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毒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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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宋鸢领着炎锡并没有走远，重新回到前殿，隔着廊子就看到她带着人等在寿宁宫门边。瑾瑜走过去，又跟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太后平日里饮食上要注意的地方，才领着炎锡从侧门离开，朝着扶风阁的方向而去。
“皇叔，炎儿真的可以见到父王了吗？”
一提到尧泽，瑾瑜就心跳莫名，低低地回了声‘嗯’。
炎锡没看出异样，继续自顾自高兴。
“那炎儿和皇叔可以留在父王身边吗？父王在宫里忙，炎儿会乖乖的，不吵不闹。”
瑾瑜摇摇头，“你父王住在宫里，是要帮皇爷爷做事。炎锡留在这里，父王还要想着炎锡，就会分心。倒不如炎锡在王府安心学习，等你父王回来让他看到你学业进步，不是更好？”
炎锡想了一下，虽不情愿却也没再坚持，“那炎儿就回府好好学字，这样父王就可以早点儿回来了。”
瑾瑜点了点头，瞄了眼他的衣襟，道：“今晨皇叔让你给父皇写的自己刚学的那些字，可带来了？”
“带来了。”炎锡拍了拍胸口。
“那一会儿就给父王看看，父王也会高兴的。”
“好。”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扶风阁。因着德成帝的旨意，瑾瑜无法擅入，便哄着炎锡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让他独自进去见父王。等时辰到了，自己再回来接他。
炎锡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进了扶风阁的门。瑾瑜左右无去处，便找了临近扶风阁的一处假山凉亭坐下等候。远远地，从这里可以看到扶风阁屋檐一角。铜质的宫铃被风吹动，叮当作响。院子里的花树大半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春雪弄得失了艳丽的颜色，好些早开的花朵都被压散了花瓣，粉粉红红地散落在被雪水润透的泥土里。
这扶风阁，可以说是公冶皇宫内完全不逊于凤鸾宫、坤泰殿以及寿宁宫的殿阁之一。正是因着嫡皇子尊贵的身份，才破例拨给了尧泽居住。往年间，他也曾经多次被皇兄带着夜宿在这里。十三岁那年的某个夜晚，他更是将自己人生第一次的遗\\精泄在了扶风阁的床榻上。
那是他第一次与皇兄赤裸相见，皇兄说男子到了这个岁数会如此是正常现象。这说明他长大了，已经可以使女子孕育子嗣。那个时候的他，还傻傻的盘算着等将来封王之后，可以有自己的王妃，还有自己的子嗣。
而如今……
瑾瑜坐在这四面透风的凉亭里，却还觉得脸颊发烫浑身燥热。
皇兄还会让他有机会娶妻生子吗？！
他的身子，已经经历过了那样刻骨铭心、神魂激荡的情事，真的还可以和女子在一起吗？！
………………………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春雪过后的风四处刮着，却也因为心乱如麻的烦躁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是大半个时辰。炎锡从扶风阁出来就被侍卫告知他在这里，小家伙连蹦带跳地跑上凉亭找他，高兴地呼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叔。”炎锡迎上眉开眼笑。
瑾瑜蹲下身，给他系好斗篷的带子，顺便把帽子罩上。
“和父王说话了吗？”
“说了，父王还看了炎儿的字，说炎儿聪明，字有进步。”
“那就好。”瑾瑜牵起他的手，两人朝宫门口的方向走。
“对了。”炎锡突然想起什么，“父王刚才也教了炎儿几个字。”
瑾瑜一怔，遂问：“教了什么？”
“嗯……”炎锡抿着小嘴想了一下，道：“一次的次，小鸡的鸡，可以的可，行走的行。炎儿可聪明了，那么一会儿就跟着父王学会了。父王握着炎儿的手教导，父王的字可好看了。”
‘次鸡可行’
如此看来，皇兄是看懂了自己让炎锡带去的那些字中暗藏的隐意，也认为利用皇宫夜宴引出凶手之计可行。
炎锡不知瑾瑜心中的事，还在径自说着，“除了这些，父皇还教炎儿学了两个词。”
“词？是什么？”瑾瑜问。
炎锡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道：“巫山，还有沧海，父王说是两个地名，将来炎儿长大了就可以去。”
瑾瑜一怔，顿时脸红过耳。
前不久在密闭昏暗殿阁中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幕幕画卷在眼前闪过，那人灼热喷洒的气息还如在耳边。那贴着掌心的炙烫，透过肌肤不断传来激烈的节奏，是那个人情动的证据。
“皇……皇叔，你怎么了？”炎锡话说了一半就看到瑾瑜脸颊红透，如同发热一般，顿时着急，“皇叔病了吗？刚才等炎儿生病了？”
瑾瑜一阵心虚，忙敛眸低声道：“嗯……是的，皇叔有些冻着了。咱们赶紧回府吧，皇叔回去暖暖身子吃了药，就好了。”
炎锡一听他这么说，立刻一脸认真，“嗯嗯，回府回府。”
小家伙在前面扯着瑾瑜走，却没发现到自己皇叔脸上掩饰不住的窘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凤鸾宫，皇后向太后请了安就被不轻不重的几句话给送了出来。太后要去礼佛之前只想心里清净，而皇后坐在那里叨念尧泽的事情，除了一肚子的怨愤什么主意也出不了，只会让太后添堵，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夏后之前因为瑾瑜就憋着气，如今被太后给了冷脸，心里愈发忿恨，回到凤鸾宫之后就大发了一通脾气。
“娘娘，娘娘息怒。”
烟浓和悦琴带着一众宫人跪在地上，一边劝一边磕头。
“那个孽种，神态举止全是静嫔那股子狐媚子像。如今得了势，竟然还管起了我尧儿的事情。中宫堂堂嫡皇子，竟然被他一个贱种压着，皇上和太后都糊涂了吗？”
“娘娘。”烟浓吓得脸色骤变，忙压低声音道：“这话万不可出口，凤鸾宫虽然严密，却也不知那莫氏是否有阴险手段。若是这些话被传了出去，皇上生气是必然的，若是连太后都得罪了，以后咱们这边就更无助力了。”
“无助？”夏后咬着牙，恨道：“太后心里也只有乾宁侯府，只一心想着要让她府里的人嫁给尧儿，却不想想若是尧儿不是太子，乾宁侯府又哪里还能再出一个皇后。”
“娘娘。”烟浓和悦琴都快哭出来了，心里急得不行。
‘太子’这个敏感的字眼在眼下这样的时候，又怎么能从凤鸾宫这边传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一旦告诉了皇上，只怕连着扶风阁的康王都会受到连累。可如今皇后娘娘这般的气恼，盛怒之下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
悦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道：“娘娘，不如……不如宣府里的侯爷入宫商量一下吧。无论怎么说，寿康侯府还是康王的外戚，一定会帮着他的。”
“大哥？”夏后顿了一下，随即怒道：“大哥从来都让我们息事宁人谨慎小心，他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帮着尧儿。”
“还有二老爷，二老爷也可以的。”悦琴又道。
夏后动作顿住，凤眉高挑，“你是说二哥？”
“正是，二老爷外放多年，想来经历的事情更多些，也许有别的什么主意。”
夏后想了一下，点头道：“二哥素来比大哥更有计谋，想要应该能为本宫分忧。”压着心头火气，她遂道：“到内侍省传消息，就说本宫思念家人，着寿康侯府夏如江入宫觐见。”
“是。”
后宫女子人人觊觎皇后之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中宫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崇之外，公冶王朝皇后本身所拥有的凌驾于所有宫妃之上的特权，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的一件事。在这深宫之中，能够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见到自己的母家之人，除了太后娘娘以外，也只有皇后而已。
但，这一次要入宫的是寿康侯府二老爷夏如江。因着之前宫女珠胎暗结的事情，悦琴便提醒夏后要避讳一些，干脆安排在了后宫和前朝之间的一处小殿阁——柳意楼面见。
这柳意楼原本是前朝用来摆放一些历史书籍的小书阁，后来德成帝见它不远不近的临着御花园东边，正是景色最好的位置，便让人把它腾了出来，用做观景休憩。
夏如江被内侍带着来的时候，夏后正坐在一层跃出水面的平台上喝茶，目光望着刚刚下过一场春雪的湖面，隐晦幽暗。
“参见皇后娘娘。”
众多宫人在场，夏如江即使是兄长，也要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给夏后磕一个头。
“二哥请起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夏后抬了抬手，客套了一句。
夏如江含笑着站起身，得夏后示意后坐到了圆桌对面。
“娘娘这次瞧着气色差了许多，可是睡得不好？”夏如江望着夏后，关心道。
夏后眉心深蹙，往一旁扫了一眼。烟浓心领神会，带着一众宫人退回柳意楼内，只让悦琴一人在近前服侍。
“二哥应该知道，自从尧儿回来以后，本宫的心，就没有踏实过。”夏后脸色凄哀，“皇上心中哪里有嫡子的位置，尧儿吃了这么多苦回来，却还要因为这些小事被软禁起来。”
公冶尧泽的事情夏如江在家中也听夏如海说了，只是他与夏如海说的按兵不动的心思不同。对于嫡皇子的这件事，他比夏家任何一个人都急。
公冶王朝和历代皇朝都不一样，无论是皇室也好还是显贵之家也罢，从来都不以长幼来决定继承者，而这也让并非长子的夏如江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想法。兄长夏如海一直都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自小就不爱和皇族子弟亲近，也从来没有那种要早早为自己‘铺路搭桥’的念头。人脉往来对于性子傲气的夏如海来说，如同一张废纸。除了乾宁侯府的三子苏展仁，他从来没见过自家兄长对什么亲贵子弟亲近过。
到了十五岁那年，夏如海更是和苏展仁一起去了远在南淮的闻竹书院学习，这一走就是五年。而那个时候，正是夏如江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凭着巧舌如簧的口才和接人待物方面的机敏劲儿，他可以说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誉。那个时候父亲更是话里话外透露出自己比兄长更懂事孝顺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更看重自己。
可是谁能想到，一年多之后，二十出头的夏如海与苏展仁在回昶平的路上救回了代天巡狩却遭逢暗杀的三殿下，也就是如今的德成帝。三个人因为这场患难成为知交，初回昶平的夏如海以及苏展仁更是成了永安府的常客，时不时与三皇子把酒言欢，亲近不已。
在之后，三皇子凭借善谋的手段和凌厉的作为一举拿下朝廷两省的权利，成了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而可想而知，夏如海以及苏展仁自然就成了新太子身边的股肱之臣。紧接着，乾宁侯府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选中了身为三子的苏展仁成为世子，而与太子和乾宁世子交好的夏如海，自然进入了父亲的眼界内。
二十五岁，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父亲望着他的目光异常冷漠，高声宣布已经请旨将大哥夏如海立为世子。
从那以后，夏如海身为公冶王朝最赫赫威名的寿康侯府的新侯爷，一直游刃有余风生水起。而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则被朝廷渐渐淡忘，最后只得了一个闽安府尹的外放职务，一去就是十几年。
而这一次回京述职，万万没想到两公侯府和皇帝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如此的地步。但万幸夏家还有一位皇后和嫡长的皇子在后宫，只要自己筹谋得当，说不准就可以有从龙之功，得到新太子外甥的器重，重新回到高位。
因着心中这些念头，夏如江看到夏后的烦恼，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其实……”他故意顿了一下，“娘娘也无需着急，虽然康王被困在扶风阁。但是想要解开困局，也很简单。”
夏后怒容满面，咬牙道：“二哥有所不知，皇上这几年因着那贱人的死，对本宫已经异常冷淡。偏偏这一次，还安排了那贱人的儿子来调查尧儿的案子，岂知那贱种会怎么盘算尧儿。”
她越想越生气，手握着绢帕死死绞紧。
夏如江看着夏后的面色，笑道：“娘娘做什么生气，这不正是娘娘的好机会吗？”
“好机会？”夏后一愣。
夏如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那个人一直都是娘娘的心头大患，与其这样留着他添烦恼，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除了他才好。”
“………”夏后陡然瞠大了眼睛，“二哥，那贱种毕竟是皇子……”
夏如江摇了摇头，“皇后莫忘了，如今康王被禁闭在永安府，那个人接管了这宗案件。谁知道他的心里是否还在记恨着十年前的事情，若是他以此为机会下死手，那康王岂不是危险？若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斩草除根。”
“何为斩草除根？”夏后听完他的话，眼神顿时阴冷下来。
“将一切的线索都嫁祸给那个人，一方面洗脱了康王的嫌疑，另一方面，也除掉了皇后的心头大患，岂不两全其美？”夏如江挑了挑眉角，笑得奸诈。
夏后疑惑地道：“可是如今这事由那个孽种和何正负责，哪边都是咱们插不透的。”
“那可不见得，皇后不要忘了，何正的女儿如今已经是荷嫔了。屈居于博恩侯府门下做个家臣，还是让自己的女儿生下皇子也享有尊崇，何正心里，自然分明。”夏如江道。
“让本宫去帮扶荷嫔那个贱人？”夏后瞋目切齿。
夏如江一脸肃穆，沉声道：“娘娘糊涂，只要除掉了那个人，剩下的荷嫔一干人等，还不是任由娘娘拿捏。如今这形势，自然是保住康王最重要。不仅要让陛下消除对康王的猜疑，还要让康王身边也没了那蛊惑魅心之人，这才能让殿下安安稳稳地坐上宝座。”
“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做，二哥心中可有谋划？”夏后犹有不安。
夏如江朝她笑了笑，眸光奸诈。
最后，柳意楼中到底定下了什么计划没有人知道，连悦琴甚至都被遣了出来。
不远处一棵梧桐树顶，深绿色的一道暗影快速离开，朝着远处殿阁而去。
炎锡离开之后，尧泽仍旧一直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刚刚烹好的热茶，他一边喝一边看着手中一本古书策论。
“王爷。”岳纶走进来，拱手躬身。
尧泽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去了？”
“正是，王爷果然料事如神，娘娘真的请来了二老爷。两人在柳意楼说了很久，不知道具体在谋划什么。”
“哼。”尧泽嗤笑一声。
何须料事如神，如今的这些阴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只有瑾瑜一人孤军作战；而他只是远远的观望着，观望着这个弟弟到底可以走到哪一步。
他摇头叹息，“母后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父皇心中念念不忘静嫔，如今又宠爱莫贵妃，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岳纶敛眸，沉默而立。
尧泽又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手册上，屋内寂静无声，唯有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传来。
最终……
尧泽把书撂到桌上，神色平静，眼底却透着寒意，“没想到本王有一天不仅要防备着敌人的暗箭，还要小心着来自自己母后的伤害。”
“王爷。”岳纶请旨。
尧泽拧眉沉思了很久，道：“告诉厉忠，按计划进行。另外，你夜晚出宫一趟，让云翔好好看着瑾瑜。”
“是。”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毒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