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的…》Tingi

13、《祝你生日快乐篇》

　　十月转眼即至。

　　跟往常一样，今年的十月由盛夏转至秋凉；郁翠的树叶渐渐变成赤色的红枫；没有纷飞湿滑的雨丝，也没有让人闷的喘不到气炎热，取而代之是线线清爽宜人的凉风；时间差拉长，阳光提早收暗，黑夜无声接管大地；卖冰淇淋的小贩呐喊著好便宜的蕃薯；穿热裤小背心的俏丽女郎也换上今季流行的衬衣。

　　看似没有变化。仙道呷著便利店买来的茶，两腿交叠，倚在栗户国中大门外的电灯杆旁边，好日以暇，等候旗开得胜的小妮子开心地奔出来。

　　答应过来看她比赛一次，适逢篮球社放假，睡饱食足在家无所事事, 便心血来潮来看她大发雌威。仙道在莹子出场前三分钟赶到，穿好护具拿起竹剑的她显得威风凛凛，深沉冷冽的使人悚然心惊。面对比她巨大一倍的敌人依然不慌不忙，以技术弥补力量的不足，以气势压到体型的差异。她试挥剑两下，虎虎生风，出场的时候气度逼人，锋锐的双瞳闪烁利刃似的寒光。

　　支著下巴笑叹，这双重性格的小鬼，对著敌人如此从容不逼，对著他即如同一只爱撒赖的树熊娃娃。

　　他该庆幸不是她的对手？跟有勇有谋有样貌有城府的女性为敌，简直是男人的末日。尤其是莹子这种擅用自身优势的女人，与她过不去，无异开自己的玩笑，划不来。

　　毫无疑问，武道世家出身的莹子赢得了出线权。小社员们拥簇著她高呼社长万岁，顾问老师和教练彼此交换意味悠长的微笑，她置身其中，备受崇拜与赞许，却一点不显得自满或胆怯。依然是左手接过经理人递上的水瓶，右手脱掉头杯，长长吁一口气，那不慌不忙的态度有得跟藤真一拼。
　　其实也没差，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

　　他起身到外边等她，过了不久，挑著背囊的莹子随大队来到门口。她不知道仙道挑这天来观赛，一怔之下，立刻心花怒放，快步走上前挽住他空出来的手，漠视队员下巴掉到膝盖的万二分震惊，笑容柔得彷若一汪盪漾的春水，跟刚才比赛的时候完全两个模样。

　　「你来看我为甚麽不先通知一声？我有特等席。」嗓声甜美娇恹……社员们迅速交换眼色，耳边不约而同响起魔鬼社长凛然喝令“再挥剑一百下”的凌厉强悍。

　　「客席也很不错。」微笑，接过她手上重甸甸的背包。心情好得没话说的社长大人笑得前所未有的甜，挥手向一愣一愣的小社员们道别，踏实夕阳的馀晖，高举胜利的旗帜，和仙道一起并肩离去，边走边滔滔不绝描述取胜的细节，越说越得意洋洋，通红的脸蛋宛如綉上一朵美丽的花。

　　仙道很喜欢这样的莹子，活泼开朗又自信满溢，少了一份娇怯，多了一分爽朗，让她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妩媚，平添让人神驰的魅力与风韵。

　　这个似乎没有改变的秋天，不知不觉间，因为有了她，其实已经翻天覆地。

　　十月二十四日是大小姐的十六岁生辰，从侯门深海的家族到纯真美好的学校，一同为这千娇百媚的风头人物策划别开生面的生日派对。

　　消息传到高中部，仙道冷眼看著那些向往她良久的癞虾蟆学长，企图以精心挑选的礼物，尝试打动佳人无情的心，有些时候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真笨啊，这堆家伙！她岂是那种会被一两份礼物打动的花痴女生？说不定小妮子被缠烦，还会怒目相向、恶言对待。然而如果好心劝止他们，就会被形容为看不得女友受到追求的无聊醋桶。

　　事实上，莹子向他吐过苦水说不喜欢无日无之的生日派对。生日一年仅有一次，难道不能以她期待的方式渡过吗？从昨天到现今，她总共吃了三个蛋糕，收了四十三份不切实际的礼物。想拒绝吗？又难以狠下心肠让一片挚诚的朋友失望；不拒绝的话，又对自己不起，其实她压根儿不喜欢吃蛋糕，也不喜欢收到毛茸茸的玩偶和多到要募捐到慈善机构的精致茶杯。

　　这还不算，最让她烦恼的是家族宴会，光想到老姨婆奉命来贺寿，她就愤怒地断定远在北海道的老太爷一定嫌日子过份清閒耍她乐子。

　　仙道一边翻杂志，一边听她没精打采地诉苦，说：「有这麽严重吗？到底是一家人吧？家人替你庆祝生日，你不高兴？」

　　莹子闻言蹙眉，抽走他的杂志，嚷道：「你没见识过当然会说风凉话！生日嘛，一年一次，上年不算，今年我想跟你过……」越说越低声，神采奕奕的翦眸掠过几许委屈。仙道一怔，然後微微笑著轻摸她失神乏气的小脑袋瓜，说：「我跟你补祝就好了，家庭为重嘛。」

　　纵不情愿也只好颔首答应，小妮子挤啊挤，挤进他的手臂内，不让他看见自己垮下来的脸色。说到底女孩子家的心思就是希望生日跟心上人一起过。莹子不甘心，她又没要求礼物又没要求盛大派对，她就想简简单单呆在他身边一整天，要他当天跟她说声生日快乐而已……

　　这个想法仙道当然懂，他也没打算一声生日快乐，打发掉交往以後迎接的第一个生日。他掂了掂口袋的礼物，小巧易藏身又实用，莹子一定很喜欢。

　　没奈何地抱著撒娇的小妮子，她收到礼物时的神色，他真是期待得很呢。

　　＊

　　二十四号来得好快，为了彩排，莹子接连几天没到仙道家留宿，每天回家做完正常练习，便到正堂与父母亲商量宴会的细节——穿甚麽礼服，用甚麽菜单，讲甚麽演词。

　　明明是她的生日，应该备受祝贺，偏偏搞得像公司发布会！莹子托著隐隐发痛的额头，数不清第几次指天发誓承诺绝不对老姨婆无礼。说到後来，唠唠叨叨的激得她火冒三丈，一甩椅子拍桌大叫我不玩了便上房睡觉，连她的父母也拿她没办法。

　　到了生日当天，清晨起床化妆换礼服打点一切的莹子忙得不可开交，见到藤真这个有力援军立刻感激涕零奔上去抱紧。藤真送她新的头套，相当符合实际，旧的一个她正打算换掉。

　　两人看著足足160cm高的蛋糕一起露出厌恶的脸相，每年生日吃完一顿撑死人的晚宴不够，喝香槟喝到抱著马桶吐胃酸不够，非要寿星女装开心吃掉大份甜到掉泪的蛋糕不可。

　　每年每年如此，毫无新意，要是莹子生日，便由她表演琴技应酬宾客，因为宾客是商界要员，所以半分不能待慢，她得在之前念完一堆来宾资料，假装留意人家很久，见到他实在无比光荣；要是藤真生日，便谈谈政事说说抱负，抱负当然不是打倒神奈川No.1球员牧绅一这种孩子气的短期目标，而是实实在在地讲述将来如何扩充家族业务。

　　老太爷是黑白两道吃得开的商界龙头，踏入暮年，他喜欢的接班人格外惹人注目。

　　莹子自小聪颖过人，行事果断犀利，深得老太爷欢心，被认定是下任的当家，讨好她的人绝对不少，她的寿宴挤满城中强雄，用尽各种理由接近她。而十六岁的莹子跟生活经验丰富的奸商打交道，不卑不嚣，落落大方，竟也应付自如。
　　别人称赞她是天生的强者，是继承老太爷事业的不二人选。

　　她只是笑著。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执著千金小姐的名衔，也不恋栈无上的权力和丰厚的财富。

　　她想要的只有一个人，她想过的只是简单生活。
　　她深深发觉父亲懦弱的血液流窜在身体的每个角落。父亲为迎娶出身寒微的母亲离家出走，放弃继承权不要，她曾经屑之以鼻……可是现在，她想得到的，竟是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勇气。
　　推开到手的财富和权位的勇气。

　　莹子是知道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如何拉远。
　　她再也清楚不过。

　　＊

　　没有小妮子的夜晚份外寂寥。
　　仙道拿著遥控器，随意换了几个台，想到她今天惨受疲累轰炸，连带他亦心绪不灵起来。

　　摸摸口袋的礼物，閒懒的嘴角弯起相当好看的浅笑。第一次送这种生日礼物给女朋友，难免小小地感到紧张翼翼，可是他确定莹子会喜欢。他彷佛已看到小妮子扑上来抱紧他的趣态。

　　想想看，以前他都没有在意送礼物。记得的话，午休期间买个蛋糕或买只娃娃；不记得的话，一个深吻和三两句甜言蜜语也能把她们哄得服服贴贴。

　　然而莹子不同，一想到是交往後的第一个生日，向来大而化之的他竟然变得有些烦恼。

　　送甚麽给她？蛋糕或玩偶这种无聊的东西会招来她的白眼；亲手下厨烛光晚餐？……天啊，好麻烦；贴身黑色薄纱内衣？…不能把自己想看的硬塞给她，会招杀身之祸。

　　他叹息，烦耶，乾脆甚麽都不送算了。反正她身家丰厚，想要的一应俱全，还好送甚麽？

　　下课铃声响，仙道提起书包往体育馆走去，一起来，嗑当一声掉了东西。拾起来一看，愁云顿去，他想到送给莹子的绝佳礼物。

　　——就要现在他吊在鼻尖前呵呵笑著望的小东西。
　　很想现在拿给她，很想现在见到她，很想现在就立刻看到……她收到礼物後又惊又喜反应不过来的可爱表情。

　　…那就去吧？
　　心里响起一把突兀的声音，仙道给吓了一跳。对啊，心起意即动，他干啥畏首畏尾的？她不也说了想跟他一起过生日吗？看看钟，十一时五分，现在出发的话，还赶得及最後一班列车。念及於此，仙道立刻换衣服穿外套，把礼物放在衣袋，关门，锁上。回头，满城模糊的灯影。

　　…

　　列车如箭奔驰，他放目远处，身边尽是酌酒的上班族和堕落的女学生。从他们身上飘过来的浓俗臭味挤得他想吐。

　　他稍租站开了些，对面的女学生松开水手服的领子，那种一看便知道是某某夜总会的制服，电光火石间他望进她淡棕色的眼珠和涂紫蓝色唇膏的嘴唇。他趁女学生没发现前迅速移开目光，他怕眼睛没掩藏得住他的鄙视。

　　那女学生跟莹子年纪相约，是成年人口中的幼齿，在夜总会中身价很贵。

　　他蓦地想到，这个女孩工作的地方，说不定是莹子祖父其中一门打发时间的小生意。他对莹子的家族略有耳闻，也听过相川这个姓氏，知道他们是以贩毒、□□、走私起家的。

　　赚钱以後，当家主渐渐把钱用在正途上，结交政要商界，贿赂城中名人，成功挤身上流社会。为显门楣，也为确保继承人能够统领血气方刚的□□中人，当家主对儿孙要求极其严格，凡事必争第一，外人夸奖相川氏门下尽出人材，而在云云孙辈中，以莹子和藤真最突出。

　　莹子很少把繁复家事搬出来和仙道细谈，偶尔接触到话题的边缘，即使很不自然，她还是硬要转话题，就是天好蓝云好白等等烂到爆点的台词也不打紧。

　　他知道的，唯有她在家族忍受的压力，和揠苗助长的痛苦…然而这些痛苦，他也是从小侄子口中得知的，莹子向来对她的童年阴影三缄其口，老挑幸福快乐的说，硬要他认同她是幸福长大的天才儿童，剑道射箭骑马礼仪只是她的兴趣；每年考试成绩高踞榜首，是她太优秀的必然结果。

　　但如果看不出真伪，他就不配做她喜欢的仙道了。
　　莹子的童年不快乐，她在吓死人的环境中咬著牙垠脱颖而出。她要逞强好胜，她要比任何人利害，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更不能低头认输。

　　他心中一揪，很想马上看见莹子的笑靥。
　　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无拘无束的个性，会让她感到放松和幸福吧。

　　虽然去过她的家很多次，仙道还是为今晚的相川宅瞠目结舌。
　　沿路停泊数之不尽的名车，司机睡得正香，车子的主人非富则贵，而且全是来向莹子道贺的吧？为了欢迎贵宾，主人结结实实把屋子修饰一番，庭园新栽的两棵参天巨木据闻是北海道本家的一番心意，莹子以恨不得撕开送礼者两截的声线怒吼，移交两棵大树牺牲了她几天的睡眠时间。

　　真是彻彻底底的富家千金，她和他到底是不同的人。仙道一边不真的如何感触地想著，一边往她家的大门走去。门外肌肉横生的护卫拦著他，见他衣著不像富贵人家，顿时狗眼看人低，气高焰盛地喝问：「喂，你那里来的？里面是私人住宅，你不能进去！」

　　……不让我进去的话你就死定了，依小妮子护帚心切的个性看来。仙道好脾气的笑著，说：「啊…那个，哈哈，我是莹子的朋友，麻烦你通传一声好吗？」

　　「小姐今晚只见宾客，你回去吧。」仙道抬出莹子的名号，多多少少让护卫的语气礼貌一些。仙道放眼进去，庭园守卫非常森严，几十名戴墨镜的高大男子神经兮兮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腰带挂著类似□□可疑物体，手上还拿著粗若麻绳的狗带，紧紧牵著训练有素的德国狼犬。

　　换了别人也许被豪门气势压倒，吓得掉头拔腿逃跑吧？但既然他能收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怎会被她的狗腿子吓跑？

　　他不喜欢这种气氛，可是他不害怕。

　　当下淡淡笑著说：「她不会不见我的，我叫仙道，请你帮忙通传一下。」换了是其他家仆马上急奔而去，相川家上下知道强横任性的大小姐最喜欢这个男孩，敢让他白走一趟的罪，可不是诞著脸说句对不起我疏忽就能了事。然而护卫是北海道调过来的，不知细节，狠狠大声骂他：「跟你说了大小姐谁也不见！再敢罗罗苏苏就打你一顿！快滚！少有的没的惹爷讨厌！」

　　这下心高气傲的仙道变了脸色，正想发话，却听到熟悉低沉的男声：「吵甚麽？是不是想惊动客人和老姨夫人？啊？！」温言细语中有叫人抗拒不得的权威，仙道认得，是莹子的管家。他放声向管家打招呼，管家一怔，立刻迎上前去，堆起和气的笑脸，说：「仙道同学！你怎麽在这里？」

　　护卫惊见大管家对这样的寻常少年礼貌周周，丝毫不敢怠慢，方相信他真的是大小姐的朋友。仙道也笑得亲切，说：「莹子生日，我特地过来看看她。」

　　「哈哈哈，当然当然，小姐一定很开心。」管家暗地重重抵了护卫一下，咬著牙低声说：「还站著干甚麽？快去通知小姐，记紧一定不能惊动老姨夫人。」护卫领命去了，管家又和仙道聊三说四，态度殷勤和譪。说到今晚盛宴，得知城中名人倾巢而出，向这位未来商界最大势力的继承人讨好印象。

　　说著说著小妮子来了。他顿时眼前一亮，她从未如此漂亮，束起的油黑发绾、墨绿色晚礼长裙，她的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穿起来格外好看，身上的钻石如把天空的星光摘下来做点饰，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因为见著他而光亮起来。她扯起裙子大步跑到他的身边，气喘咻咻地冲著他笑得很灿烂。「你怎麽会来？…我没想过，我以为你一定不想出席，所以没有邀请你。」

　　「是不想出席派对，但想看看你。」看表，十一时五十六分，赶上了。仙道摸摸她的发髻，微暖的指尖沿著她秀美的脸侧往下滑，滑到下巴，在莹子眼中看出几许闪烁的期盼。

　　他把口袋的小东西扔给她，说：「礼物。」
　　莹子摊开掌心一看，顷刻一股凌乱的热气从小腹涌向全身，急促的心跳动摇著呼吸的频率。她费好大气力控制双手不要发抖、不准发抖。
　　那太窝囊废。

　　可是她很激动，她收那麽多昂贵高级的礼物，没一份及得上它意义重大。莹子把钥匙挑起来，故作疑问：「这是…你家的钥匙？」

　　送钥匙代表甚麽…她不是三岁小孩，她晓得。「傻话，难不成是你家钥匙？」她的表情一如他所意料的，微红的眼眶几乎泛出泪水，高兴的一边掩著上扬的嘴巴，一边把不争气的涕液吸回去。真的，生日宴上她收到种种层出不穷的礼物，全是用钱砸人，没半点人情味……但唯独是他，唯独是她喜欢的不得了的仙道送她的礼物，那管是一根草一朵花一碗小摊子汤麪，她都觉得珍贵无比。
　　她觉得他的存在已是最好的礼物……他还送给她钥匙。

　　此刻的莹子纵然披珠戴钻，也不过是堕入爱河的普通少女，失去叱吒风云的魄力，为心上人的别出心裁湿润目棂。然而这样的她才是他喜欢的莹子，娇气可爱，直率坦白，不是转动脑筋搜刮钱财破坏法纪的□□大小姐。仙道想伸手抱她一下，无奈閒杂人等太多，不便下手。「这样你行动方便多，可以自行出入，也可以先行买菜，不用等我部活完了再一起去。」

　　「我就是喜欢等你一起去！」小巧的鼻尖一片通红，莹子像头娇兽似的向他轻声嘶吼。

　　她顾不得大小姐的尊贵身份，顾不得北海道的爪牙在场，也顾不得场内成百的宾客为她特地而来。她眼中只容得下这个人，她喜欢他喜欢得几乎要疯狂。

　　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她终於决定要送给自己甚麽。
　　从头饰开始，莹子把一件件钻饰脱下来，头夹、耳环、项鍊、手表、戒指……一样样掉到草地上，用喷了法国香水的丝质手帕大力抹掉绛红色的唇膏。管家连忙上前叫道：「小姐！你、你这样……」言犹未止，莹子左手一放，手帕随风飘落下。

　　她傲然望著不明所以的仙道，手掌收拢，握著他给她的钥匙。
　　——这样可以吗？心底响起疑惑的质问。她坚定地一笑，笑里头有著豁出所有的气魄。甚麽家族生意权势名利地位统统去他的，她才不希罕。

　　她要的仅仅是他。她唯一希罕的只有这个让她笑让她哭让她幼稚地盼望天长地久的人。

　　她眼前的……

　　莹子帅气地拨散髻子，对崩溃的管家的惊呼大叫充耳不闻，伸出双掌，说：「来，带我走吧，我今晚要和你过生日。」

　　「啊？…那，宴会怎办？」他不是来搞破坏的，指天发誓。

　　胆子绝对不少的大小姐冷哼一声，踏过手帕，牵住他又宽又暖的掌心，说：「管他去死。今天是本小姐生日，我爱怎麽过就怎麽过。」

　　仙道一怔，虽然知道这样一走，引起的风波必定不轻，却还是赶在管家叫人把精神失常的小姐抓回去前，拉著她在星光璀灿的夜幕下，忘情拔足逃跑。

　　她穿著高跟鞋跑不快，乾脆剥下来丢到沟渠，两人手牵手格格大笑跑了几条街，跑到筋竭力疲才倒在公园的滑梯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喘一边笑，那快乐是真实的。莹子咯咯咯咯笑弯了腰，汗水一滴滴落在裙子上，墨绿色的长裙，赤脚上的草梢，这一刻的她美得很实在。

　　他凑过脸去吻她，她抱著他的颈脖，让他欺在自己身上，马路的车灯如流水从两人身上飘过。他在她的耳边轻吻，喽喃著，低笑著，彷佛一阵撩动情绪的春风。
　　「生日快乐，莹子。」

　　她紧紧握著他的钥匙，闭起眼睛，摸索一片绮怩的漆黑。
　　她知道自己做了甚麽，她知道扔下派对逃走的後果如何，她知道老太爷会生气到甚麽程度。只是当她这样被他抱入怀中，呼吸著他令人安心的味道，她便觉得，一切都没所谓。

　　莹子跳起来，拍掉裙子的尘埃，说：「走吧，我肚子饿，去你家吃宵夜。」

　　「难得生日，我请你吃小摊子如何？」摆出阔绰的表情。

　　没好气的瞪。「我没穿鞋子。」

　　「我抱你去。」笑得无害，只差她玉头一点便抄起人家身子。

　　「……不要。」太丢脸了。

　　「好吧，别害羞，我还不嫌你重呢。」不顾人家的反对抱起她就跑，夜归的路人对这少年情侣的所作所为目定口呆，莹子笑得很响亮：「彰你是个大白痴！」

　　＊

　　没所谓的，也没必要告诉你太多，我家里的事由我承担。你只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祝你生日快乐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