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二十一 ...


  •   没有给刘副将找茬的机会,当天夜里茅小飞就到中军帐找他的救星。恰好周济值夜,满面殷勤笑容地为茅小飞打开门帘。
      手里捉着一只笔,穆参商在写一份军报,他正襟危坐,认真严肃的神情与两人在蛮族逃命时嬉笑怒骂的样子大相径庭。
      一时间茅小飞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听见穆参商说“坐”,他就坐下。
      足足小半个时辰,茅小飞的视线从墙上挂的那只银光发亮的箭囊,到古朴内敛的重弓,这些兵器竟然丝毫未动,看来对穆参商而言,它们不是单纯的装饰物,才会让人运到这里来。

      穆参商纹丝不动坐着,眼角余光其实一直在留意茅小飞,直至手里的军报完成,他才封了口,命人送出。
      走下座位,穆参商将一袭大氅披到茅小飞的身上。
      茅小飞睡得口水长流,眼前内忧外患一大堆,这家伙还能睡成这样。穆参商不自觉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摇摇头,回到案前开始绘制蛮族地图。
      等茅小飞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到穆参商的床上,而帐门上的一丝缝里透亮的天光显示:他又错过了晨练。
      茅小飞极尴尬地抹去嘴角口水,穿好鞋,走到门口。
      左右以长矛将他拦住:“将军有令,让你等他回来。”
      于是茅小飞只得回去榻上坐着,不同于新兵营里冷硬潮湿的大通铺,穆参商的床好睡多了,茅小飞忍不住倒下去又睡了一觉。
      从早上等到中午,午饭有人送进来,茅小飞想问点话,那士兵却对他所有问题置若罔闻。茅小飞无计可施,只好把郁闷和疑惑都发泄在食物上,肚子吃得滚圆,躺倒在床睡午觉。再次醒来,一天已经过去,这时候穆参商还没回来。
      茅小飞冲到门口,打算无论如何他也得回去,不然爪西醒了要吃饭要吃药,没他不成。
      刚出门,不远处就走来穆参商,他的身边还伴着一个难以形容的美男子,剧震之下,茅小飞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看见茅小飞,穆参商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懊恼。
      显然,穆参商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他的帐中等,茅小飞走上去,突然矮身给穆参商单膝跪下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大礼。
      “将军总算回来了,请示一下,属下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茅小飞头也没抬。
      穆参商眸色沉沉看着茅小飞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衣衫不整的样,暗暗憋着一股气,不动声色道:“现在就可以回去,明天午饭以后,过来找我。”
      等穆参商带着那个人走过身边,茅小飞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却不是纨绔气质,身材挺拔修长,轻衣缓带,颇有几分高洁出尘的意味。茅小飞就在这里跪了一会,竟然生出怕弄脏那个人衣服的忌惮。
      真是奇了怪了。
      他两巴掌往脸上拍,边整理衣衫边回新兵营去,路上琢磨了片刻,忽然意识到,昨天夜里他就在穆参商的帐中,毫无防备地安心睡了一整晚,穆参商之前一副火热追求的架势,却没对他做什么。
      羞耻难当的感觉让茅小飞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嘴型骂道:“贱不死你。”

      新兵营里又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晚饭后,茅小飞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地低着头回到该自己的地方。
      没想到爪西已经醒了,半只脑袋拱在他的被子里,屁股高高撅起,随着头部探寻的动作而晃动。
      “回来了?”徐柒神色如常,仿佛昨天没有和茅小飞交谈过。
      这时,被子里的爪西听见声音,忽然跳了起来,果断蹲坐在铺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新奇地盯住茅小飞。
      茅小飞呼吸一滞。
      爪西怯怯地叫了一声:“爹。”
      “……”这下营帐里彻底安静下来。
      茅小飞懒得去管这些新兵蛋子,除了许邱和徐柒,旁人对他也不关心,他自然不用去管他们的看法。茅小飞弯腰抱起爪西,坐下后发现爪西浑身在发抖,顿时疑惑地把手贴到爪西额头上:“哪里不舒服?”
      小孩没有说话,小鼻子不住抽动,在茅小飞身上闻来嗅去,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拿眼看他。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稚嫩细幼的面容和身子,茅小飞顿时整颗心都软了,何况他还用那样全心依托的眼神看他。
      考虑到爪西身子很弱,茅小飞几天都和他睡在一起,晚上抱着,白天也形影不离,以免他不在时刘副将派人来带走爪西。
      爪西没牙,只能吃点稀粥,茅小飞看他成天吃不饱的样,实在忍不住掏了两只蛋,蒸出一碗黄黄白白的嫩蛋羹给他吃。
      吃了一次,之后每到饭点,爪西就用可怜巴巴馋得慌的表情对着茅小飞。
      头一次茅小飞觉得:要是他是个有钱人就好了,就可以给爪西吃好的喝好的,给他买好看的小衣服。
      等爪西稍微好点,一天,茅小飞把人带到已经搭好的木屋前,爪西和山鸡追来追去跑了一会,吓得鸡边叫边飞上木桩。
      茅小飞把爪西抱到一根桩子上,和他视线齐平。
      “以后你不是蛮族的小孩了,我给你一个新名字。”
      爪西眨了眨眼睛,幼嫩的食指戳自己胸口:“傅冬。”
      “你本来的名字叫傅冬?”茅小飞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爪西摇摇头:“爪西的第一个名字,爪西的第一个爹起的。”
      想到爪西的蛮族爹是被他亲手杀掉,茅小飞怎么都有些心里发毛,即使现在收养了这个孩子也一样。茅小飞忍不住问:“你的第一个爹去哪了?”
      “死了。”
      “……”
      “被第二个爹杀死的。”
      小孩看上去有些难过,腮帮子鼓起又凹陷进没有牙的嘴里,爪西伸出两条小胳膊,抱住近在眼前的茅小飞的脖子,脸贴着茅小飞的脸蹭来蹭去,抬头认真注视茅小飞:“你不要死,你要和爪西在一起。”
      “傅冬。”
      “嗯,我叫傅冬,爹要和傅冬永远在一起。”这个名字听上去不像蛮族人了,大概第一个捡到爪西的是庆细人。
      “可以。”茅小飞笑着点头,摸了摸小孩的头,“从今以后,你要听我的,而且要对我说实话,不能撒谎。”
      傅冬高兴地叫了一声,从一米多高的木桩上直接跳下去,手脚并用在地上绕着茅小飞爬了一个圈。
      茅小飞简直哭笑不得,又抓住他说了半天不许在地上爬。一大一小在木屋里睡下,傅冬趴在茅小飞肚皮上,一个一个回答茅小飞的问题。
      原来傅冬真的是狼孩,第一个带他从狼穴里出来的,是一个叫傅明远的郎中,采药时发现了狼孩,带走以后颇费心思教导足半年,才让他学会走路和说话,后来傅明远带着妻子去上齐岳父家探亲,车队受到蛮族人劫掠,见傅冬小,蛮族又人丁不旺,小孩一律会带回族中分给那些没有当家主母的男人。
      “他很凶,老是揍我,还杀了老爹。”傅冬懒懒闭着眼,边说边无意识抠了抠屁股,茅小飞顺着他的手,给他挠小屁股。
      “老爹?”
      “嗯,老爹很大年纪,五十五了。”
      估计那郎中把傅冬当成老来得子一样疼宠,被蛮族人带走以后,傅冬见惯蛮族的行事方式,加上傅明远和傅冬真正生活的时间也就是半年,这半年还不足以教会傅冬怎么做一个“人”。
      “你困了?”茅小飞摸着傅冬乱糟糟的头发。
      “嗯,爹,我们今晚不回去睡吗?”傅冬小小的声音充满困意。
      “你想回去吗?”
      “不要,这里只有我和爹爹。”两条根本抱不住茅小飞的胳膊紧紧环住他,傅冬追着茅小飞一路,现在总算如愿以偿,大概这是离开蛮族以后,最舒服的一个晚上。
      茅小飞轻声说:“那你睡吧,我们不回去。”
      小孩没有再发出声音。茅小飞的手搭在小孩身子上,手掌心里是一副软趴趴的身子,这让茅小飞不由自主想起流浪那些日子,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遇上一个好心收养自己的人,唯一对他好的老丐没有等到他出人头地,养父母从来没有让他吃过一顿饱饭,他被安阳王娶回去,干爹干娘就指着他的钱。
      茅小飞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月色融融地笼罩在军营上方,山影、树影温柔投在水里。

      “不是朕要数落你,你对他也太过了些。”
      皇宫之中,琼浆玉露全跟不要钱似的被安阳王喝个精光。这是他每次进宫来住的宫殿,位于皇宫西边,临着公西煊的宠妃李氏住的宫殿。
      “皇上,你就不要再数落臣弟了,这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安阳王一个酒嗝冒出来,惹得公西煊不悦地皱眉。
      “你不知道,成亲这么久,他都没让臣弟碰过。臣弟何曾忍过这么久?也怕伤了他,不敢硬来,那丑事爆出来,臣弟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生气也是应当,若不然,要是贵妃与旁的男人牵扯不清,皇帝哥哥你不动怒吗?”
      除了安阳王,也没人敢这么对上齐皇帝说话,公西煊性子好,对言宁荣自小照料到大,手足之情很不一般,比亲生的兄弟还要亲近三分。
      “你少喝一点罢,朕还有很多事要忙,这几日你住在宫里,不要乱闯,惹到太后,降罪下来,朕不会管你。”
      公西煊走后,言宁荣躺在榻上,翘起脚,勾起酒壶,酒液没有直接流进口中,反而流到了脸上。
      他实在不想回府里,他偌大一个安阳王府,现在冷清得让人害怕,再也没有满院子飘香的汤味,也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问他上哪里去了,在梨春坊待到夜半三更,也不会有人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茅小飞的奸夫找着了。
      谁知道竟是个孬种,没挨上两棍子,就屁滚尿流地全招了,这下让言宁荣措手不及,他本来想看看,什么样的奸夫,比他安阳王英俊?多金?温柔体贴?地位尊贵?结果竟然是他们家老祖宗给他弄出来的事。
      “你娶个伙夫做王妃,要叫祖母将来以何颜面到九泉之下,见你祖父?”
      问上老太君,得了这么个答复,骂不得,笑不得。一气之下,只好到宫里来找他的好皇兄诉苦,也是惦记皇宫里那个大酒窖,要找什么样醉死人的酒没有?
      冷白玉阑干照着,言宁荣喝酒喝得人不人贵不贵的样子,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找到茅小飞,他睨起了漂亮的一双狭长凤目,脸贴在冷硬的阑干上蹭了一会,一手往心窝子里捶,这回怎么这么难受呢?
      他好过的男人,从皇宫能排到上南城门口去,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地走,这一个,又有什么不一样?这一个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会做饭会享不来福偷着给他洗衣服,会在他醉酒的时候熬一碗苦倒胃的醒酒汤捏着他的鼻子粗鲁地给他灌下去,会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摆出“媳妇”的架子数落他几句,会教训他不要当银子是大风刮回来的,会劝他快些纳几个家世高贵的妾给言家延续香火。
      言宁荣觉得,茅小飞一定是没有喜欢过他,才要叫他纳妾。
      可他走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生辰时收的礼,是唯一一件言宁荣亲手给他戴到头上去的碧玉簪。他又没说叫他净身出户,为什么茅小飞就只带走了这个?这让言宁荣一遍一遍想起那天他问心血来潮,不仅给茅小飞准备了生辰礼,还把他拉到镜子前,强行按住给他梳好头发,用那根不算名贵的玉簪簪上。他还偷偷亲了茅小飞的脖子,虽然后来是有人叫他出去他拍屁股就走了,可茅小飞被他亲得满脸窘得发红,尴尬得不敢抬头的样子,现在怎么这么清晰,这么勾人,不就是一盘白水煮青菜吗?
      言宁荣喉中鼓噪出一声咒骂。
      “来人,这什么酒,不够烈,给本王换个更烈的来!”言宁荣一拂袖,大大小小的酒坛酒瓶滚了一地,下人忙不迭去取酒回来给这个混世魔王继续享用。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