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你的时空》古月珊

5、施粥

　　十口大锅，十支排得长长的不规则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大多数都衣衫蓝褛，以灰黑褐色为主，偶有一两点鲜艳的色彩，也被尘埃染得面目全非。从远处望过去，人们就如蚁群一样前后相接，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动着。薜蓝朵站在其中的一只蚁群队伍里，等候着施粥。
　　不知道挨了多久，才会轮到了自己。虽然饿得头昏眼花，前胸贴后背，薜蓝朵还是朝四周张望着，打发着等待中的无聊时光。她对这次施粥的主持人尤其感兴趣，那是一个大约五十出头的健壮半老头儿，之所以说他健壮，是因为他的身形高大，目光炯炯有神，虽然蓄着略有花白的山羊胡子，却面色红润，皮肤饱满。
　　这个健壮的半老头儿此时正挥着他那异常粗大的手掌，指挥着几个人将另一只施完了的粥锅抬走，并且大声的招呼排在那只锅后面的人明天再来，或者是转排到其它的队伍里去。于是呼啦啦的一声响，余下的人们立即分散着跑向他们所认定能分到粥的目标队伍，很快便重新排在了新的队伍里。
　　有两个人围着施粥的队伍忽前忽后的晃悠着，他们穿着灰色的中长袍子，背后顶着一块圆形补服，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差”字。腰间斜挂着大朴刀，手上拿着铁链儿像耍把戏一样的抡着圆圈儿。眼睛不时带着警告的凶光瞪向队伍中某一个在他们看来是很不老实的刁民。薜蓝朵曾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打扮的人，那是官差大哥，也就是现代的警察。
　　看来官府还很重视这次施粥的活动嘛，竟然派了两个官差来维护秩序。薜蓝朵又看了一眼施粥主持人，山羊胡子的半老头儿，她能肯定，即使没有这两个官差大人，这个健壮的老头儿完全能够控制住局势。
　　正在打量着，突然一道警惕的眼光朝自己扫了过头，薜蓝朵一愣，发现随着队伍的移动，自己已经离那个老头儿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如此近的距离，怪不得老头儿也注意到了她。她大约是唯一没有盯住香喷喷的白米粥的人了。想到白米粥，立即感到肚子里空荡荡的难受，下意识的与那老头儿对视了一眼，又惦起脚看了看锅里剩下的粥，暗暗数了数前面的人，估摸着自己能吃到粥，才安心的继续等待着。老头儿的视线在她的身上胶着了半秒，随意又转向人群，像是在目测着剩下的粥能否堵住这些人的嘴。
　　“碗，碗，碗。”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铁器敲击的声音。
　　“我……，没碗。”薜蓝朵很倒霉的发现，队伍里所有的人都拿着一只看起来脏，却能盛粥的碗，而自己竟然没有碗。
　　“没碗？”那个声音异外的惊讶，并且不耐烦的叫：“没碗滚到一边儿去。”
　　排了这么久，因为没有碗就要与自己渴望的白花花香喷喷的粥SAY GOODBYB，薜蓝朵当然不愿意，她求助的眼光四处张望了一圈，但没有人愿意借碗给她，因为每个人只有一只碗。
　　“滚开你的，听到没有？”粗暴的声音更加不耐烦了，而不远处的那两个官差已经不约而同的朝薜蓝朵这边走了过来。
　　她犹豫的站在原地蹭着地上的泥土，排在后面的人极不耐烦的哄叫起来，官差也离她越来越近了，抡在手上的铁链在她的视线内晃来晃去，威胁着她的神经。
　　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只破了几个缺口，但却大得异常的碗出现在她的手里。她赶紧举起碗，惊喜地看着那白花花的粥流入碗中。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走出队伍，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稍稍安慰了一下早已饥肠漉漉的肚皮，这才小口小口的仔细品尝起来。
　　还没喝完，人群便鼓噪起来。官差也大着嗓子骂着娘，不时还朝着躁动着的人群踢上一两脚，吼上一两句。薜蓝朵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僧多粥少，许多排在后面的人没有分到粥，正在发泄着不满的情绪呢。多亏了刚才那个谁给了她一只碗，自己才分到了一碗粥。她不由得暗自庆幸着，这才记起来寻找刚才那个无名雷锋。
　　其实不用找，那个人正站在她的面前，贪婪的盯着她的碗，使劲儿的吞着唾沫呢。薜蓝朵看了看已经剩下不多的粥，又看了看眼前的灰头土脸的人，那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她试探的问：
　　“是你的碗吗？”
　　那人点点头，又咽了咽唾沫。薜蓝朵又看了看粥，闭着眼睛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然后无比悲壮的将剩下的递给那人：“给你！”
　　那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直到她肯定的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眼神暗示这一切是真的时，他才怯生生的接了过来，珍宝一样的捧在怀里，朝薜蓝朵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的捧着粥走到一个中年妇人的身边，惊喜的向她展示自己手里的宝。
　　“傻妞妞，那人是个疯子。”妇人接过粥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粥全都倒进孩子的嘴里，还不忘记教导道：“你见过自己饿肚子，还将粥送给别人的吗？疯子才会这样做。”
　　妇人的粗声粗气的声音，引得许多人都看向她指着的那个疯子。
　　妈的。薜蓝朵在心里暗暗咒着，不是看在你家丫头的份上，我才懒得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粥给你喝呢。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借碗给她的妞妞正是在小树林里提醒她到这里来领粥的那个女孩儿。愤愤的看了那妇人一眼，将视线转向更加躁动的人群，人们仍然保持着队形，显然还保持着最后的耐心。但人声鼎沸，群情汹涌，眼看官差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大家静一静。”一个洪亮的声音适时响起，施粥的伙计也配合的吆喝着，场子里的人声渐渐的小了起来。
　　薜蓝朵淡定的看着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儿，说话的正是他。
　　“大家不要乱，今天每一个没有分到粥的人都将得到一只粥牌，明天有粥牌子人优先分粥。”声音远远的传递出去，人群里的每一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立即期待的看着伙计们拿着一只托盘，挨个挨个的发放着粥牌。
　　妞妞母女俩各得了一只粥牌，人群立即欢天喜地的散了，薜蓝朵看到官差半推半就的拿了些什么东西之后，也欢喜着告辞而去。不一会儿场子里便只剩下蓝家的人了。

　　“你怎么还不走？”
　　“我就呆在这儿，明天能排在前边。”
　　“你没有碗，排了也分不到啊。”
　　“呃？是啊，我没有碗。”
　　意识到自己没有碗，薜蓝朵不由得窘迫起来。她仰起头，看着眼前的老头儿，思量着称呼他什么好呢。
　　“那个……，大叔……，大伯……，您府上要不要人做事？”
　　“谁？你吗？”
　　“嗯。您看看我，行吗？”
　　薜蓝朵满怀期盼的看着老头儿，老头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走吧。”
　　雀跃的跟在老头儿后面，抚着仍然饥饿的肚皮。以前在妈妈庇护下，从来没有想到生活原来是这么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