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梨白》襄 鸾

1、序章

　　梨花。
　　又是一树的梨花。
　　白色的，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开满了一树，那树枝仿佛重得要垂下来了。
　　并没有风，空气中充盈着丝丝缕缕的甜香，伴着早春的冷钻进肺腑，还有些许湿意。
　　天色是透彻的蓝，这么早，不知是哪户人家养的画眉或是相思，早起了，在婉转的低叫。
　　偶尔一片柔柔的花瓣儿，打着旋，落在石板路，铺成皑皑的一条雪路，看起来十分柔软。
　　有那么几片落在了沈钰的发上肩上，他不以为然的拨了拨，继续伸着脖子看着不远处的拐角路口。
　　早春的湿冷还是厉害的，沈钰跺了跺脚上的青棉布鞋，拉了拉围巾掩严实了脖子上的缝隙，瞥了一眼手上的表。
　　[十五分钟了，上哪儿去了。] 嘟囔了一声，他十指蜷缩起送往嘴边哈了哈气，温暖稍瞬即逝，留在手上的湿更冷了，他只得把手塞进了袖子中。
　　[罢了罢了，那家伙向来不是准时的人。]这样想道，沈钰从路中心走回了路旁，借力倚上了梨树。树干受到晃动，晃下了几滴晨露，又正好坠到了树下人的脸上，溅上了眼镜。
　　沈钰眯了下眼睛，伸手脱下了眼镜，捞起围巾细细擦了。
　　只可惜那棉绒围巾不甚吸水，擦了几下整个镜片都迷蒙一片了。
　　[顾大少爷带的洋鬼子货真是不经用。]他皱着眉头看着水印子自言自语道，举起眼镜对向天光，发现上面还粘上了细细的白色毛线，叹了口气，用袖子左右擦擦，重新戴上。
　　这洋人的东西虽是粘毛，却又真是轻薄暖和，要不是顾从之那家伙给他买了带了，想必自己是一直都没机会用到。那家伙虽然贪玩淘气，没脑子少根筋，却是样样都给他想周全了。
　　这样想着，沈钰又看了眼手表，垂下了眼帘，昨夜帮老师批改学生作业到深夜，几乎没合眼又起来等这个爱迟到的家伙，应该再睡半小时才是。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笑，每回总想着晚些出门，到了时候了，又怕那家伙突然早到白等自己。这种天气，大少爷娇贵的身子该是经不起湿冷哟。
　　梨树下是草地，脚底下的柔软有种使人忍不住陷进去的错觉，沈钰拍了拍树旁的石头，脱力的坐上。
　　……
　　于是顾从之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赶到约定的地方的时候，眼前就是这一般的光景。
　　短发的少年，轻轻地侧倚着梨树。
　　细碎的短发散到额前，遮住了低垂的眼眉。
　　银边眼镜滑到了鼻梁上，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梨花花瓣洋洋洒洒的错落地撒在他的发间，肩上，青蓝色长衫上。
　　顾从之凑近一看，还有一片顽皮的柔薄的花瓣粘上了沈钰的鼻尖，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分外好看。
　　平日总是紧绷着的唇，如今放松的微张，呼出暖暖的气息。
　　低头一看，这人脖子上还围着上回自己送他的白棉绒围巾，顾从之满足一笑。顺手从脚边捞起一手花瓣，送到沈钰鼻子边。
　　[啊——啊嚏！]有几片花瓣被吸进了鼻子，沈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朦胧的睁开眼睛。
　　面前出现了一张嘿嘿笑着的熟悉的脸，勉强对上焦后看清了是坏笑着的顾大少爷。
　　[沈老师，舍得醒了哟？]顾从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花瓣。
　　[舍得了舍得了，梦都发了好几个。]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沈钰跟着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瞥了瞥身前这个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年。[上辈子不知遭了什么罪，认得了大少爷你。每回都白等上一个时辰。]
　　顾从之照例嘿嘿一笑，[我认得了沈老师可是三生有幸，说罢说罢，昨日说好领我去看的那早上开的稀罕兰花，快领我去看。]说完就要往荷塘的方向走。
　　[这边，这边。]沈钰一把扯住顾从之的袖子，把他往石板路上带。眼睛酸涩得很，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未出，天空还是淡淡的蓝。
　　[怎么样？快走快走。]顾从之倒是走在了要领路的沈钰前面，扯着走得慢悠悠的沈钰。[哎呀，沈老师，我又是怎么认得了沈老师你这样慢吞吞的人。]
　　[怎么认得的？大少爷你还忘了不成？]沈钰依旧走得不慌不忙，好像故意在气顾从之。
　　[你这样一说，我倒要好好想一想了。]顾从之放慢了脚步，二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布鞋底踩着石板路的小树枝，卡擦作响。
　　沈钰眯起了眼睛，大少爷你是忘记了，我沈钰倒记得一清二楚。

　　于是时间就回到了5年前。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写东西了试试手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