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9、第一名媛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慕清雯顺利脱险，所有人悬着的心也平稳落地。
　　次日清晨，慧遥在医院楼道碰到江明瀚匆忙上楼的背影，便不自觉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就跟到了在慕清雯的病房外，见江明瀚走进了病房，她便想悄悄离开。
　　转身却无意中看到了那一幕：慕清雯在病床上沉睡，江明瀚眸光彷徨怅然，还沾着淡薄的水雾。他轻拂她额间的头发，微微滑向面颊，却在一指之遥，触电缩回，“对不起，清雯，我不该再这样想的。对不起。”
　　这暧昧的情景看得慧遥恨不能弄瞎自己的双眼，愣是像被人重重的敲了一棒，耳边听大戏一般“噌噌”直响；又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底，浑身瑟瑟发寒。
　　“你在干什么？！”
　　一声天外来音霍然而下，惊得她三魂六魄顷刻归位。
　　慧遥慌忙收起怯色转过来，正好对上沈麟君疑神疑鬼的锐利的鹰眸，当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麟君眸光阴冷地走上前，“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慧遥心中略慌，支支吾吾的措辞，所幸明瀚及时推门出来，她才回道，“我来找江警官。”
　　“你来找我？”明瀚眸中闪过几丝心虚，在麟君还想证实他们是否真的认识时，他顺着话茬子打个招呼，“哦对，我们赶紧走吧。”便扯着慧遥匆匆走开了。
　　确定远离清雯的病房后，明瀚这才松手，“钟慧遥，你来找我什么事？”
　　慧遥暗暗揉了揉被他一路抓得吃痛的手臂，“我听说，你，你妹妹出事了，就想来看看。她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她应该就快醒了。慧遥，”明瀚无暇顾及自己方才的失控，只急问，“你来了多久了？”
　　“我，”慧遥洒脱一笑，“我刚到而已，怎么了？”
　　“哦，”即便慧遥表现完美，可明瀚依然陷入烦闷、沉静，毕竟刚刚慌乱中抓着她胳膊疾走了这么远，她竟然一点都不疑问，很明显是没说实话。
　　不过，明瀚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如果刚刚没有她，被麟君撞见了方才的情形，才更糟糕。
　　慧遥也察觉到自己言行举止有些做作，前后矛盾，不由得开始担心他会因此而厌恶自己，随即低下晕红的脸，片刻后才试探地叫他一句，“江警官，”
　　“嗯？”明瀚拉回思绪，露出一丝令她宽心的微笑。
　　慧遥这才把心放回肚子，“你，看起来很累。”
　　“哦？”明瀚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换做坦然，微笑摇头，“没什么！”
　　这个场面真是相当尴尬，相当无地自容，不止是慧遥，明瀚也是心虚不安，于是任何竭力寻找的话题都显得无力而又可笑，可沉默更让人窒息。
　　慧遥顿了一下，怀着矛盾与忐忑提醒他，“江警官，你需要，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说此时任何言语都是掩饰，都是狡辩的话，这句反倒不好归类，在打破浓重的气氛同时，效果却是莫名的感动。
　　明瀚低头凝视眼前这位如此关心自己的女孩，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激溢于言表，“我知道了，钟慧遥，谢谢你。”
　　说罢，他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精神，大步离去。
　　慧遥长长舒了口气，而病房中的那一幕在她低头伤神时化为尖锐的玻璃碎片，片片袭来，将她心中的幻想层层割裂，化为泡影。
　　原来，这江州第一名媛慕清雯，同样也是他江明瀚的梦中情人。
　　慧遥落寞神伤地回到母亲病房的楼层，见雪梅正站在门口四处张望，随便捋了一下头发掩盖失落，“刚才看到江警官来了，所以……”
　　“你见到江明瀚了！”雪梅异常激动，“他有没有说，慕清雯的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慧遥落寞地摇摇头，“案子没办完，是不宜对外公布的。不过，我看他似乎，似乎还没什么线索。”
　　“是吗？”雪梅不怎么相信的神色一闪而过，“慧遥，我听说江明瀚是办案高手，他是真的没有头绪，还是在刻意隐瞒呀？”
　　“隐瞒？”慧遥怔了下，忽然很肯定地说，“他没有隐瞒！雪梅，之前我看一些刑事侦探剧还奇怪为什么警察遇到关于自己家的事都要避嫌。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是最想查出真相的人，却也是最不适合的人。因为，在这种状况下，他们也是普通人，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这很容易左右他们思维，使他们产生偏见，死钻在一个死胡同里出不出来，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理智和客观公正的态度。”
　　“啊？”慧遥答非所问，雪梅似解非解，“慧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想？是江明瀚……”
　　“我想，以他现在的情绪如果不做调整，恐怕很难继续接办这个案子。不对，”慧遥忽然意识到更现实的问题，“他作为亲属根本无法参与这个案子，所以，他才会那么焦虑。”
　　“那你说他‘死钻在一个死胡同里出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雪梅一脸困惑，似乎很不甘从她这儿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敲不出来。
　　“哦，没什么。”慧遥自知失态，平复自己情绪后才察觉雪梅还在期待自觉的答案，不禁闪过丝丝疑虑，“雪梅，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呀？”
　　“我，我能不关心吗？”雪梅别过脸叹气道，“我是志宇集团人事部的人，酒会的事情也参与操办，发生这件事我也在场，是仅有的几个知情者。虽然沈总对这件事秘而不宣，可全公司上下都在暗中议论，大家猜测的原因越来越离谱。我想，多打听点，说不定对沈总有帮助。”
　　雪梅对沈麟君的痴心令慧遥感到无奈，却又多了几分理解，“他们家族之间的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案情他们自己会查清楚的，我们没资格管。所以，雪梅，你的想法是好，可沈麟君是有妇之夫，你得要懂得克制自己。尤其现在是微妙敏感的时候，你在你们公司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巴。记住，永远不要让谣言从你嘴里出来，否则一定会吃大亏的！”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雪梅点头答应着，目光却涣散低沉，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
　　……
　　沈麟君自小的梦想就把慕清雯娶回家。
　　为了让清雯成为自己的唯一，沈麟君废寝忘食，不知疲倦，一面牟足劲儿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软件硬件，竭力让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一面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逗她开心。
　　十年如一日，他习惯者，执着着，也不遗余力着。
　　慕清雯是一个矜持内敛的女孩，温婉柔情，高贵典雅，虽然从不对麟君说，“我爱你”，却一路与他牵手互进，走出一条岁月静好，大方得体的情感之路。
　　沈麟君有时候也怀疑清雯是不是爱自己，可他也不敢逼问，毕竟清雯当初答应跟他订婚，也是被沈家设计应承下来的。
　　所以，就算清雯心中还有疙瘩，或者说根本就不爱，他也无所谓，因为他自信自己是最适合她，最配得上她的人。
　　订婚两年来，两人情感发展都朝着沈麟君希望的方向前行，眼看两人就要正式谈婚论嫁，一直潜藏在背后的“情敌们”却开始蠢蠢欲动。
　　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家伙跑来说几句酸话，麟君叫人打一顿了事，只是万万没想到一起长大的兄弟也加入了为了美女插自己两刀的行列。
　　这个兄弟就是慕家的养子——吴俊涛。
　　慕家是八九十年代归国发展的华侨，从近代到现在一百多年，家族发展兴旺，除却慕清雯父亲这一支，还有几个分支在东南亚一带，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
　　清雯的母亲过世后，父亲慕长河也没有续弦，只收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前面提到的江明瀚，另一个就是慕长河结拜兄弟的儿子吴俊涛。
　　江明瀚是大哥，早早放弃慕家继承人的身份跑去参军，转业回来就当了刑警从慕家搬出去独立生活，只在逢年过节或者家中聚会才回去吃个饭，基本已经单飞。
　　吴俊涛的父亲与慕家渊源颇深，江明瀚单飞后，清雯迟早得出嫁，因而是慕长河重点培育的接班人。
　　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三人，情感关系就变得十二分的微妙。
　　两年前，清雯被迫答应与沈麟君订婚，江明瀚就不顾众人的苦苦劝说，坚持从慕家搬了出去。吴俊涛更是一肚子火，只是碍于慕长河的态度不敢表露。
　　最初，大家都以为，这场被设计答应的婚事或许不会长久，因而没多大的风浪。
　　只是没想到清雯假戏真做，真的要跟沈麟君结婚了，江明瀚选择压抑祝福，可吴俊涛就坐不住了，背后针对沈麟君的小动作一出接一出，让清雯有苦难言。
　　给沈麟君下药，找小姐拍不雅照，或者直接雇人勾引上床。
　　几次三番，要不是沈麟君的妹妹沈欣婷多了个心眼及时撞破，必定满城风雨。
　　沈麟君多次想调查是谁在背后黑自己，沈家都碍于清雯的颜面，劝他息事宁人。
　　求婚盛典上，清雯忽然中毒昏倒，沈麟君差点崩溃，沈欣婷这才把真相告诉他，“哥，我也不清楚这件事跟俊涛有没有关系，可事情闹得这么大，是不该继续瞒着你了。”
　　沈麟君气得面色铁青，“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沈欣婷黯然低头，“俊涛害你的那些事，清雯姐也知道，是她求我瞒着你的。她不想你们因为这些事反目。哥，慕家毕竟是清雯姐的娘家，她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吴俊涛都下毒了还情有可原！”
　　沈欣婷拽住暴躁的他，“哥，你冷静点。吴俊涛害你也只是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拙劣伎俩，怎么会下毒害人，还是对清雯姐下毒！他要真敢这么干，别说你了，长河叔叔和明瀚都不会放过他。他没那么笨的。这件事很可能另有隐情。”
　　其实这件事，麟君只要稍稍冷静，便知欣婷说得很在理。
　　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出于对吴俊涛背后捅刀子的愤怒，对清雯中毒的愧疚，以及对欣婷与清雯合伙瞒着自己的不满，情绪上已经产生了偏执，认定就算下毒的幕后黑手不是吴俊涛，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而坐实沈麟君这一判断的，就是洪雪梅的证词。
　　清雯住院后，麟君和明瀚就一起调看了沐阳酒店的监控视频，画面显示：吴俊涛在酒会之前曾闯入过清雯在的办公室，模糊的镜头中也闪过洪雪梅的身影。
　　麟君立马火急火燎地把雪梅叫来问情况。
　　雪梅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麟君急得怒发冲冠，发狂一般抓着她的胳膊逼问，几乎想要把她所有的记忆都原封不动清清楚楚地复制到自己的大脑。
　　雪梅吓得不知所措，在明瀚的宽慰下缓缓道来，“我那天去洗手间，突然就听到一点纠缠的动静，一时好奇就走过去看看。就看到，慕小姐和吴先生的在门口纠缠，他们很快就进房，关上了门。我也看不太清楚，就，就好奇地跑到门口……”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吴先生让慕小姐离开你，别嫁给你。慕小姐，让他先冷静。可是，接着，我就听到里面有打翻桌椅的响动，我不敢再听下去了，就赶紧走了。”
　　麟君听完这些，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控制住恨不得把俊涛撕成碎片的情绪的。
　　雪梅离开后，明瀚拍拍他的肩膀劝和，“俊涛是有些过分，不过好在他还有分寸。”
　　“哼，是吗？”麟君冷笑一声，“在我的地盘，对我老婆动手动脚还叫有分寸？他之前怎么对我，我无话可说。可现在，受伤害的是清雯！他竟然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清雯昨天没有过那一关，你让我怎么面对？爱她，反而会成为害死她的凶手？”
　　明瀚惊诧于他不同寻常的思绪，“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不会是俊涛做的。”
　　麟君无奈地哼哼，“你到底是慕家的人，还在维护他。”
　　“我是一个执法者，我不会偏袒任何人！”
　　“是吗？但愿如此吧。”麟君嗤之以鼻，心中暗想：“上次我被人打伤的那件案子虽然是欣婷和清雯刻意隐瞒，却是由你江明瀚出面平息的。想来你也一定知道是谁干的，不也照样跟清雯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清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当我是你的老公吗？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高级病房中，慕清雯睁开眼睛，身旁无人，脑海中迅速划过昏迷之前的一些细节，她大概判断出走了一次鬼门关，不禁阵阵后怕。
　　她想起身叫人，却浑身无力，头晕脑胀，手边踏空，身子便跟着失衡滚落。
　　欣婷自责地打电话告诉麟君，“我回去时，清雯姐就躺在地上，脑后还有血迹。我当时吓坏了，幸亏身边有医生，现在已经没事了。”
　　麟君揪心暴怒，“你怎么照顾她的！”
　　欣婷委屈道，“我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后来俊涛也来骂过我了。”
　　“吴俊涛也在！”一听到这个名字，沈麟君直接跳脚，“吴俊涛，最好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继续，明天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