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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选取姿势的艰难 ...

  •   可是,我能走吗?夜这么深了,我执意走了,是不是太残忍了?我能指出哪颗星星属于我吗?我不过是一粒尘埃,哪敢与星星相提并论?我如果指出哪颗星星属于我,是不是意味着我接受了她稚嫩的爱恋?
      我内心痛苦而矛盾着。这时,我又听见她说:“你指出哪颗属于你,行吗?我不会让那颗星星有另外的含义。”
      我心里想什么,柳香判断得一清二楚。我见她没穿外套,秋夜的寒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噤,我不忍心她受这样折磨,就说:“你看,那颗,就在最远的山峰上空,黯淡无光的那颗。”
      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到一颗孤独的星星悬在山峰上空,虽然光线黯淡但依稀可见。没想到她说:“这颗星挺切合实际的,即遥远而又勉强可见。得了,不难为你了。”
      柳香总算是放过我了。在我与她并排走向门口那短暂的时间里。想:“可怜的柳香,往后,你可别傻傻地站在院落,去望那颗没有任何含义的星星啊!”她走到门口,又回转身,站屋檐下再次凝望着那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我知道,她是要把那颗星星铭记于心。看完,才走进屋门,顺手拉掉外屋灯开关。
      回到屋里,她又打了一个寒颤。我说,“你赶快上炕吧,看把你冻的。”
      “那不是怨你吗?死活不肯指出你是哪一颗星星,一点同情心没有,哪像大哥对妹妹。”柳香这段话说得轻松随意,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为她的满足而感到万分伤感和内疚。她脱下鞋,上炕手伸进被褥低下摸摸炕面,说:“热乎了,还行。”然后,又拿出一床被,扔在炕梢,说;“你把鞋脱了,焐焐脚。”
      我也确实冷了,把鞋脱下,拿起箱子上的几本书,坐在炕梢,脊背依着被柜,无心地翻着杂志。她见我翻书,说:“那本《平凡的世界》是你送我的,我看两遍了。”我抬头看她,她正在脱衣服,毛裤毛衫,已堆在她的身边。上身穿着浅蓝淡雅的内衣。她钻进被窝,双脚支起被子,双腿交替着在被子里把衬裤蹬掉了,之后把衬裤拽出被窝和毛衫放在一起。双手平了平枕头,脸朝向我,说:“你坐着要是累了,柜里有枕头。”
      我说:“行,你安心睡觉吧。”
      柳香说:“你说话算数吗?”
      我说:“算数啊!你指的是什么?”
      “我睡实成了,你再走。”
      我说:“那当然。”
      我答应着,翻看杂志中的短文。灯光挺亮,我换一个姿势。这时,我看见她换成仰躺的睡姿,眼睛望着天棚出神。我猜测,她现在是在惦念妈妈病情了。
      “你睡吧,你妈不会有危险,现在医院切除阑尾是一个小手术。”
      “我也知道,但还是不放心。”
      “你放心睡好了,肯定没事的。”
      “我想也是,唉,人生真是不可捉摸啊!”她说着,又侧身面向我,“你累了,就躺一会儿。”
      我说:“不累,你就别挂这挂那了,这怎么能睡着?”
      “我也想马上睡着,可没有睡意!”说完,可能感觉脚下透风,她坐起来,把脚底被子又掖了掖才躺下。我的目光掠过她的身体,一个已发育成熟的女孩身体,在她整理脚底下被褥时,毫无掩饰地袒露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禁不住动了一下。
      我把头放低,去专心看一篇哲理短文,然后又翻看名人琐事,又把《平凡的世界》打开,随意逮着一段就逼着自己往下看。就这样艰难地挨着时光。期间,我抽了两根烟。自己估计大概有一小时了,我估计她应该睡了,便拿开挡在我面前的书,看她睡着没有。我一看,此时,她正面向我,眼睛不仅没闭,而且还满含得意望着我,嘴角还抿着一丝微笑。
      “唉,你怎么还没睡。”我看看表,已近夜晚十点了。
      “你着急走,是吗?”
      “不是着急走,我是希望你尽快睡着。你明天还得早起上医院。”
      “我睡不着。我可以说说为什么睡不着吗?”
      我说:“可以啊。”
      她略沉默了一下,“看见你坐在炕梢,翻开我看过的书,双脚伸进我的被褥里,我想,书啊,被褥啊,往后可有你的气息了。看见你抽烟的样子,听见你被烟呛的都不能大声的咳嗽,我又想,这个深夜,你就在我的炕上,这么真实的一切,让我幸福得不知道怎么好了。我怎么能睡着?我就想睁开眼睛,享受这真实的一切。”
      我真得很无奈,这个女孩子,上哪儿找到这么多的想法和感受?我与她这个夜晚,我的平常举止,都被她诗意化了。此刻,柳香的幸福是那么简单:这个深夜,她能看见我,对她而言就是幸福。似乎在告诉我,如果我拥她入怀,她也不会拒绝,因为,那是更深的幸福。但是,我总是想着我有过当教师的经历,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特殊职业;总是想到她需要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一想到这些,我升腾的欲望立刻烟消云散。同时,一种自我谴责和负罪感就更加沉重、强烈。我的自责心、负罪感、责任感,是一道安全的屏障,阻止我产生一丁点的丑恶念头。
      “你是在耻笑我挺随意的,是吗?”
      我的心理活动都表现在脸上,没有逃过柳香的眼睛。但我没有就她的问话说下去,回答她说:“你是一个心地善良、追求美好的女孩,在艰辛的生存的情况下也没放弃你的追求。柳香,你淳朴而灵动的外表,很吸引人的。你长在这个大山沟里,而你都出脱得这么美丽、文静,这都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你还小,你说的那些幸福,不是你我应该拥有的。还是不去想这些,早点睡吧。”
      “你比辅导我那时更会说了,对我的描述像写作文一样。不知今晚你是来给我做伴的还是来教育我的。你来陪伴我,我感到了幸福,我就想把这种感受说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过错。从小到大,除了妈妈,我就从你那儿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从你大嫂那面论,我得管你叫哥哥!其实,好像很久了,我就依恋着你,也想------想,想着你。”
      柳香说完这句话,脸就红了。这是她第一次用“依恋”这个词来描述她对我那份隐秘的情感。而那个“想念”她用“想着”替代了。
      我只能默言无语。
      柳香继续说道:“我爹过世得早,他给我最深的记忆就是脾气暴躁,好话没个好声。妈妈对我的爱,还有你,对我那份爱护,总是没有回报的,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我就是想说一说。”
      “柳香,你妈妈爱你,但和我不一样。我是责任,我看你有困难,帮帮你。”我还想说:“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但我没说,我怕刺痛她稚嫩的心。
      “妈妈对我也是责任。不是所有的人,对我都负有责任的。”她停顿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办法,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就是想说一说,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低下头,想沉默一会儿,让她平静平静。坐在这儿也挺长时间了,真得很累,于是回头看一看被柜,想拿出一个枕头,但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夜晚,这个小屋,与一个女孩子躺在同一铺炕上,算是怎么回事?
      和一个女孩坐在一铺炕上,谁也不会联想到什么;但是,和一个女孩躺在一铺炕上,谁都会联想到什么。
      坐着和躺着,这两个任何人任何境况下都可能选取的姿势,这时,在我看来二者的区别是那么巨大。
      我应该坐着还是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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