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一石二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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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石二鸟
昶平城北，聚集着京城所有秦楼楚馆的烟柳街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灯烛辉煌、歌舞升平。站在高高楼台上迎来送往的女子妩媚动人，风情万千，形形色色的恩客从楼下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国色天香的倾国佳人，环肥燕瘦桃红柳绿任君挑选。只要花得起银子，便绝不会让你辜负了这春风一夜。
烟柳街里青楼众多，然而昶平人都知道，这最著名的，当要数巷口最东边的醉红坊。莺歌燕舞、丝竹高奏，最是人间繁华的销魂之处。
醉红坊后门，从巷口悄悄来了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四个轿夫都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轿子停下后，随从轻叩木门，片刻便有一龟奴来应了门。看到来人拿出的信物，直接把人引到了后院一处隐蔽厢房内。
轿中主人始终用罩头的斗篷遮挡着面部，直到进入屋内，他才褪下帽子，看向早已坐在窗边卧榻上的人。
“何大人。”夏如江放下茶盏，朝他拱了拱手。
何正朝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对方退出去将门关闭，只留他们二人单独在屋内。
“夏大人怎么有这等闲情雅意，竟然请我来青楼小啜几杯。”何正无视夏如江，直接在门边的圆桌边坐下。
对于何正傲慢的态度，夏如江似乎也不以为意。圆桌上早就摆上了酒宴，等的，本也就是眼前的人。
他随之在桌边坐下，拎起酒壶想给何正斟一杯。
“夏大人。”何正伸手挡住，冷冷道：“下官入夜从不饮酒，还是以茶代酒，陪大人喝两杯吧。”
夏如江挑了挑眉角，看着何正嗤笑了一声，“何大人也太过小心了，这醉红坊好歹是天子脚下，难道何大人还怕我暗害不成？”
“暗害？”何正看向他，不屑而笑，“如今下官正在负责嫡皇子的案子，自然小心谨慎，只怕哪一次行差就错，自己折在里面不算什么，害了康王殿下就不好了。”
夏如江给自己倒了杯酒浅啜一口，悠然道：“康王自是相信何大人，大理寺少卿刚正不阿，朝野中没有不知道的。”
他这番奉承，说起来寡淡无味，听在人耳中，也自然没有太多的诚意。
何正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道：“夏大人，朝堂之下不说政事，更何况如今下官还牵扯着康王的命案。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就要先行一步了，免得被多事之人看到，反而被诟病与嫡皇子外戚私相授受，只怕最后水落石出，这真相也不会让人信服了。”
他说完，站起身拱了拱手，迈步就要离去。
“何大人。”夏如江神色不动，唤住人的同时还从桌上夹了一筷子凉菜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吃完，方道：“夏某外放多年，朝中之事并不熟悉。”说着，他皱了下眉心，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怎么我听说，荷嫔娘娘这么多年了，却还一直都没个子嗣呢？”
“………”何正转过身，神情恼怒，“夏大人这是何意？”
夏如江又喝了杯酒，咂咂嘴颇为美味的赞了句，接着道：“何大人难道私下就没奇怪过吗？荷嫔娘娘年轻体健，就算多年前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再无动静吧。宫中的人都知道，除了毓麟宫也就风荷轩恩宠最盛，怎么这样的雨露之下，荷嫔倒反而一无所出呢？”
“夏大人。”何正提高了嗓音，面色难堪，“妄议宫中妃嫔，似乎于理不合吧？”
夏如江嘲讽一笑，“何大人不愧是博恩侯府的家臣，果然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做人家的走狗做的习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狗不成？”
“夏如江。”何正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一般。
当年万不得已的时候做了博恩侯府的家臣，这么多年来都成了他背后被人嘲弄的把柄。一个宦官出身的世族，哪里能被昶平这些高门显贵看得起。而身为家臣的他，在人眼里甚至连个宦官都不如。
当年初入大理寺，就有两个获罪的官员当场辱骂他就是个阉人脚下的狗，他面上不动，背地里却给这些人网罗了足够的‘证据’，直接判了凌迟。行刑之时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暗地里吩咐侩子手先从脸部开始行刑。一点一点割掉了那辱骂过他的嘴巴，让那些人只能张着白骨的下颌，死不瞑目。
狗？
哼，他要让那些辱骂过他的人知道，他可以让他们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何大人。”夏如江冷眼望着他，目光幽暗，“眼里杀气这么盛，可是在盘算着夏某的性命？”
何正眸光一凛。
夏如江不屑一顾，“何大人要知道，当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当了狗，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最后却还要落得一个烹煮下锅的结局。”说着，他站起身，走到何正面前递上一个盒子，“康王之案，孰是孰非何大人心中清楚。只是何大人为了博恩侯府尽忠，却不知这莫氏一门都是狼子之心。他们眼里只有自己世族的荣宠和尊贵，哪里会顾及到何大人。”
何正面上存疑，眼睛盯着夏如江递过来的东西却没动作。
“一个盒子，何大人不会也没胆子看看吧。”
夏如江笑了，他心中很清楚，何正这个人足够阴狠毒辣，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被人蔑视贬低。
而对付这样的人，激将法和欲擒故纵是最好的招数。
果不其然，他拿话一激，何正心里再戒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紫檀木的盒子不大，若说是个暗器，着实有些勉强。
他慢慢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颗墨色的药丸。闻气味儿，有淡淡幽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他不解蹙眉。
夏如江走回圆桌边，继续自斟自饮，似乎对这满桌的珍馐美味更感兴趣。
何正面色阴沉，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回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
“夏大人，刚才下官失礼，请宽恕则个。”说完，他满饮杯中酒，以示诚意。
夏如江瞧着他喝完，才勾唇一笑，“此时看来，何大人应该是相信夏某不会暗害了。”
他话中明显在奚落何正刚才的戒备，但是事已至此，何正也不能不忍。
“夏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不善饮酒，绝无他意。”
夏如江瞧着他面上虽然谦恭，眼睛里却冒着寒意的样子，暗自嘲笑了一番。
“夏大人。”何正见他没再刁难，便追问道：“不知您给的这个东西……”
夏如江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何正点了点头。
他没有见过完整的，但是他家夫人曾经在入宫之后带回来了一点点绢帕上的湿渍，那东西就带着这股味道。而当时，荷嫔刚刚流产不久，这东西就是宫里尚药局送来养身的药丸。
夏如江嗤笑道：“你没见过不奇怪，这东西里面放的，本是西域进贡的特种麝香。和咱们这里的不同，少了当门子狠辣的药性和气味，却药效却更好。”
“麝香？”何正大惊。
夏如江往前凑近，低声道：“当初陛下身体初恙，尚药局便寻了古方做出了这种药丸。但是……麝香有何弊端何大人也该是知道的，所以这种药在宫中，妃嫔是不能服用的。”
何正瞠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若妃嫔不能服用，那当初自己女儿吃得，又是什么东西？
夏如江见他神色，知他已开始猜疑，便趁热打铁继续道：“当时宫中谁掌权何大人很清楚，皇后被分了管理六宫的权利，又因为康王出征而心神不宁，很多事情，都是顾不到的。直到近几日，因为康王脸上有伤，娘娘到尚药局去询问方子，才发现了这份记录。据说……荷嫔娘娘可是吃了不少时日的。”
何正‘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毓麟宫。”
夏如江见他面色狰狞狠戾，笑得狡诈，“我听说，荷嫔娘娘当年流出来的，可是一个男胎。你说，若是这个皇子落了地，如今这何府，也该是正儿八经的国丈家了。”
后宫妃嫔诞下皇子便可晋为妃位，而家里的嫡女一旦成为皇妃，那满门上下的荣宠，又岂是现在可比。
何正阴着脸，沉声道：“夏大人费尽口舌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布这个局，难道就只为了给康王解眼前的困境？”
“困境？”夏如江神态倨傲，“康王的事情，又何须‘困境’二字。扶风阁尊贵无比，贵有嫡长的身份，行事果断稳重内敛，他日必然能够登顶。麒云殿跟毓麟宫纵有奸邪手段，只怕也是难翻出天去。而且莫氏心狠，他们眼中又怎么会容得下其他的皇嗣存活，但是康王却完全不需要去顾忌庶出的兄弟。只要何大人老实安分，一个皇子外祖的身份，康王还是不吝啬的。”
“………………”
何正眯起眼盯着夏如江，两人同样都是心藏奸邪的人，眼神交锋如同博弈，只是端看最后是谁心中的欲望更大罢了。
最终……
“康王希望我做什么？”
“不是康王。”夏如江赢得轻松，自饮了一杯，“这一次，是皇后娘娘。”
何正蹙起眉。
“既然眼前的僵局已经不可能化解，那我们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呢？何大人有何大人的仇要报，娘娘也有娘娘要除掉的人。”
“娘娘要除掉的人？”何正不解。
夏如江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面上写下‘溶月宫’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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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醉红坊主楼最豪华的一间厢房内，穿着彩色衣裙的一位男倌走了进来。
“怎么样？”尧泽闭目靠在榻边，似乎是在细听着楼下白衣女子弹奏的古琴曲。
彩衣男倌跪在地上，回道：“日子定在了宫宴那晚。”
尧泽睁开眼，眸光深邃冰冷。
“王爷。”岳纶在一旁拱手。
尧泽站起身，冲那男倌道：“把你的人准备好。”
“是。”
岳纶打开窗户，尧泽纵身而出，施展轻功转瞬便到了对面屋顶。
“王爷。”岳纶跟着他，面有忧虑，“何正为人阴险，不能不防。”
尧泽抬起头，巨大黑幕下一轮圆月，向地面洒下清冷淡然的光芒。同样被月光照着，此刻的瑾瑜，只怕已经入睡了。
尧泽星眸冷峻，“告诉荷嫔，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属下遵命。”岳纶先行一步。
尧泽留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五日，就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一石二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