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陷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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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德成帝从毓麟宫出来之后，脸色一直不好。汪奇见他似也无意回坤泰殿，便让引路的宫人朝御花园走。沿途赏些景致，也正好让他散散心。
“陛下，春日夜晚露水重，让奴才扶着您吧。”他小心从后面搀着。
德成帝被莫贵妃这么费尽心思地‘折腾’了一场，更加疲乏。
“汪奇，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他抬头看着夜空明月。
汪奇忙陪笑劝道：“皇上这是哪里的话，您如今正是龙虎之年，身康体健，哪里有老。”
“就你会说。”德成帝瞪了他一眼，脸色却明显缓和了许多，“现在呀，也就是你还能让朕真的放心说句话。其他那些人，只要在朕面前开了口，都一定有所图谋。”
汪奇知道他还在恼怒刚才莫贵妃的事，也不敢多言，只是老实地跟在旁边听着。
德成帝一边走一边看着园中的景色，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草木花朵的色彩还依稀可见。远处荷花池中初化的池水潺潺流动，猫了一个冬天的锦鲤都忍不住浮出水面吐纳气息。
“以前静嫔是最爱春日景色的。”他目光空茫，明显陷入了回忆中，“她虽然不爱和朕说那么多的话，但是只要她那样坐着，就算只是看书或者绣花，朕也觉得心里舒坦。”
汪奇似也想起那早已故去，总是喜爱一身白衣的女子。
“静嫔娘娘文静，但她心里，对陛下总是最好的。”
“是吗？”德成帝眸光一亮，“你觉得，她心里有朕吗？”
“这是自然。”汪奇道：“静嫔娘娘对陛下的事情，总是亲力亲为。就说这莲子糖，以前刘姑姑总说不要娘娘那么操劳，她做也行。静嫔娘娘嘴上答应，下一次还是会亲自做给陛下。”
“静嫔。”德成帝心头一颤，“她什么都没跟朕说过，闷声不响的，被人欺负了也不对朕说。”
“娘娘也是怕陛下烦心。”
德成帝叹了口气，“瑾瑜这性子，也最像他母亲。”
汪奇笑了笑，“奴才倒觉得，瑾瑜殿下很多地方，更像陛下。”
“哦？这话怎么说？”德成帝对这话颇有兴致，笑着反问。
汪奇道：“奴才听说，今晚这宫宴，就是太后娘娘吩咐瑾瑜殿下安排的。别看殿下以前从来不管这些，但是如今筹备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从物件摆设到菜肴酒水，都一一亲自过目，事无巨细谨慎妥帖，俨然就是陛下的风采呀。”
“你这家伙。”德成帝被逗笑，“这是夸瑾瑜呢吗？你这是拐着弯儿的拍马屁。”
被揭穿汪奇也不脸红，拱手陪笑，“陛下圣明，奴才什么心思自然也瞒不过您的。”
几句话来去，德成帝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御花园有一处水木凉亭，汪奇扶着过去，临着水让他稍稍歇歇脚。凉亭下养了一池子的金红锦鲤，夜晚亭外宫灯下能看到它们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身上的鳞片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撒在夜幕下的繁星。
“瑾瑜大了。”德成帝看着水面，低声道：“小时候静嫔带着他，他是最喜欢追着朕的。可是自从十年前，他似乎也跟朕疏远了。”
即使那件事过去了许久，可心中的疙瘩，还梗在心头，始终无法消散。
“陛下。”汪奇心中叹了口气，不忍心地劝道：“都过去这么久了，陛下还要开怀才是。静嫔娘娘在天有灵，也希望陛下和瑾瑜殿下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德成帝哀哀地摇了摇头，“静嫔的心，朕知道。朕没有护着她，她心里是恼朕的。而瑾瑜这么多年，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和朕亲近，他心里大概也在怨朕吧。”
十年了，可他直到如今都不能忘记静嫔死在自己怀里时的情景。那么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因为服了毒，身上脸上都是流出来的黑血。胸前绣了碧叶荷花的浅蓝色小袖短襦都被弄得脏污一片。她不断咳着血，求自己不要让瑾瑜进来看到她现在样子。
汪奇见他因陷入回忆而脸色愈发惨白，心头忧虑，忙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五殿下矜持自重，虽然不多言，但时时处处心里都想着陛下。就说这宫宴，刚才陛下吃的最称心的两道菜，就是殿下特意让人准备的。”
德成帝自从病重，胃口就愈发不好。但没想到今晚夜宴却对两道煲汤尤为喜爱。
德成帝听此话，眼睛一亮，“瑾瑜？”
“可不是，昨儿奴才在御花园碰到常恩，行色匆匆的。说是五殿下看到了宫宴的菜谱，有两样菜都是陛下从来不吃的，要求他们立刻换了。后来又说什么虫草无花果煲以及花椒乌鸡汤都有强身补气的功效，定要让他们立刻补上单子。常恩为了这个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累坏了。”汪奇说着，‘呵呵’笑了几声，有点儿幸灾乐祸。
“你个老东西。”德成帝眉眼弯弯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一肚子坏水儿。”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眼底哪里有半丝不悦，看着远处北面荷塘的方向，他吐了口气，“走，朕这会儿反正也睡不着，咱们看看瑾瑜去。”
“是。”汪奇拱手。
引路的宫人改了方向，选了绕过御花园的一段桂花林走过，出去之后转过听风花廊，便是溶月宫东门了。一行人刚从廊上步下，抬眼就看到远处六棱石子小路上也缓缓走来一群人。宫灯香炉、轿辇罗伞，浩浩荡荡地朝着他们过来。
汪奇眯着眼看了看，忙回：“陛下，似乎是太后娘娘的轿辇。”
“母后？”
德成帝也是一阵诧异，这大晚上的太后怎会还没有睡下反而来了溶月宫？
心里这么想着，德成帝脚下却不慢，一路迎到了太后仪仗之前，躬身行了个礼。
“更深露中，母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皇帝？”太后似乎也没料到德成帝会出现，同样一脸惊诧，“这么晚了你也没有休息？”
德成帝笑了笑，上前扶着太后下轿，“儿臣本打算歇了，后来看窗外难得好夜色，就让汪奇扶着出来走走。”
德成帝知道太后一向不喜莫贵妃，刚才在毓麟宫发了一通火，心里虽然恼着莫贵妃搬弄是非耍心机，但心里还是顾及她多年尽心尽力的伺候，不愿让太后对她的反感更添一层。
但是太后在这后宫又住了多少年，这里面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可能瞒得过她老人家的眼睛。陛下本已宿在毓麟宫却突然离开的消息不过转眼就传到了她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心里舒畅，喊了尧泽来聊天说笑。
但如今德成帝不愿多说，她也不会不顾他的面子揭穿出来。
“皇帝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太后只做不知，笑着拍了拍德成帝的手，“哀家是下午那会儿睡多了，这会儿子怎么也不困。正好尧儿过来送他特意命人给哀家配的药茶，哀家就留他说了会儿话。”
“哦？”德成帝面色寡淡，不置可否地往后看了一眼，“那母后怎么一个人来瑾瑜这里了？”
说到这儿，太后就忍不住欣悦尧泽孝顺。
“还不是尧儿，说瑾瑜这里有一坛上号的梨花春，喝下去可以助眠，要给哀家过来讨要。”太后说着，朝大门紧闭的溶月宫看了一眼，“但是也不知怎么了，尧儿走了这么久也没回来。哀家不放心，过来瞧瞧。”
德成帝陪着笑了笑，“母后还是把他当做个孩子，都当爹的人了，尧儿早已长大了。”
“皇帝还说尧儿，当年你跟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时时处处要母后操心。都是自己的儿孙，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年岁。”说着，太后似有感慨，叹了口气，“只要哀家一天还坐在寿宁宫，就要一天都操心着你们。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哀家将来就是……”说到这里，她突然说不下去，哽咽着湿了眼眶。
近段时间太后的身子愈发不好，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包括太医都说并无大碍。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也猜到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身边还有这么多未尽之事，尧泽还处在风口浪尖无法在朝廷稳住脚跟。这许多事每每想起，都会让她心烦难安，又怎么可能还有精神细细地养好身体，只能让身子愈发沉重。
德成帝也知她心事，母子连心，看到太后动容哀伤，也跟着难过起来。
“母后莫要乱说，宫里的太医每次来回话都说母后身体好得很。只是您平日里总是不肯好好休息，事事劳心，才会始终不见好转。我看着天气也慢慢转暖，不如过段时间让朕陪着母后到宫外行宫去小住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北门外梅山上的景色正是最好的，到了那里母后闲来喝茶下棋，身体自然就康复了。”
太后见他孝顺，心中藏着的那点儿埋怨一下子也忘了。
“算了算了。”她摇了摇头，“你政务繁忙，哀家也不想你为了母后就把国事放在一边。”
“母后这是哪里的话，在儿臣心里，母后是最……”
‘咣当！’一声巨大的响动打断了德成帝的话，跟着的宫人侍卫具是一惊，忙围在太后和德成帝四周，将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儿？”德成帝挡着太后，厉声喝问。
紧跟着的护卫朝四周看了看，确认了声音的方向，“陛下，似乎是溶月宫内传出来的声音。”
“溶月宫？”太后和德成帝异口同声。
“皇帝。”太后面色顿时大变，“尧儿和瑾儿还在里面，莫不是……”
德成帝脸色阴沉，想起这段时间深宫内屡次出现的凶案，凶手都是来无影去无踪。
难道………
“陛下。”汪奇在一旁请旨。
德成帝看了看溶月宫大门，吩咐道：“立刻喊唐复郾带沐林军前来。”
“奴才遵命。”汪奇领旨，迅速跑走。
而与此同时，跟着的二十几个侍卫有其中五六个人纵身翻上溶月宫大门，打探里面的情况。
“回禀陛下。”一人回来，跪在御前，“里面正殿一片漆黑，卑职只看到有三四个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楚具体是何人。”
“皇帝。”太后焦急不已，“让人立刻进去，哀家的安危无碍，可不要伤了两个孩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眼泪，脸上满是慈爱关切的神情。
德成帝也心中担忧，抿唇思量了片刻，朝侍卫一挥手，“推门进去，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皇宫内行凶。”
说着，他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佩剑，跟着一起朝溶月宫大门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陷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