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错过了》吴**然

7、承翊—7

　　承翊—7
　　父亲的意思是将他安置在人力资源部，让他多熟悉公司的人事，用父亲的话讲只有用对了人用好了人，公司才能够有好的发展，于是他便得了个副总的头衔去了人力资源部。可部里那两个HR早都已百炼成精，表面上对他礼敬有加，可背地里哪把他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给他安排了办公室，送上咖啡电脑美女秘书，就差没有在他面前点上三支香把他像菩萨那样供起来了。大半个月下来，除了在几份文件上象征性地签了几个字，他什么都没干，更别提学到些什么了。
　　父亲的情况不算好，每天上午到公司处理一些要紧的事情后就要去医院接受治疗，他也不可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时刻都缠在父亲身边，自己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觉得十分苦恼。
　　怡倩听说他开始到公司上班，便跑来约他吃饭，一边吃饭他一边便向怡倩说了他的烦恼。怡倩想了想对他说，人力资源对公司的发展来说的确很重要，但是这个部门太过讲究资历，像他这样年纪又轻又对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而空降进去，自然是要被排挤的。如果他不怕苦不怕累的话，最好是隐瞒身份，从公司的基层做起，这样才能真正了解公司的运营，也能从基层员工那里听到群众的声音，真正了解管理层的能力。
　　他觉得怡倩说得很有道理，越性连父亲这边的关系都不走了，而让怡倩从外面想了点办法，将改名换姓的他直接送进了公司的市场部。刚进市场部的那天，还有同事开他的玩笑，说他长得特像董事长，他便笑着回应说，那他是不是该回去问问妈妈，年轻时是不是和董事长认识？
　　同事们哈哈大笑，说他白日做梦，竟然闭上眼就想有个腰缠万贯的老爸，自此再也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市场部正在做一个大的营销计划，需要公司很多部门予以配合，主管的意思是要有一个人专门负责与各部门打交道。同事们都嫌这个工作既受人脸色又吃力不讨好，都不肯去做，他却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主动请缨，主管为此还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说他年轻人有干劲。
　　事实证明这个工作虽然又苦又累，加班加点还要受各部门主管的脸色，但他通过在公司的几个重要部门中的走动，对那几个核心部门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把看到的听到的都牢牢记下来，然后再向父亲和两个父亲信得过的老部下求教，渐渐地他把没能从HR那里学到的，都慢慢琢磨出了一些自己的门道来。加上父亲为他积极铺路，怡倩又时不时地给他出点小主意，他心中对公司的运营逐渐有了自己的思路。
　　等到一年半后，父亲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不得不把他推到幕前来的时候，他已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他在众人一片惊异与质疑声中，雷厉风行地进行了几项人事变革，裁处了两个专会欺上瞒下，在底层职员中怨声载道的部门经理，又拿出股权来激励人心浮动的管理层，加上怡倩从中牵线搭桥，促成了达元和通惠的一桩大生意，他总算勉强坐上了父亲的那个位置。
　　父亲的情况不好，医生建议他离开这座喧嚣的城市，前去澳洲休养，因为这城市里糟糕的空气实在不利于父亲的病情，本为了辅助他一直不同意离开的父亲，终于在他的劝说和继母的眼泪里点了头。继母将陪着父亲远行，而他必须留在达元，所以这一别很有可能便是永诀，临行前的那个晚上，父亲把他叫到了身边。
　　“承翊，这段时间你真的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好些。”父亲拍拍他的脸，有些心疼又颇是欣慰地道：“爸爸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公司接过去，爸爸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想到明天就是离别，他尽力地想让父亲能高兴些，于是卖乖道：
　　“老师好，我又有天分么。”
　　父亲勾了勾唇角，语气却越发沉重了：
　　“可时间太短了，真的太短了，要是能再有三五年的时间，让我好好教你，到时你肯定是能独当一面的，可惜我没时间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一边做一边琢磨了。”
　　他宽慰父亲：
　　“我们又不是经商世家，爸爸你也不是靠自己一边打拼一边琢磨，才让达元有今天的吗？爸，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努力的。”
　　父亲笑了笑道：
　　“我相信你，不过好在还有怡倩在你身边帮你，我也能放心些。”
　　怡倩……，父亲明显是话中有话，他着实愣了一下，父亲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承翊啊，你该不是真不知道怡倩对你的意思吧？”
　　怡倩，他想到了那张温和明朗的笑脸，怡倩对他来说可能就像生活中的一杯白水，初尝时觉得平淡没有滋味，远不如烈酒饮料来得辛辣爽口，可是等他真的口渴的时候他才会发现，原来他需要的不过就是那杯白水，就如现在他一有烦心的事情，便会不自觉地想到怡倩一般。可怡倩对他的意思……，他想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明白吧。
　　“哎。”父亲轻叱他：“混小子，怡倩她喜欢你啊。实话跟你说吧，怡倩她爸爸其实一直并不看好你，当年你闹出那样的事情后，怡倩她爸爸更是要阻止怡倩跟你来往，但怡倩她一直没有放弃你，费尽心思将你从悬崖边上又拉了回来。这些年里怡倩对你付出的那一切你应该都感受到了吧？这次你到公司上班后，怡倩一直给你加油打气，帮你出主意想办法，特别是这次和通惠的那个合作计划，你知不知道怡倩在她爸爸那里花了多少功夫？承翊，姑且不论家世背景，不论才貌学历，单看怡倩这么多年来对你的那份心，你就不该辜负那么好的女孩子，是不是？”
　　他不是傻子，这些年怡倩对他付出的一切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可那个白海棠树下的细瘦身影一直是横搁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让他不断地忽略怡倩为他所做的一切。如今他不是早已决定不再在心里给那个女人留下任何位置了吗？那他是不是真该给怡倩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于是他尝试着给怡倩送花，约她吃饭看电影，怡倩总是欣然赴约，他甚至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向怡倩表白，他们两人便那样顺理成章地确定了恋爱关系。对这段恋情怡倩十分用心，她会婉转地提醒忙碌的他已有几天没有给父亲去电话了，她会记得继母的生日，替他挑了礼物寄去澳洲。他若工作忙，一个礼拜都没功夫陪怡倩，怡倩也不会着恼，反而煲了汤给他送来，半撒娇地一定让他在她面前喝完。他若碰上了麻烦事，怡倩就会伴着他安慰他给他出主意，在她的那些奇思妙想里他往往能受到很多启发。渐渐地他被怡倩的用心所感染，也开始更为用心地去经营他们的那段感情。
　　怡倩的父亲还是并不十分中意他，但挡不住独生爱女喜欢，到也对他客气了许多，在公开场合也表示默认了他们的关系。有了通惠在背后帮衬，许多圈子里的人就算不卖他这毛头小子的面子，但都看在他极有可能成为莫家未来女婿的面上对他颇是礼让客气，他正式接手达元后最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居然也就被他这样熬过来了。
　　年末的时候，他和怡倩正式订了婚，这下那些本还对他和怡倩的恋情不看好的财团立时转变了态度，加上有风声说，等他和怡倩正式成婚后，通惠和达元就可能重组合并，岳父老大人将逐渐向他这个女婿交班，于是各企业集团更是频频向他示好，纷纷寻求合作的机会。达元的生意渐渐顺风顺水起来，他便也能匀出更多的时间来陪怡倩筹划婚礼的诸多事宜。

　　这日他陪怡倩参加一个拍卖会，因为是为西南地震义拍，加上又是商联主席穆正平的太太发起主持，所以商联大小成员都如数前来报道。他和怡倩携手而来，到也并非只为应卯，因为怡倩很中意穆太太捐出来义拍的一枚钻戒，他在拍卖目录册的封面上见到过那枚钻戒，三克拉多的钻石切割成极少见的水滴形，据怡倩说这戒指是穆太太的母亲留下的，那对老夫妻虽也是商业联姻，但两人婚后日久生情，相濡以沫携手一起走过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金婚筵上，老先生送了这枚戒指给自己的妻子，说那么多年来，妻子的感情就像水滴一般，一点一滴逐渐穿透了他的心。
　　怡倩觉得这枚戒指的兆头好，便想要拍下来，作他们结婚钻戒。怡倩本也极难得有喜欢的首饰，这次既然开口，他自是不能让怡倩失望的。一路竞价，一直叫到起拍价的两倍，总算是如愿拿下，怡倩很高兴，在众人的掌声里，顽皮小女生般在他颊上啄了一口，让他禁不住莞尔一笑。
　　他本无意再拍什么，可拍卖会到了下半场，场上出现了一枚蓝宝石吊坠，他看了第一眼便怔住了。这枚吊坠除了在镶嵌上微有差异外，真是像极了他的那枚天心，那枚母亲留给他，又被他转送给那个女人的天心，他看失了神，情不自禁地举了牌。
　　蓝宝石本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宝石，吊坠的起拍价也不算高，他原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可是他没想到有个拍牌号为207的，一直与他竞价，在外人眼里极普通的一枚蓝宝石吊坠几番叫价后，眼看就要破百万了。那条项链于他意义非凡，他还待再举牌，怡倩却从旁伸过手来按住了他，他不解，侧头望怡倩，怡倩悄声对他道：
　　“那是振宇的霍敬霆，没必要的话别跟他抢了，没得惹上麻烦。”
　　这段时间他和怡倩交往顺利，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他已经有很久没想起过那女人了，他以为他早已将那女人的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可当霍敬霆三个字钻入耳来的时候，那女人的每一个点滴都像是碳酸饮料里的二氧化碳一般，只要一开瓶就顽强地冒了上来。
　　在他迟疑间，那边已经落锤定音，周围响起掌声，他顺势一回头，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父亲告诉他惹不得，怡倩告诉他不要与之争锋的男人——霍敬霆。没有臆想中满脸的横肉，没有可怕的刀痕伤疤，望过去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普通男人，西装革履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这样的人放在大学里像个没评上职称的小讲师，放公司里也不过像个主管或部门经理，搁在这场合也就是一极普通生意人罢了。其实在接手达元后他也曾私下里派人搜集过霍敬霆的资料，但单凭这第一眼他实在不能将这个男人同那些资料上写的那个策划了新街口械斗惨案的男人，走私上亿军火入境的男人，用暴力威胁和打压股价等各种卑鄙手段打垮对手企业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霍敬霆正微带笑意地和身边的女伴说话，这些年过去了，岁月到没在那女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还是细细瘦瘦的身形，怯怯的一双眼，只是时间让女人褪去了一些少女的青涩，身形轮廓间多了三分温婉妩媚，越发能让异性的目光牢牢定格在她身上无法离开。也不知道霍敬霆说了些什么，女人仰起脸笑了起来，笑得活色生香妖娆惑人。在他的记忆里女人似乎总是泪眼朦胧的，哪怕是笑也往往是极淡极淡的一抹，从没有这样如同盛放的曼陀罗般绚烂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双眼有些刺痛，匆忙地把视线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