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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一诺千金(下) ...

  •   寝殿门打开的时候,岳纶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家王爷就从里面‘冒’了出来。但是看那架势,却似乎像是被人给推出来的。
      步下石阶,王爷站在他面前,笑得……
      岳纶腹诽:王爷,求您别笑了,这大晚上的,又临近清明,属下心里瘆的慌。
      “走吧。”尧泽收敛止不住扬起的唇角,朝院外走。
      岳纶随后跟上,到了垂花门下还回头往寝殿看了一眼。就见胭脂姑娘从里面走出来,拎着一个木桶行色匆匆地朝小厨房去了。
      “萧侍郎都弄好了?”尧泽的声音打断了岳纶的好奇,他忙点头,回道:“按照王爷的吩咐,所有试卷已经全部入库,钥匙在这里。”
      岳纶从怀中拿出一把铜钥匙递了过去,尧泽接过收好,微颔首,“萧大人做事稳妥,窝在侍郎的位置上,着实委屈了。”
      岳纶知尧泽已经生了提拔萧秉淳的念头,也跟着附和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脚步匆匆地走到了前面王府的侧门,云翔驾着马车正等在那里。
      “去大理寺。”尧泽坐进车内,吩咐道。
      云翔应了,一甩缰绳催动马匹前行,趁着月色走避人的小路向着大理寺而去。
      今晚值夜的狱丞早已换上了尧泽的人,沿途的狱监已被调走,因此尧泽跟岳纶到达的时候,一路走到目标牢房都并无一人撞见。畅通无阻的在最深处的一间尚算干净舒适的牢房外站定,尧泽去掉了罩头的帽子,朝岳纶抬了抬手。
      对方犹豫了一下,面色颇有些为难,“王爷。”
      “拿来。”尧泽目光一凛。
      岳纶无奈,只得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递到了尧泽手中。
      “二老爷书房的暗格中只有这一瓶。”
      尧泽看着手中的东西,冷冷一笑,“只怕这世间,也只有这一瓶了。”
      说完,他推开牢门走了进去。岳纶从外面将门关上,和狱丞一起守在两侧。
      屋内住了有十多日的犯人早就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在牢房这样的环境里住着,早就被折腾的心力交瘁。疲惫的眼四周泛出青黑,因为吃得不好,本来圆润的下巴也变得消瘦。
      牢门‘咯吱咯吱’的开合声惊醒了他的睡眠,缓缓睁开眼睛,就正好看到尧泽站在面前。
      “尧儿。”夏如江面色一喜,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你终于来了,舅舅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这大理寺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妈的,要不是为了你母亲和你,舅舅早就忍不下去了。你是不知道,你大舅舅心肠太狠,竟然跟这里的人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特殊照顾。呸,要不是你舅母托人送了些银钱进来打点,只怕我如今还睡在稻草窝里呢。”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人的关系,一见到尧泽,夏如江就滔滔不绝地开始倾诉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苦。
      尧泽也没打断他,漫不经心听着的同时,还如闲庭漫步般在这个牢房里转了一圈。地面明显打扫过,桌子上摆着今晚吃剩的饭菜,从残骸来看,应该也算是顿颇为丰盛的菜肴。再看那张木床,虽然比不过寿康侯府里的红木架子床和锦缎软枕,但是也比其他犯人用的草垫子强上太多了。起码夏如江的被子上,就不会有一股发霉的酸臭气。
      “其实那些事,是我交代的。”尧泽看完了,转而在桌边的凳子上坐定,淡淡道。
      “隔了这么久,我就想到你应该已经想出办法了,怎么样,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夏如江喜悦的表情突然顿住,他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看向了尧泽,面露惊讶,“你刚才说什么?”
      尧泽似是为了体贴他的重听,微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本王说,让这里的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我的交代。”
      “…………”夏如江的眼睛逐渐瞠大,露出了一个不敢置信地表情,“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尧泽打断了他的话,微微歪着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二舅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吧。”
      前世,母后因自己被驱逐封地而和父皇大闹了一场,皇后御前失仪被软禁在凤鸾宫,几乎已经隔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可就在这个时候,夏如江动了别的心思。他不甘心此生就只能做寿康侯府的二老爷,就像这一世一样,他要的……是从龙之功,是想要超越自己的兄长。甚至,他希望如果能够辅佐嫡皇子登上帝位,或许新帝还会让他取代寿康侯的爵位。
      这些……无可厚非!
      尧泽不讨厌看重名利的人,从一定层面上来说,这样的人会让他更觉得好驾驭驱使。
      而唯一可惜的是,夏如江的敌人,是当时的太子,公冶瑾瑜。
      被派去暗中保护的云翔火速追上了正前往封地的自己,带回了夏如江蓄谋要给太子下毒的事情。而等他赶到东宫的时候,那杯毒酒已经握在了瑾瑜手中。太子死,皇后一系必然难逃劫难。毒杀太子等同谋逆,不要说寿康侯府,就连乾宁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在那样的时刻,尧泽脑子一片混乱,已经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舅舅府里的这瓶丧魂露可真是歹毒呀。”尧泽将那白瓷瓶子放在了木桌上。
      服下之后,他几乎瞬间就被夺走了清明,全身如同被刀割火烧一般的疼痛。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经历,若非有瑾瑜在身旁抱着他,一遍遍哭诉着曾经的往事、两人的情意,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而在毒发之前自残身亡了。
      他永远都记得瑾瑜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宁愿不做太子,也不要这个结局。’
      情之切切,却不为毒药所怜悯。半盏茶的时间他就没了呼吸,再次能看清的时候,他已经应验了瑾瑜的乞求,重来一世。
      可既然重来,那么所有可能的危险,自然要未雨绸缪。
      尧泽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夏如江已经被桌上那熟悉的白瓷瓶子吓得脸色惨白,栗栗危惧。
      “你……你是怎么拿到……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他一脸的震惊。
      这瓶丧魂露是他在民间寻了百位游方郎中才找到的,本来就一心留着在最关键的时候用。而最近的一次,还是他和夏后盘算着除掉公冶瑾瑜的时候,他想着是否用这瓶丧魂露会更稳妥更隐秘。
      尧泽冷冷嗤了一声,“二舅舅何须知道这么多?您私通禁宫女子,已经冒犯了天威。父皇容不下你,母后和太后自然也不敢说情。既然大势已去,舅舅就不要浪费了这丧魂露。”
      “胡说。”摆在眼前的毒药已经让夏如江失去了理智,他怒瞪着尧泽,口不择言地骂道:“公冶尧泽,你敢害你娘舅?我回京述职不过几个月,那个女人我更是连见都没见过。私通宫女的罪名你想压在我头上?等我面见了圣上……”
      “见父皇?”尧泽仿佛听到了个大笑话,嗤了声,“二舅舅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被关在大理寺,只是因为一个宫女为你珠胎暗结?”说着,他向前倾了倾身,让夏如江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你已经是寿康侯府的弃子了,大舅舅不会救你,皇祖母也不会救你。而对于父皇来说,用你震慑两公侯府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又怎么会去听你的辩解之言。”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重锤砸在夏如江的胸口,其实这些事在被关进牢房里的这些日子里,他又何曾没有想到过?且不说太后和皇后,那个和自己素来不睦的大哥就根本不可能救他,如今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夏如海顾念兄弟之情了。而对于德成帝来说,他这个寿康侯府二老爷的身份,也正好让两公侯府及其党羽都看清楚,陛下想要肃清外戚专权的决心。
      “公冶尧泽。”夏如江几乎崩溃,怒吼道:“我可是你的亲娘舅。”
      他的这一声吼撕心裂肺,但是传入尧泽耳中,却只让他目光更加的冷冽,“你要害我心头之人,我怎能容你?”
      “我害了谁?”夏如江只觉得冤枉。
      尧泽哼笑了一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下到阎罗地狱,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这话说完,他抬手拍了两下。
      牢门再次被推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
      “仔细看清楚了,二舅舅要是没咽了气,你们可不能走。”他冷声吩咐,无情至极。
      “是。”那两个人躬身拿过白瓷瓶子,朝着不断缩向床角的夏如江走去。
      “尧泽,公冶尧泽,你疯了,你敢私下对朝廷二品大员行刑,你不怕死吗?”夏如江见尧泽起身往外走,急忙呼喊道。
      “死?”尧泽脚步顿住。
      他怕死吗?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夏如江的话,反而很认真地想了许久。牢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被捂住嘴的夏如江‘呜呜’反抗的声音。
      尧泽回忆起过往,又想到了如今的许多事。
      最终,他想明白了答案。
      他当然怕死,重活一世,他要的是和瑾瑜的长长久久。如果死了,可就真的辜负了老天爷的恩赐了。
      因此……
      “手脚干净些,二舅舅是畏罪自尽,不要招人说出什么闲话来。”他可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阻碍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属下明白。”黑衣人应了。
      其中一人压制住反抗的夏如江,另一人一指点在了他腰腹间的穴位,瞬间让他无法再挣扎动弹。
      嘴巴被迫打开,白瓷瓶子拔下盖子,眼看着就一步步逼近嘴边。
      “公冶尧泽,你害了我,你会遭报应的。”夏如江自知已经躲不过一死,用愤怒而仇恨的怒光瞪着尧泽,发出了歹毒的诅咒。
      “报应?”尧泽嗤笑了一声,“要知道,你的死不仅仅只是因为你自作聪明,更重要的是,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他人的生死。手足之情与你来说都凉薄如纸,你现在来跟我谈报应?”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如江不解地瞠大了眼。
      “二舅舅难道不明白吗?”
      尧泽俯身在他耳边低喃了几句,而夏如江的脸色却愈发苍白恐慌。
      “………你……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尧泽冷然地望着他,“您应该听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夏如江紧皱着眉心,似乎在努力用尽最后的力气挽回眼前的局面。
      “那……那又如何?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两公侯府,而且我依然是你的娘舅,你敢害我,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哼……天打雷劈?这番话,你还是下去跟死了的人说吧。”尧泽冷冷一笑,再也不愿看这个人令他作呕的嘴脸,转身离开了牢房。
      “王爷。”岳纶在他出来后将门关上,“二老爷的尸体要如何处置?”
      尧泽从牢门上面的方形栅栏看了眼已经被强灌下丧魂露的夏如江,淡淡唤道:“汪狱丞。”
      “属下在。”
      “今晚可有人来过大理寺?”
      那狱丞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连忙回道:“回禀王爷,今晚大理寺并无人来过。只是不知夏大人与牢中其他囚犯说了什么,竟然隔着老远骂将起来。没过多久属下去看,夏大人已经没了气息。”
      这狱丞答得妥贴,可见是个聪明人。
      尧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道:“如此说来,倒是囚犯之间不知说起了什么,竟勾起了二舅舅的伤心事。”
      “想来是如此。”狱丞点头附和。
      “只是说来也奇怪,二舅舅被囚在牢中,又哪里来的毒药自戕呢?”
      狱丞敛眸,神色不动地答道:“前几日倒是寿康侯府的二夫人递了银子送进来一些日常物品,不知那毒药是不是就这样被夹带进来的。”
      “如此……”尧泽冷冰冰地叹了口气,“倒是大理寺检查不严之过了。”
      “属下知罪,定然会在折子里自请处罚。”狱丞说。
      “就如此回禀吧,言辞间婉转些,免得父皇在病中知道了二舅舅的死讯,平添伤心。”吩咐完,尧泽重新带回罩头的帽子,朝外走去。
      “属下遵旨。”
      狱丞目送他消失在大理寺监狱的甬道尽头,方立刻转身回去把夏如江的死讯写成奏折,打算着第二天便呈交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一诺千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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