快乐，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小侄子抬起竹剑，饶有气势地大叫一声，瞄准童党老大的头猛劈过去。「男人绝对不能让喜欢的女人担心！」

　　一下中额，小侄子气歇力尽，脚步蹒跚，倒在仙道及时伸出的臂弯内。仙道瞇瞇笑，说：「讲得真好，我败给你了。」
　　小侄子强撑着笑了几声，两眼一反，就这么昏了过去。

　　小恶覇额子吃痛，伸手一摸，摸出丝丝血迹，顿时吓得三魂丢掉七魄，一边哭着一边逃了。

　　＊

　　是夜，莹子蹑手蹑脚带上房门，仙道的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到她的脸上，挑挑眉，示意情况如何。

　　「还好，只是一点瘀伤，很快没事。我已经通知表姐夫，明天再送他回去。」她坐到他的身边，他自然而然环抱她的肩，莹子双手围着他，眼睛闪亮闪亮的，说：「你跟小侄子说了甚么，为甚么他突然状态大勇把□□打退？」

　　「秘密。」笑吟吟地，无视莹子的不满，蹭过去对她撒娇。「唉唉，我的肩膀好酸，近来练习很紧，下午又被当了枕头，现在抬也抬不起来了。」

　　做个不屑的鬼脸。「啧，明明是自己没用，竟然怪到我头上。」
　　话须如此，还是伸手替他揉肩膀。他的肌肉很厚，她小巧的掌覆上去越发显得纤细。莹子多年受富贵生活的濡养，使她从外貌到气质散发着有别市井男女的高贵，就那双小小的手，虽然拉得动弓箭，挥得动竹剑，可是即使玩过这么多运动，肌肤依然豆腐一样柔嫩。

　　她的手在肩上拂来拂去甚是舒服，半晌，莹子说道：「好了没有？」

　　她在背后，看不见他一脸陶醉。「嗯嗯…脖子也要。」

　　「喂…！」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布坊来？！该死的扫帚头就知道享受，都不体恤她会累吗？想她千金之躯，除了老太爷，几曾给别人按摩过？她柳眉一竖，粉唇微噘，鼓着气良久，终于还是移手到他欠修理的颈脖上。「…这样行吗？」够没骨气了妳，相川莹子！

　　低声喽喃。「呃，力道刚刚好。」

　　看起来凶巴巴的小妮子其实颇小女人，跟他一起越久，越不违拗他的心意。仙道满意地笑了笑，把她抱到前边坐着，说：「谢谢，舒服多了，换妳享受一下。」话罢轻轻揉掐她的柔荑，从手背，到掌心、指腹、指尖……香香的，软软的，白白的，以前的女朋友的手没一个够她漂亮。

　　掐着掐着放到嘴边一吻，眼神炯炯冲着她看，她咯咯娇笑，装做不知。

　　好罢，有妳的，今次算妳技高一筹。
　　她从他的眼中察觉到甚么，故意闪躲，他却再无耐心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环抱她后背的手微微用力，逼使她的身体迎向了他，从额头开始往下轻吻。

　　他没有如此渴切过从别人身上得到甚么，他隐藏在玩世不恭的面具下的渴望像火一样炽烈，仅仅是双手不足够平伏他的暇想，他要她顺从，给予他妄想过的，那工巧细致又蛊惑引诱的艳红小嘴，说话的时候，进食的时候，在他脸上擦过的时候……

　　…到鼻尖，他方才感受到小说记载的“气息如兰”一点不假，莹子的味道像鲜花一样好闻。她象征式想避开一下，他抢在之前封上她的樱唇，心跳微妙地变快。

　　真的，这不是他首次接吻，但是小妮子让他彷如置身第一次的局面……他骤然暸解到为甚么道行微末的小男生对她奉若女神。莹子是早熟的女生，少女的躯壳渗透女性的韵味，亲昵的时候，每一个目光，每一下呼吸，轻易拿掐住对方系乱的心跳。
　　他开始妒忌那个夺去她的初吻的男生。

　　莹子半倚在他的怀内，眼神幽媚，微暖的气息绕拨他的颈肤，刻意撩动着气氛。

　　他几乎要对这样的她又爱又恨。爱她甜美的妩媚，恨她有过的经历。

　　若然她知道了，一定会冷冷揶揄他。男人就这副贪得无厌的德性，得陇望蜀，想要魔鬼般的女人，又想她的过去犹如白纸一张。
　　然而因为在乎她，所以才产生那种，希望她每个第一次都属于自己的无聊慨念。

　　莹子见他呆住，轻推他一下，娇声说道：「喂，临走前女主角向男主角说了甚么？」

　　「呃？」

　　「你不是看完全场吗？到底说了甚么？」

　　仙道搔头，他是看完全场没错，但场景对白匆匆在眼前掠过，一时间倒想不起来。

　　莹子啧啧声说：「电影票白买了你。」

　　「妳还不是在睡觉？」不甘心地反驳。

　　「啊啦，你管我，我记得女主角说了甚么，笨蛋。」

　　好好，妳厉害，仙道懒得跟她口角，说：「那她说了甚么？」

　　她微笑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目温柔的如梦似幻。「她说，would you kiss me once more？」再亲我一次好吗？

　　仙道完全怔住，大脑急速转动，是他会错意，还是小妮子真有暗示？

　　她白晳的小脸浮上点点羞涩的颜色，宝钻似的眼珠子暗藏几许悸动。「So，would you kiss me once more？… my darling？」

　　粉唇捱近，他倏地用力把她拉住亲吻。
　　小妮子的手有点发抖，他一拼圈进掌心，手劲虽大，吻却十分轻柔细腻。一吻既毕，两人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她眷恋着多亲两下，然后像只小猫窝进他的怀内，久久不肯抬头。

　　仙道看着她别扭的小身体，刚才的不快顿时飞到太平洋，虽然觉得不该笑，他还是举起手掩着脸，无声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真是傻呢，竟然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证明他远远不够成熟。是不是第一次根本不重要，她拥有过多少打发时间的雾水情人也不重要，纵使曾经风花雪月，没有仙道彰的相川莹子，活得浑浑噩噩，那段日子不值一提。

　　她不要成为他的第一个，因为这样意味着接下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只要成为他的最后一个。

　　看似摸透了她的心思，笑意渐渐平息，只残留一丝温暖和煦的。
　　关上电视，收拢手臂把她围紧，慢慢合上眼睛。
　　一夜甜梦。

　　＊

　　第二天早上，跟小侄子吃了早餐，两人才送他回家。
　　表姐夫察觉儿子全身伤痕斑斑，波澜不惊的脸顿时起了翻天变化，莹子正想说话，他已经举起竹剑，自信满满的大声说：「爸爸，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会做个让你和妈妈放心的男子汉。」

　　声音还嫩嫩的，表姐夫听见小儿子的宣言，却是眼眶一酸，心都软了。他弯腰拍了拍儿子的发顶，不再追究伤势因何而来，对莹子和仙道挑挑下巴，说：「昨天麻烦表姑姑和仙道哥哥照顾你，该对人家说甚么？」

　　小侄子转身向二人鞠躬行礼，说道：「谢谢莹子姐姐和仙道哥哥的照顾！」

　　不愧出身名门，礼数满足的。莹子叮嘱他乖乖听话，用心学习。话别以后，表姐夫正想领他回去，小侄子却欢蹦乱跳来到仙道身边，挥挥手着他弯腰，伸出小指头，俯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会很努力练习，变成出色的男子汉后，来一场公平竞争，我绝对会把莹子姐姐追走的。」

　　栽倒…小家伙对他准没好话。仙道嘿嘿汗笑几声，接着脸色一软，也放低声音，与他打勾勾，说：「嗯，我拭目以待。」

　　小侄子傲然扣住他的手指，眼角挑得高高的。「哼，反正我一定是赢家的！」

　　仙道笑着，和莹子一起目送他回家。盛夏的早晨，难得有丝清凉的轻风，拨开湿稠闷热的空气。莹子在自动贩卖机买罐特浓咖啡，眼底顶着一圈圆圆的黑。仙道笑说：「干啥一副看上去睡眠不足的样子？昨晚我们明明很早睡了。」

　　该死的朝天发明知故问。莹子恨恨的白他一眼，冷冷搭腔：「还不是因为某人的鼻鼾声太吵？」

　　「我还以为是某人的心跳太厉害。」无情地掀破她的腼腆，莹子羞怒交集，用空罐子掷他，仙道侧身一避，罐子刚好穿进垃圾箱。

　　他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她甩了几下甩不掉，就由得他了。
　　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星期天的早上，忙碌的城市处于睡眠状态。街道冷清清的，店铺也没开门做生意，几声自行车的铃声，几个耍太极的老者，一双轻轻握住的手，使莹子顿觉满心祥和。
　　偷偷撇了他一眼，虚叹一口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渡过这么闲适的早上了。

　　每天清早她五时正要起床，做射击练习做早晨体操做剑道训练，短短几小时忙得不可开交。红墙金砖下的大小姐看似锦衣玉食，荣华无数，可是莹子知道，既然父母不获老太爷欢心，她的杰出就是在众分家之中突围而出的唯一筹码。所以她好胜，她优秀，她凡事逞强。

　　她瞄准了老太爷丰厚的财产，庞大的家族事业，和叱咤风云的势力；她要吐气扬眉，她要那群见风驶舵的杂种亲戚，有朝一日拜倒父母的脚下做奴才。

　　然而这份斗心，自从认识了仙道，一点一点在瓦解。

　　在他身边的时光是如此快乐轻松，让她沉迷无可自拔，忘记世俗的种种束缚和烦恼，情愿做他手上一颗乖巧温润的小明珠。

　　莹子不知不觉掐住他的掌心，仙道脚下一慢，弯身凑脸去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在想甚么？一声不吭的，累了吗？我送妳回家？」

　　她一怔，随即微笑摇了摇头，拨开浏海，迎着风深深呼吸一下，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海边钓鱼吧？」

　　「呃？」自动找罪受？

　　「去？不去？」别不识好歹。

　　仙道盯着她良久，直到她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才笑得灿烂开朗，拉着她的手就走：「既然妳主动提出，那么我却之不恭。」

　　她翻个白眼，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背后。她大小姐几曾迁就过别人的喜好，足见仙道于她的与别不同，是旁人不能相提并论的。

　　也罢，反正她不是很在意进行甚么活动，她只是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望着他挺拔高大的背影，一朵笑噙上嘴梢。
　　她可以不富有，可以不强势，可以不继承家族事业
　　…却绝不可以失去他。

　　＊

　　「对了，刚才小侄子对你说甚么？」

　　「还是秘密。」^ ^

　　「…仙道彰，你那来这么多秘密！」= =

　　《Kiss Me Darling…篇》完

　　甜蜜无能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