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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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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长沙市公|安局岳麓分局观沙岭派出所灯火通明。原因无它，今晚正好有一场全区规模的扫黄行动，周围各个小酒吧小旅馆唱歌房被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措手不及，就连一些所谓的关系户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好逃过这次扫荡。
行动成果斐然。派出所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满满登登蹲满了灰头土脸的人，一溜男一溜女。走廊两旁的一到四号审讯室，不时有门打开，送出来的往拘留所带了过去，然后再叫进去几个。
一直闲置的第五审讯室因为人太多只好投入使用，第一个被领进去的是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罩住头的连帽衫，插在裤兜里的双手，破了洞的牛仔裤上挂着凌|乱的皮带和链子，随着他那晃悠悠的步伐叮当乱响，远远能闻到身上一股酒气。
这个人和所有从KTV里出来的小混混一样，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可推他进去的中年警|察，不知为何带着一脸无法掩饰的紧张，进门后立刻紧紧关上门。
一切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若有人一时好奇往第五审讯室里探头多看一眼，绝对会被里面强大的阵容吓破胆子。一水儿深海蓝的警服，那肩章上星星杠杠闪瞎人眼。连市局刑侦支队的头头都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坐下来听听都别想，仅有的椅子被省厅来的三位领导占用了。
当然，支队长就算再累，也不会去抢审讯桌对面的那张椅子坐的。
年轻“混混”被推进去的时候，省厅刑侦局的局长正压低了声音拍桌子：“他娘的！难道这次又抓不住那个老洋鬼？”
其他几位领导并不想顶着怒火上，纷纷当自己不存在。但刚进门的年轻人像是根本没听见他们的争吵一样，径直从审讯桌边走过去，不客气地直接坐在审讯椅上。
屋里打仗一般的热闹诡异地停止了。
“外面怎么样？”市局专管刑侦的副局长问道。
带年轻人进来的中年警|察点头道：“盯着他的人现在都在其他几个审讯室呢，我们有差不多十分钟谈话时间。”见张局长的目光不再停在自己身上，他松了一口气，释放出极力掩饰的紧张表情，缩在门边上，像是被屋内气场压迫得再也不往里走一步。
“鲨鱼断线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屋里低气压中心开口了。当兵出身的省厅刑侦局副局长张启山平时性子很硬，不苟言笑。在省里，这个副局长可比正手出名多了。他不是没有能力升，只是不想动，按他的资历，哪怕是省厅的厅长也要礼让三分。
但奇怪的是，他开口问刚进去的年轻混混时，语气却少有的客气。“张队长，你那边有什么拿得准的信息吗？”
“我和他不在一条线。”混混抬起头，偏长刘海下露出一双清醒且淡然的眼睛，与他这一身打扮极为不符。他的语气也极为冷静平淡，好像那酒气只是来源于他的衣服。“但在‘老家’与‘走廊’上，没有任何暴露迹象。其他的我不知道。”
“原因我们会慢慢调查，”张启山也没指望会得到什么新消息。“今天冒险叫你来是想听你的意见。在我们的行动策划里，长沙是非常重要的破局点，很多势力扎在这里，只留一个人怕是看不过来，所以我们想再钉进去一个。因为湖南和你们那边是上下线，我们会重点考虑你的意见。”
带小混混进来的那个紧张兮兮的刑警，竟然是湖南警|察学院政治部主任，挺委屈的缩在门边连招呼也不敢打。看到张启山示意，赶紧把手中的几份材料往桌上一放。
“你看一下，”张启山把材料摊开放在桌子上。“这几个是今年咱省毕业的符合你条件的新人，成绩优秀，也懂本地方言，容易打进去。”
“新人？”刑侦局局长问道：“太冒险了吧。”
“老人可能更危险，我不相信做这么大的摊子，咱们内部就没有他们的线人。”张启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况且，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鲨鱼是暴露了还是怎的，贸然往里引进老人易被察觉。”
“对了，张局长，小张队长，”支队长插嘴道，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一份材料，“这有个人，是我们另找出来的。他虽然有家属当警|察，但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压下去也可以。只是你看看——”
“混混”走近桌子，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盯着档案复件右上方的照片，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其实当初我们看上的是他那个当警|察的亲戚。但是那人是个刺儿头，不好控制。您看，他的长相太适合了，要是能正好堵上空缺，这条线就不会断了。咱们好不容易从这几个团伙后面挖到那个老洋鬼子，不能让他跑了。”支队长解释道。
“是不错。”刑侦局局长面露欣喜道。“而且，破局点本来在我们这边，如果我们放弃这条线，重担就全压给小张队长的广西这一头了。就算不能发挥什么作用，起码能帮你分担一些注意力嘛。”
其他领导出言附和的时候，“混混”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说：“不行。”
见其他领导有些错愕，张局长也发话解释道：“短线还好说，长线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本色出演，有任何一点假装的迹象都会露出破绽。用新手已经是冒险了，让他卧底时扮演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是最危险的行为。”
一片沉默中，“混混”在桌前走了走，把其余几份档案静静地翻阅了一遍，每看一份，就摇头放到一边。也不知道是候选人太次还是怎么，最后桌上留的两份还是有刚刚长相特别的小伙子，还有另一个警校毕业新人。
“混混”紧盯着印有昔日熟识面孔的照片。他从内心深处知道，选择这个人确实是一项巨大的诱|惑。如果这位新警员足够优秀，能做到把自己忘了，他们就有更大的几率一劳永逸地拆毁“走廊”。
可是，他也同样深切地知道：忘了自己就会犯错误。
会背叛自己的人，也会背叛其他人。
最后还是主任看出了他的为难，出主意道：“要不这样，毕业典礼那天张局长不是要讲话吗，咱们再去看看，小张队长要不您也跟着去？”
“混混”看了下张启山局长，点头同意了。再次被装成押解的样子带了出去。
“这人靠得住吧？”门一关上，刑侦局局长就问道。“我听说他家里不是——”
“可靠的。”张副局长打断他，斩钉截铁道。“绝对可靠。”
***
两天后，湖南警|察学院毕业典礼结束，一个学生的档案被盖上绝密的章准备调走。张启山亲自到政治部主任办公室交接，顺便监管销毁其它几份用来给领导过目的复印件。
主任看着手里那个最后被留下来的档案，再看看运作着的碎纸机里的碎纸不由地感叹道：“唉，那地方卧底，不是人干的活儿啊！不知道他们算不算逃过一劫。”
“别人不知道，他肯定是。”张启山抬手，指了指碎纸机上面最后一份慢慢被吞噬的文件。
“最后还是小张队长拍的案吗？”
“对。”
“是因为这学生很优秀？”主任示意留下的档案。
“不，是因为那人不适合。”张启山看着一点点被吞噬的文件，说道。“小张队长观察他一天，看行为举止，来不了鲨鱼的心狠手辣。我们不能冒险复制一个人，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两个人先后叹了一口气，主任也回过头去看那份最后被驳回的档案。
照片蓝底警服装，若忽略那有点腼腆的笑容，面相和记忆中那个年轻人完全一样。
碎纸机上方露出来的只剩下最上面几项了：
性别：男
民|族：汉
政治面貌：党员
姓名——
吴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