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苏蔷薇

7、成亲

　　婚礼还是按原定的计划举行了。
　　齐玉菡矛盾的望着在欢喜堂上朝她浅笑的少年公子，心里一上一下的——自己的弟弟很少笑，所以他的每个笑，都让她觉得叵测。
　　找到一个空隙，她捉住齐玦的袖子道：“好好待她……她……不似以往那些女子……”
　　“都是名门闺秀罢了。只是稍微顽劣而已。姐姐，你不要忘了，那个诺言。”齐玦看似优雅，实则冰冷。
　　那个诺言……
　　齐玉菡心里一乱，松开手，看那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
　　——玦……你当真么……

　　洞房。红烛高燃。
　　唐紫悦晕乎乎的顶着凤冠坐在喜床上。
　　疲累，饥饿，还有对未知的担忧，席卷了这个原本聪明爽朗的少女。
　　“呼……”唐紫悦自己给自己减压：“说不定，真的成了亲，他会待我很好呢。”
　　虽然之间有过那么多不愉快，但现在……终是成了夫妻，那么一切……
　　她的思绪，被推门声打断。
　　唐紫悦心里咚咚的跳。
　　自那日地牢相见后，她第三次的，要见到她的夫君了。
　　盖在凤冠上的喜帕被挑起。唐紫悦有些不知所措的仰头——她毕竟是才嫁的少女。
　　齐玦逆光站在她面前。
　　在新房里说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唐紫悦的心突然痛起来。
　　她的手抠紧喜床的边缘，她不该心痛的，这样冰冷的答案她也曾预料过的啊。为什么真的听到，还会这样揪心？
　　她喜欢的是那个人，不是眼前的俊美少年不是么？
　　不待她说话，他又道：“你早点休息。我去隔壁睡。以后你是修罗宫新的少主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向管家提，实在不便开口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会竭力满足你……”
　　齐玦还没说完，唐紫悦朗声问道：“如果我要你呢？”
　　齐玦一愣。
　　她咬牙看他，直到他脸上的惊异转淡，才轻声问道：“我们真的，就要陌路么？”
　　齐玦不语。
　　他就那样僵直着脊梁，站在唐紫悦身前。
　　一点点的，磨灭了她仅存的愉悦——那种属于新嫁娘的愉悦，终于被彻底的抽离。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齐玦轻轻的叹了口气，微微有些不忍：“你……不该嫁过来的。”
　　“总有人会嫁过来的，”唐紫悦冷冷的笑：“谁嫁都一样，本都是无辜的，到了你这儿……”唐紫悦说不下去了。
　　“……但你……本就是要应证那个诺言的……”齐玦垂下眼帘，道：“总之抱歉。新婚之夜，要你独守良宵……”
　　唐紫悦一惊，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迟疑的，却是有点惊恐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诺言是什么？”
　　齐玦大概没想到唐紫悦会这样追问，竟逃避似的急急走了出去。
　　唐紫悦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再讽刺似的看一眼那火红的龙凤烛，脸色慢慢苍白下去。
　　哪怕是胭脂水粉增了娇艳，也掩不住内里的寂寞无奈。
　　良辰美景，奈何天。
　　唐紫悦自己摘了凤冠，自己走到桌前，自己喝茶自己吃东西自己熄灭烛火自己休息。
　　然后有冰凉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躺在那样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塌上，却是一夜无眠。
　　这一场婚礼，如何繁华盛大？可惜终是不由自主。成了一出荒凉剧，让人笑话。
　　唐紫悦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屋顶，越发的怀念唐门的日子，怀念爹，怀念娘，怀念兄长。
　　然后，又意外的想到了齐玦。
　　他穿着喜服站着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啊。唐紫悦叹口气，自己强迫自己不再想一个让她内心不舒服的人。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下来，一夜过去。
　　第二天，唐紫悦随意换了件衣衫就冲去找齐玉菡。
　　“啊哟……”齐玉菡才睁开眼就朦胧的看到门外快步走过来一个人，她用力眨眨眼，才惊道：“紫悦？”
　　“……”唐紫悦想开口唤她，却不知如何称呼，磨蹭了半天，索性叫道：“齐姐姐，你又瞒了我什么？”
　　“什么瞒了你什么？”齐玉菡打个哈欠，故意笑嘻嘻的反问道。
　　“诺言。”唐紫悦却容不得她敷衍，直截了当的问了。
　　齐玉菡果然怔了一下，然后又笑开去：“什么诺言，我哪知道。”
　　“齐姐姐，”唐紫悦叹了口气，坐下来，“不要再骗我了。请你为我想想，新嫁娘独守空房是个什么滋味？新婚夫婿一脸冷淡的看着你又是个什么滋味？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呸！说什么死呀死的，这才成亲的第二天哪，不吉利！”齐玉菡急急的唾了几口，然后有些意料之中的叹道：“新婚之夜，他果然又走了……”
　　“果然？又？”唐紫悦挑眉：“看来我还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齐玉菡神色复杂的看了唐紫悦好一会，才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一切。你是聪明女子，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你是不同的。你该是不同的。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争取自己的幸福。不然我不会一大早就来你这了。”唐紫悦淡然一笑，“齐姐姐，告诉我全部。”
　　“唉……”齐玉菡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修罗宫秀丽的景色连绵不绝，“齐玦和我从小相依为命，我平时疼他惯了，又忙修罗宫的事务，只一味的满足他，一点都没发觉这孩子性格越发的摸不清。他自幼才思敏捷，我看着欢喜，想这样一个孩子将来必定能撑起修罗宫，随着他年龄增长，也就慢慢不管他了。直到他十七岁那年，我开始为他物色新娘。刚开始他并没有说什么，以前的那些少夫人也的确对不起他。可到了第四个新娘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曾碰过那些女子。而前几位夫人居然都不告诉我……于是那个时候，我去找齐玦理论，他却告诉我，他另有一个女子。”
　　“什么？！”唐紫悦大惊。
　　“是。他有一个女人，是青楼女子。我只知道，那女子……是……”齐玉菡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唐紫悦。
　　“但说无妨。”唐紫悦对她轻轻点点头。
　　“那个女子……”齐玉菡颇为难以启齿，“是……他开的苞……所以……一直都只服侍他一个人……”
　　唐紫悦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怪不得，昨晚是她一人独守良宵呵！
　　原来，她的新婚夫君早另有所爱。真是讽刺，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心不在彼此身上。
　　那么为什么……昨晚的她，还会那样难受呢？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他娶了那女子？”唐紫悦不解。
　　“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这修罗宫是要在齐玦手上发扬光大的，哪能让他娶什么青楼女子？”齐玉菡不满的回答。
　　“那么诺言是什么？”唐紫悦定定的望着齐玉菡。
　　后者心虚的笑了一下：“是……如果……你也和……前几位新娘一样的话……我就允许他收那女子做妾……”
　　“……”唐紫悦出乎意料的没有吃惊，她只是冷笑，那种冷和齐玦的不同，她是一种摆明了告诉你她在生气的冷冽：“好，原来我还没嫁过来，你们就连这都想出来了。”
　　“对不起……紫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答应，他就不娶亲，他不娶唐门的小姐就不能……”齐玉菡还没说完就被唐紫悦打断：“不用再说了。那些门派内里的利害关系不必告诉我了。”
　　齐玉菡有些尴尬的笑笑，知道这女孩聪明过人，有些话不说也罢。
　　“我知道了。他还有一个女人。呵……他还有一个女人……”唐紫悦咬着唇，笑得很苦。
　　齐玉菡看着她，也只能的无奈的叹息：“紫悦，我等一下就要和齐岩出岛办事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自己，多耽待些……”
　　“你要出岛？你似乎总是在忙？为什么江湖上都没人知道你？”唐紫悦疑惑的望了望齐玉菡，见到对方对她神秘的眨眨眼后，了然似的自答道：“明白了，每次都是齐岩办事你发指令吧。”
　　“紫悦，”齐玉菡立时眉开眼笑：“我就是喜欢你这么灵巧的性子！说不定，你真的会改变玦呢！”
　　“我也希望如此。”唐紫悦敷衍般扬眉一笑。
　　“呃……”齐玉菡忽然有些莞尔：“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喜欢我弟弟了吧？！”
　　“胡说什么！”唐紫悦急急否认，却又觉得越抹越黑，只好拧过头去：“他是我的夫君。我既然嫁过来了，就要努力的……忘掉一个人。”
　　“随你怎么说都好。”齐玉菡也不慌不忙，“反正，你们有的是日子朝夕相处——紫悦，我这次外出时间或许比较长，这可是头一次。你要帮我看好那小子哦！你要努力啊，我可不想要那样一个弟媳妇……”
　　“你走吧。”唐紫悦白她一眼。
　　“说真的。”齐玉菡收起笑容，“紫悦，唐门和修罗宫日后的关系，都看你了。”
　　唐紫悦一怔，然后礼貌的扬起一抹让齐玉菡觉得有些疏离的笑：“我知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