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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枫月篇】章三十八 ...

  •   重盾列阵有序错让,李展横枪踏马而至,铁骑铿锵有力,长枪银烁精亮,翎羽抖擞,傲血战意。
      嗯……果真红袍战将,仪表堂堂。
      然而,当叶致茗瞧见他那被毒气染紫的脸色,还有湿了半襟的血水后,只觉整个人都……安心多了!
      哼哼哼!!叶小少爷在暗哼。
      “一个都不放走!”李展肃喝一声。
      军令既下,列队中的枪兵越至前方,箭塔上的弓兵绷弦待命,一束束尖锐矛头直招中腹二人!
      林照辰赤瞳冷煞,手里握紧红光溢影的袅皇,蓄势杀戮。
      “别再作抵抗,今晚你们谁也走不掉。林照辰,将他放下来!”李展威怒道。
      这话哪是劝降,根本就叫挑拨,林照辰当然不肯听他,只把叶致茗往怀里更拥紧些,提枪策马,向李展冲了过去!
      李展凛然眯目,肃杀凝聚,长枪迸出一道气浪,劲力之下,林照辰被迫退了回去。
      不及缓息,数束枪矛接踵而来,一波箭雨恰时助攻,林照辰为护住叶致茗,无法奋身投战,只得硬硬扛下几道创伤,显得有点吃力而无所适从。
      不甘怒愤,他又再咬牙尝试强攻军阵,却终究独力难持。盾阵固若金汤,长枪与远箭助势围攻,林照辰数番冲击不见破绽,只徒增了身上伤损……
      李展那头立马阵中,悠悠观摩,林照辰这头焦乱愤躁,想要与他交战,却连个抢头都伸不过去,无可奈何。
      牵敌所弊,及己所利,知己知彼,勇谋兼备,即使摒去这身功力,李展也算得上是个将才……叶致茗思度着,让二人逃出重围的方法。
      李展瞄过他一眼,不禁头痛,料到这小少爷若有心使弄,方式定叫他意想不到!
      “林照辰,听我说……”李展知道,必须尽快把握机会,在叶致茗想出歪点之前,拿下定局,“我知道你来是为了带他走,但江湖险恶,刀剑无情,你身沾血仇,可有认真想过如何伴他永久?”
      林照辰咬了牙,拥着叶致茗的手紧紧不放,齿间挤出一句,“这不关你事……”
      “若说,我决定不让你带走他呢?”
      林照辰不语,横枪抵前,充满敌意的目光瞪向李展。
      很好,李展浅笑,“记得数日前枫林一战,你已败我。”
      “那天我并未真正想要杀你!”林照辰赤目瞪怒道。
      李展甩了个枪花,道,“即使如此,现在的你亦不可能置我于死地。”
      “我早晚会击败你的,一定会!”
      “林照辰,此地营军皆听我号令,铁阵重围之下,你该先想好如何渡过眼前难关。”
      李展直视向他,抬手作令示。众军见之,扬枪引箭,候命待发……
      “纵使你拥有以一敌众的力量,但此境之下,又敢能保证护他全身而退?”
      林照辰拉起缰绳,踏退了几步,放眼看去,军阵铜墙铁壁,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破绽。他咬着牙,抱叶致茗腰上的臂弯只紧不放。
      鱼目混珠的蛮夫鲁汉都逃散掉了,李展号令下的这批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当下又有大将持阵,势必不会轻易被击溃……
      叶致茗抿唇细思,只念可以从哪处挖出一道突破口?
      他坐马背上依偎着林照辰,装得一副晕眩虚弱的样子,还特意用披风盖了头脸,不让李展看见自己思索时的神情。这男人直觉敏锐,能够洞悉他心思,十分可怕,不得不防!
      反观林照辰的姿态,就坦荡多了,大有一脸豁出去的决意,“我要带他走,不惜一切。”
      李展看了裹缩在那的叶致茗一眼,淡然笑道,“我是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他,你我之间所存的仇怨,无须牵连至他人。若你真心想与我了断,那就用我们二人的方式来划决。”
      叶致茗闻言,心里一紧,暗地揣测李展这道用意。他现在身中剧毒,又血伤未止,总不会做出邀林照辰单打独斗的傻事……
      “决一死战又何妨,我决定要来,就知会走到这一步!!”林照辰蹙眉,某种被凌驭压制的感觉令他身心不畅。
      “哎,为了个祸水而已,你我犯不着鱼死网破,”李展把那额上抽根的叶致茗一指,继续道,“就应你当年立下的誓言,我们在此一战!”
      深深一吸,冷气直涌肺腑,叶致茗禁不住地,细细地,哑咳了几声……
      “你若胜过我,那就跟我走,从军天策,日后听我说话。你若败于我,那就带他走,从此你们要跳悬崖也好,吞蛊毒也好,我都不管!”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在场的人,无一不沉默……
      这条件……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里面好像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对劲?!
      “咳咳,”李展挑眉,对着愣了一脸的林照辰道,“怎样,你敢答应?”
      应你个头呀!叶致茗在心内抓狂。
      按照这种混账狗屁的条件:林照辰选了打赢李展就会失去叶致茗,选了叶致茗就不能打赢李展,而更卑鄙的是,他还断章取义,说只答应不管跳悬崖和吞蛊毒……而已!
      如此一来,李展败与不败亦无所谓,只需达成两者之一,就能同时收归二人!反之,无论林照辰赢不赢得了他,最后都只有吃亏的份!!
      脸皮厚的人果然更加可怕!
      “我……你……他……”
      大概一时半刻消化不了李展话里意思,林照辰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回应。此时,忽感手心一暖,是叶致茗握住了他。
      “且慢!这个叫李展的男人,妄称东都战狂,但实质却是个荒淫无耻,卑鄙下流,伪作威仪的禽兽大混蛋!”
      一串清亮声音在沉默中响起,不管是说的人还是被说的人,都瞬间引发了众人的注目。
      诶呀诶呀,本来差一点就能套住的了……李展扶额,头痛。
      众目惊愕之下,叶致茗揭开披风,昂声朗言,以澄澈的目光视向李展,
      “李展,你恃强横行,一宵荒荡将我屈服于你淫威之下,表作山盟海誓相许,实为借以欺情,禁锢我身!更有可恨的,你倒头始乱终弃,舍我于冷寂之地。如今我得以看清真相,毅然与你决断,亦为重获新生,脱你魔掌之中!而你心存不甘,偏执不悟,还在此仗倚军威,与我死缠难打,誓要不得之而毁。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变态啊!!”
      小少爷振振有词,一套‘似是而非’被他这样又那样的添油加醋,成了‘确有其事’,还描述得惟妙生动,活灵活现。众军百数,无不听得目瞪口呆,一道道充满怀疑和隐晦的目光,不断投向那屹立前方的李大将军……
      一趟话下来,叶致茗只觉脸上已烫得熟透,然而时势所逼,想要争得突围而出的机会,拼的就是脸皮了!
      咽了口水,叶致茗故作逞强地忽过李展瞥视而来的眼神,继续自由发挥,
      “不仅如此,这人还是个滥情肆爱,操守不贞的奸夫!早在我之前,你确已心有所属,奈何那人私定终身,立妻室隐世。你盼守无望,于是屡次强生滋扰,又以恐言威胁他妻儿,更甚之,夺占他身,满一己私欲!”
      叶致茗越说越溜口,竟心不慌气不喘了,转头扯下林照辰衣襟,“听着,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坑你娘搞你爹的禽兽大变态!于此等歹人,根本不必与他谈论条件,只作杀之而后快!”
      一通连珠口炮,震得耳畔嗡嗡作响,林照辰有点愕然的看着叶致茗,觉得就像……看到洞窟里那几条狂蟒在张开大嘴,喷吐火焰一般可怕……
      不,还过之无不及!
      在场数百军兵无不听得一头雾水,或惊或愣,望望那头公子,又望望这头将军……
      懵逼了。
      李展‘咳咳咳’的几下,挥撒了阴晴不定的脸色,拍掌三声,“叶少爷的话本果真精彩绝伦,本将听出耳油!那么,故事算听完了,但我还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叶致茗嘴角轻挑,婉然一笑,“如今陷于重围,我力薄寡助,自知再难逃你掌控。但仅凭武力肆夺,将军亦难教我诚心屈服啊……”
      “那敢问,叶少爷你想怎样?”李展抱胸挑眉。
      叶致茗扫视四周,一束束熊熊燃烧的火炬,映亮了他清澈的眼眸,“我要将军你当众立誓,尊月为见,长枪为证。从今以后,只真心待我叶致茗一人,纵然紫陌红尘,亦要至死不渝,如有违叛誓言,天打雷劈!”
      话音落,人声寂。
      大家齐恰恰的把目光投向李展,活像他不干,就真要天打雷劈似的。
      众目睽睽,李将军压力犹如山大……
      又是‘咳咳咳’的几声,空响在这幕别扭僵硬的局面中,李展紧了紧手里长枪,定定注视着叶致茗。叶致茗紧了紧手心,定定注视着李展。
      “好,那个……我发誓,”李展举起长枪,绞脑着怎把这段肉麻的誓言改编得含蓄点,“从今以后,我……”
      这话刚出口,天空突然炸起一道轰响,大家纷纷仰头望天,念着李将军是否不够诚心,所以要遭天打雷劈了?!
      当然……不是的!
      是叶致茗投了那枚‘窜天猴’上天,随即炸响一堂!
      这枚仅存的烟爆,原本是为了备以逃离林照辰之用,想不到现在竟成了逃离李展的工具,还真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若真要严阵以待的对峙下去,他与林照辰根本不可能突破李展的重围。所以,他特意夸大其词的讲一通桃色绯事,借此分散军阵的集中力。又假意挑逗李展,若能使他稍稍放下戒备,那二人机会就来了!!
      趁着一众仰天之际,叶致茗踢了马腹,‘驾’的一跃腾起,飞驰跨过了盾阵,直奔门闸!
      再回神时,众军已不及阻拦,就见二人疾马即将冲出大门。李展眯眼,亲自引弓乘龙箭,百步穿杨,射断了悬挂在门柱上方的牵索。
      沉重的闸门应势坠落,叶致茗紧张得心惊,此时林照辰挥起缰绳,夹马驰速飞奔,千钧一发,就在大门砸下前的一刻,成功地冲刺而出!
      “哇唔,好险……”
      叶致茗不禁大喘一气,林照辰在身后抱紧他,那心跳声,怦怦作响。
      “坐隐,他们还在追。”
      赤马奔驰,往身后望去,有星点焰火正徐徐逼近,是李展的人马要追来了。
      几道银光忽闪而过,脸颊两旁簌簌串响,猛烈的飞箭逼身左右,让林照辰不得不拐入林间躲避。
      枫林里深影斑驳陆离,草木婆娑,二人兜转其间,速度不由得慢下了许多……
      没过几步,就见眼前撒来一张大网,林照辰扯马缰急转,长枪迸力割碎了绳网,正要杀去,投网的人早已蹿入丛中不见身影。
      未及缓气,两边又射来了几束锐箭,林照辰咬牙,赤目贲怒,驰马深入树林里击杀埋伏。
      “这……”
      叶致茗隐约感到不妙,脑海里蓦地想起李展曾跟他说过的某句……
      ‘我在行军之时,从未因丧志失策而误断折损。’
      也对,不败战狂,又岂会轻易失策呢!
      林间细风吹拂,叶致茗阖眼细想,以李展能为,不可能将自己置于被动,由此看来,他应该早有在营地四周设好埋伏,既料他们即使侥幸逃出军营,也终得落网!
      叶致茗重新睁开清澄明亮的眼眸,瞥过飘忽于树丛间的几道暗影,心里有数。
      他从林照辰手上夺过缰绳,一把勒马止步!
      或许停得太急了,赤蛇仰蹄蹿蹬,林照辰极力稳住二人晃摆的身躯,目光疑惑看叶致茗。
      “怎么了?”
      叶致茗往地上指去,一根细线,横在了离马足前仅半步的位置……
      此刻若真绊倒了,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废!
      “照辰,别只会一股劲的去冲拼,你这样子永远赢不过他。”
      林照辰心里抽得一痛,切齿不甘。叶致茗微笑,抚了他脸,“你细心听蹄声,告诉我,这周围有几匹马在追?”
      林照辰勒马驻步,依言阖眼细听,“八,十……不,是十一匹!”
      叶致茗轻轻一笑,“左右各有三匹,后面有五匹。五匹之中,最铿锵有力的一骑,便是李展。”
      林晟调教出了个好师弟,然而这男人意志的存在,于他仿佛就是一种彰显扬威,简直的……
      有多扎眼得多扎眼!
      “照辰,不要在树林里跟他们磨耗,直接驾马上大道跑!”
      朗月高照,走在大道上,无遮无障,岂不成了一桩活靶?!
      虽有不明,但林照辰还是愿意听从叶致茗的话,策马转首出了枫林,踏上宽阔的主行道。
      “照辰,你听好我的说,”叶致茗靠在他怀里,任疾风从身边呼啸而过,“若发觉自己陷入苦战之中,莫要再一味硬扛。须知道,即使再强的人,也会有弱点。懂得冷静利用对方的弱点,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这才是逆转制胜的关键。”
      林照辰认真听着,沉稳地驾驭着疾奔中的赤蛇。
      叶致茗笑了笑,又道,“照辰,你的缺点是太执著,容易把自己往角尖里塞。至于李展嘛……”
      说着,叶致茗望了望身后,那依稀渐远的星火。
      “他的弱点,就是马草!”
      真的,林照辰真的差点就翻了马腹,所幸,他把持住了!
      “用不着太惊讶,”叶致茗淡然道,“营地的马都给巴豆吃泄了,李展腰包那点备货根本熬不过几天。所以,他们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跑过你这匹赤蛇。”
      李展引他们进枫林就是为了牵制速度的差距,而一旦他们踏上大道放开跑,李展就拼活追不上了,更何况……
      他现在这身还千疮百孔的……
      想着,叶致茗撇了嘴,脸色萧然黯淡,心绪绞成一团麻乱。
      “别再胡闹了,你们二个混账的都给我回来!”
      这突如其来一声吆喝,从背后猛冲撞来,把叶致茗心脏一下拍出了胸膛外!
      李展大喊,“叶致茗,你该清楚林照辰现在处境,你这样纵容他一走了之,根本无济于事!”
      ……还不死心?
      叶致茗给自己抚了抚胸口,回头见李展单人匹马,依旧穷追不舍。
      林照辰沉默不语,抱住叶致茗的臂弯却又紧了几分……
      赤蛇本属良驹,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甩离李展一大截,而叶致茗却示意林照辰停下马。
      “师傅你……”
      “听我的话!”
      叶致茗打断林照辰的犹豫,静静等在马背上,默看李展追来的身影。
      马蹄声咯咯几响,男人已到面前,叶致茗抬头与他四目对视,背后还有林照辰急剧的心响。
      “叶致茗……”李展轻轻唤了他一声。
      叶致茗看着男人脸庞,悠悠轻道,“我是真的苦恼,该唤你李展,或是林晟?”
      淡淡一句,瞬间让林照辰瞪大了双眼,叶致茗按住他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伏他耳畔低语,“别急,再等我一会儿就好。”
      他扯下李展给他掩身的披风,月华之下,一袭红衣鲜艳如血。叶致茗嫣然一笑,在男人恍神间,很安静地,将一柄藏于袖中的短剑,倏地刺入李展腹中……
      执迷于万劫不复的感情,思念如天高海深,是他令你无法割舍过去的一切……
      “就让你我暂时留个牵挂吧……”
      “也好……洛阳的擂台,今夜的枫华,我李展此生只败过你叶致茗一人。”
      “将军承让。”
      “好自为之。”
      …………
      圆月低垂天边,清辉隐于晨曦,夜已终,佳期毕。
      李展立马原地,默默望向二人奔远的身影。鲜红战袍下,还有血水在细流,毒素的侵肆让痛楚加深。他随意扎了伤口,赶在辰启日照前,深吸一口最后的晚风……
      良久,又摸了摸腹中几处伤痕,犹然之间,一个令李大将军苦恼的问题乍现在心:
      居然能在身上藏那么多剑,他是怎样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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