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公冶瑾瑜（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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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公冶瑾瑜入永安府不到片刻便出来，有心的路人都纷纷猜测，看来两位皇子的关系果然不睦。
然而这些，也正是瑾瑜希望看到的。
回到自己的府邸，胭脂带着下人已经把半个院子都整理好了。瑾瑜的寝殿已整理干净，摆上的东西不多却处处透着雅致。两个刚寻来的厨娘早早地做好了晚饭，胭脂伺候着吃完，瑾瑜便说累了，要早早回房安歇。
此刻，外面没来由的开始下起雪来。
这初春的大雪素来被誉为吉兆，府外大路上，隐约还能听到百姓高兴议论的声音。瑾瑜穿过院子的时候，抬头看着头顶黑布一般的夜空‘簌簌’飘着洁白的雪花，就像是溶月宫内被一阵风吹落的梨花花瓣。
“下雪了。”他语调低哑，隐约透出几分消沉疲惫。
胭脂哪有不知他的，心有不忍。
“殿下，总会好起来的。”
瑾瑜回头看了她一眼，苦涩一笑，“我只怕到了那时，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步入屋内直接进了连接两府的密道。他的府邸与永安府也就一条街之隔，因此这密道也没走多久。按下机关打开另外一边的石门，云翔等在外面。
“殿下。”他恭敬施礼。
瑾瑜点了点头，径自朝着炎锡居住的侧殿走去。
“殿下，大公子已经睡下了。”云翔在一旁道。
“晚饭可吃了？”
“流苏哄着，吃了不少。听说您今晚会回来陪他，一直很高兴地等着。直到实在熬不住了，才跟着流苏去睡了。”
“他晚上醒来定然会吵着要水喝，让守夜的姑姑备好温水。”
“流苏省得，早就弄上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胭脂跟在后面，给瑾瑜拿着铜制的暖手炉。
正在此时，院外突然跑进一个雷霆军护卫，看到瑾瑜和云翔忙跪下。
“怎么了？”
“回禀统领，五殿下，永安府外发现一个人，昏迷不醒全身火烫，怕是要不行了。”
瑾瑜一愣，往炎锡寝殿去的脚步生生止住。
这永安府是何处？只怕这京城之中没有人不知道的。而且这正阳街上都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若说跑出来一两个下人倒也算寻常。但这样的人哪里还不远远地跑走了，又怎么会躺在康亲王府的门口。
云翔不太放心，朝他拱手道：“王爷命云翔带领雷霆军负责府中安全，就让属下去看看吧。”
“好。”瑾瑜点头。
云翔箭步带着那个侍卫离开，瑾瑜转身去偏殿看了眼炎锡。小家伙被流苏套上了一件棉绸肚兜，红彤彤的颜色盖在小肚子上。屋里地龙烧得热，他直接把身上的薄被给踢开了。一旁的教习姑姑担心他踢来踢去反而着凉，就干脆只是搭着他的肚子。小家伙伸展开四肢躺在大床上，睡得好梦正酣。
瑾瑜放下心，又交代了姑姑几句，便转身回了正殿。他这边刚坐下没多久，远处院墙外就传来一阵声响。他披着斗篷站在廊子上看着，就见云翔带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走了进来。
“怕王府仍有不安分的，属下做主从侧门绕了过来。”云翔站在他面前，回道。
瑾瑜点了点头，走下阶梯来到那蒙着黑布的人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云翔一把掀开黑布，道：“殿下可认得此人？”
瑾瑜低头看去，就见被侍卫们抬着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秀气的男子。紧闭的双目只能看到如蒲扇般浓密的睫毛，唇形绝美，肌肤细致如玉，乌发如墨般在宫灯的映照下发出淡淡光泽。
被人就这么抬着，让他不舒服地发出低低地呻吟声。口中随着粗重的喘息冒出白色的哈气，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
此人容貌着实不俗，但是对于瑾瑜来说，却是陌生的。
云翔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疑惑，便道：“殿下不知，这是六年前曾经名满京城的舞伶——紫茶。”
“什么名字？”瑾瑜听到一个熟悉的字。
云翔一拱手，“这位曾是千舞楼的紫茶公子，六年前名满昶平。后来听说此人因为容貌出色舞姿动人，被一位显贵收入府中，此后就再也没有在京城露过面。”
瑾瑜心头一震，“紫茶？”
“正是。”
瑾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玉壶冰’那位神秘的紫老板。从不示人身份神秘，或许，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殿下，这人倒在永安府门前，只怕背后必有隐情。如今王府正处在事端之上，不如还是将他……”
瑾瑜围着人转了一圈，微微眯起眼睛，“你刚才说，此人曾经是一位舞伶？”
“是的，千舞楼的头牌。”
瑾瑜笑了，落雪的夜色中，就如同冒着寒风盛放的梨花。
“如此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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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院，绿树掩映中的一处殿阁。飘雪的夜晚带来刺骨的寒意，殿内却被地龙烧得暖融融的。三五个华服宫女垂首伺候在外殿，一层层幔帐遮挡着，掩去宫殿最深处的声音。
“做的不错，果然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谢父皇厚恩，儿臣不胜荣幸。”
“接下来，你又当如何？”
“请父皇恕罪，那东西儿臣始终没有找到。”
“难道落在了尧儿的手里？”
“儿臣不知，只是当初素月已经先一步把那东西藏了起来，儿臣派了很多的人，始终不得线索。”
“…………”
“父皇恕罪。”
“算了，尧儿的心智，你终是不如他诡谲。”
“让父皇失望了。”
“无妨，那样东西只要没有被尧儿找到，就尚算万幸，你尽快派人去找。”
“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你懂事，所有孩子中，父皇最疼你，你好好去做。”
“是，儿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父皇。”
“你下去吧。”
一人恭敬施礼，缓缓退出了殿阁。
直到安静无声，暗处侧殿殿门才缓缓打开，汪奇端着一个摆了金漆描龙瓷碗的托盘走了出来。
“陛下，该喝药了。”
他走到卧榻前，将药碗放在方几上，“太医说这药还是温着喝药效最好。”
靠在龙榻上的德成帝咳嗽了两声，深深吐出一口气，“都盼着朕不中用，喝下这药，岂不是让他们不痛快。”
昏暗殿阁中，暗含隐怒的森冷语调听来异常的清晰。
汪奇忙跪下，劝道：“陛下说得这是哪里话，您是天子，天下之主，哪里有人敢不恭敬。”
“恭敬？”德成帝嗤笑了一声，“朕还不糊涂，他们的心思我都看得出。”许是心中充满了愤愤，他这一声牵动虚弱的心肺，又连着咳了好一会儿。
“陛下。”汪奇心中担忧，“先把药喝了吧，太医说了，陛下不宜久咳。”
德成帝一边咳一边点了点头，汪奇跪在地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把汤药喝下。这治疗宿疾的药总是奇苦，汪奇把蜜饯递到他面前，他却推开了。
“你给朕去拿那个来。”
“是。”汪奇忙起身到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粒洁白晶莹的莲子糖。
德成帝拿出一颗放在口中，脸色稍霁。
汪奇见此，才松了一口气，陪笑道：“还是静嫔娘娘心细，当年把法子教给刘姑姑，陛下这喝了药才会好受些。”
“静嫔。”德成帝拿起一颗莲子糖，放在眼前细看，“她总说这是她家乡最多见的东西，那里的人用莲子做糖，做白玉糕，做莲子羹，寻常的很。”
汪奇听着他这么说，一时也有些感怀，“静嫔娘娘知道，莲子之心最苦，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五殿下。”
“瑾瑜？”德成帝似乎愣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种像是不耐却又不忍的复杂神情。
“他长大了，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
“陛下慈爱，五殿下心中都明白的。”汪奇忙道。
德成帝盯着手中的莲子糖看了许久，兀自喃喃道：“或许，真的就是因为他长大了。”
德成帝叹了口气。
汪奇在一旁看着，见他神色已掩饰不住疲惫，便道：“不早了，陛下忙了一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德成帝顺着他搀扶的手劲儿躺下，拉上棉被盖好。
“过几日坤龙的使者进京，你去六司通传，让他们仔细准备着。”
“奴才遵旨。”
“…………………”德成帝略沉吟了一下，道：“宫宴那日，传旨允康王出扶风阁。”
“是。”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德成帝才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汪奇在龙榻下首坐下，屋子里地龙烧的热，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他把那个木盒子放在一旁伸手可触的案几上，斜靠着榻角也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一个身穿紫色皇子服制的人走到近前，伸手递给当时正被总管责打的自己一瓶伤药。
那人浅浅笑着，说不出的和蔼宽厚。
‘奴才也是人，总管宽容些吧！’
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即使心变得再硬，责难无辜之人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做过。
奴才也是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公冶瑾瑜（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