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75、报复来了

　　几天后，母亲说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小瑜便向张安伟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陪着回去。
　　慧遥的感冒也已经好转，沈麟君就带着她去新买入的几个原富思诚的子公司视察。
　　繁杂的工作，一如既往，可反观这个曾经朝气蓬勃，雄心壮志的职场新女性，却一副死气沉沉，无关紧要的表现。
　　即便慧遥该做的工作她一样没落下，却始终看不到应有的气息，令沈麟君大为不快，便在临时办公室直接训斥她，“你要想在志宇好好上班就给我好好上班，不要以为有了功劳就无法无天，要再这个样子下去，趁早给我滚蛋，我这儿不养闲人！”
　　慧遥也不发一言，任沈麟君摆老板的谱尽情发泄，等差不多休息的时候才抬头道，“沈总，午休了，我不打搅您了，午安。”说罢面不改色心不跳走出他的临时办公室。
　　沈麟君指着她毫无顾忌的背影，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屈。
　　安然意犹未足地站起来拍拍麟君的肩膀，“沈总，午休了，我也不打搅你了，午安！”
　　“哎，你——”
　　沈麟君瞪着安然即将离去的背影，“你给我站住！”
　　——
　　慧遥没去底下人给她准备的休息室，直接下楼随意乱逛。
　　对她来说，经过努力消化真相那段令人窒息的日子，太希望有一个完美假期给自己好好透透气，可沈麟君明知道她重感冒仍不肯准假，理由：“刚刚收购了富思诚几个小公司，正缺人手的时候，你作为对富思诚有一定了解的员工，别给我关键时候掉链子，不就是感冒嘛，又是癌症晚期，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真的，当听到这么恶毒的话语的时候，慧遥真恨不得去年那场闹得人心惶惶的流感再来一次，至少这个吸血鬼资本家不敢不给她准假。
　　慧遥漫步在陌生的街区，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小巷，游走在大小超市的货架间，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年前还只是海心大饭店一名普通的服务员，短短一年的时间大起大落，兜兜转转，无论自己曾经走得多努力，站得多高，蓦然回首，仿佛一直在同一位置驻足不前。
　　她的生活质量没有得到什么明显提升，喜欢的人没有得，讨厌的人也不曾有任何改变，自己反而闹得一身伤痛，似乎又是白白过了一年，难道这真是她的宿命。
　　她不禁想起丽秋的那首《游子心》：思亲情切怯，锥心血斑斑。昔日凌云志，今作咽泪泉。
　　“钟慧遥？”
　　熟悉而又陌生的女音空旷地闯入耳膜，化作一剂醒神药。
　　慧遥悠然回首，却见叶珊珊正抱着手里的宝宝，略有迟疑地看着她。
　　慧遥对叶珊珊没什么好感，原本不想搭理她，却面对那个天真的宝宝软下心肠：成人的世界有太多无奈，这个孩子天真烂漫真是幸福。
　　记起叶珊珊怀孕时自己对她的诸多刁难，慧遥不禁暗暗升起一丝愧疚，即便每次都是叶珊珊自作自受，可稚子无辜，她终不应该承受母亲的过错。
　　慧遥不禁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脸，“长大了好多，比以前更可爱了。”
　　“是啊，”叶珊珊胡乱答应着，不经意将孩子远离了她的手，“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慧遥退开自己的手，“是啊，好像已经半年了。宝宝有名字吗？”
　　叶珊珊点点头，东张西望，显然不愿意与她多谈，慧遥便也识趣儿离开。
　　看看表，午休时间差不多了，慧遥便转身准备回公司：那个地方再怎么让她窒息，却是唯一的生活保障。沈麟君说得对，沮丧沉寂该过去了，总不能一直这个病恹恹的样子。
　　穿过小巷，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婴儿哭声和急促的求救声。
　　慧遥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却经不住婴儿无辜的声音一串接一串撞击她的耳膜，便也无法继续铁石心肠。
　　顺着声音找过去，却见几个蒙面人已经将叶珊珊身边帮忙照看孩子的保姆打到在地，正拖着叶珊珊母女上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孩子受惊哭闹不止，叶珊珊更是一边死抱着孩子挣扎，一边泪流满面喊，“救命！”
　　看样子是要绑票，情况危急，等别人过来帮忙早被他们拖走了。
　　慧遥顾不上别的，抄起脚底石头冲上去，对着其中一个拖拉叶珊珊的匪徒的脑袋就是一闷头，回身再砸给冲来帮忙的另一个人，在车上的人上来帮忙之前，拉着叶珊珊就跑。
　　可叶珊珊娇娇小姐一个，况且还穿着逛街的高跟鞋，根本跑不动，慧遥无奈推她抱孩子先走，并嘱咐她赶紧叫人，自己留下来想办法抵挡追来的人。
　　叶珊珊一边惊慌失措地乱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救命”，等碰到出来闲逛发泄外加无指向性寻找货源的沈麟君时已经披头散发，面如土色，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还半天说不清楚话，“绑架，救命，钟慧遥，救命！”
　　话是没说清楚，信息倒是被沈麟君准确接收。
　　他慌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追过去，却只看到其中一人一板砖将慧遥拍晕，然后迅速将她拖上车，无论他怎么呼喊“住手，放了她”都无济于事，距离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面包车呼啸而过的，进而消失在无尽的烟尘中。
　　沈麟君大感不妙，赶忙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原路返回寻找叶珊珊。
　　——
　　慧遥被绑架，警察马上抓紧时间调查。
　　小瑜一接到电话就慌得眼泪汪汪，不知所措，母亲也不知道在身后听到了几句，眼泪没掉几滴，人就先倒了。
　　小瑜更加凌乱，好在延平及时安慰：“慧遥正危险，你们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先在老家照顾干妈，等她好一点再回来。你千万撑住，要不然慧遥回来你怎么交代！”
　　小瑜只得强撑着，跟延平妈妈一起照顾母亲。
　　绑匪电话打到黄家，“想让这个女人活着，就拿五百万交换！”
　　黄一迪还来不及讨价还价，黄利耀直接夺过电话，“五百万没有，五百块还可以考虑。要不要随你，至于这个女人是死是活，跟我们家没任何关系。另外，少拿这个再来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说罢毫不留情挂断电话，起身拂袖而去。
　　黄一迪夫妇一脸愕然，丽秋经不住上前抓住黄利耀的胳膊，“黄伯伯，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不打算救慧遥了吗？”
　　黄利耀冷然抽出胳膊，“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是我什么人啊？”
　　叶珊珊泪眼婆娑，“爸，是她救得我和孩子啊。”
　　“哼，”黄利耀鄙意冷笑，“明知道不能全身而退，还不自量力地冲上去，也是她活该。看样子，这一年也没怎么学聪明，我不会拿那么多钱去救一个废物。如果她这次真有本事大难不死，那我可以考虑以后好好答谢她。”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还是人吗！”黄一迪面对冷酷如斯，绝情如斯的父亲，早已经暴跳如雷，“亏你还说过想娶她！”
　　黄利耀摩挲手边的扳指，满不在乎道，“我只娶值得娶的女人，目前看来，她已经出局了。没用的人，不值得多花一分钱。”
　　“你说什么啊！”触及对母亲的情绪，黄一迪已然面红脖粗冲上前要扯父亲的衣领，“你简直禽兽不如，对我妈这样，对孔思这样，连钟慧遥都，”
　　众人慌忙上前拉住黄一迪，可涉及到许宁，黄一迪就经不住情绪失控，“你这种人，注定孤独终老！注定所有主动接近你的女人都是为了让你早点去死啊！”
　　“你骂够了吗？”黄利耀不动声色地将被儿子弄皱的衣领掸平整，“骂够了我先去休息了。你要拿你自己的钱我没意见，但没我的同意，你拿不走黄家一分钱！”说罢事不关己转身离去。
　　黄一迪还要冲上去，被丽秋和叶珊珊一起拦下，“一迪，你别再惹爸生气了。我们之前卖掉富思诚的股份，五百万，我们还拿得出来的。”
　　黄一迪不听则以，一听这话，抬眼看一眼丽秋，各中无用窝囊的自卑感倾巢而下，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丽秋正想询问缘由，黄一迪却试探着祈求珊珊道，“珊珊，你能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吗？”
　　叶珊珊即便再没什么脑子，却也意识到什么，“怎么了？一迪，你的钱呢？”
　　“我，”黄一迪看了一眼丽秋，再次低下头，“我把钱都拿去给丽秋治病了，剩下的，都捐给宫颈癌研究基金会了。”
　　“什么？”珊珊闻言，恍若被人一脚踢下万丈深渊，极力呼救，却抓不住援手；又仿佛置身岩浆滚滚的火山，一颗心被煎炸蒸炒，无止无尽；又宛若被丢进北极冰圈，冷涩无温。
　　丽秋得知真相，还来不及震惊，就被叶珊珊的表情刺激到，明锐察觉不妙，拉着她极力挽回，“珊珊，慧遥是为救你跟孩子才陷入险境的，绑匪原本的目标是你啊，如果我们不能赶紧配合警察抓住这伙人，你跟孩子以后很可能还会有危险的。”
　　“你巴不得我立马死对不对！”叶珊珊噙满泪水，愤然甩开丽秋的手，情绪激动难控，如高压沸水，灼伤别人蒸发自己。
　　她挥着战栗的手指指着丽秋和黄一迪，“你，你们，还有那个钟慧遥，什么时候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厉害，把我当猴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珊珊，不是这样的，”丽秋忙解释道，“我没有，慧遥也没有，你才是一迪的妻子，是宝宝的妈妈，没有人看不起你的。”
　　“是嘛？”一缕清水直线下流，叶珊珊苦哼一声，“你真把我当傻子吗？黄一迪，当初是你招惹的我，我瞎了眼上了你的当。你在我怀孕的时候要抛弃我，我不甘心，不想放手，总觉我才是跟你最相配的女人，为了嫁给你，我差点气死了我爸爸。嫁给你，我替你孝顺你的父母，努力缓和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你想要钱和股份我都支持你。我尽心尽力的爱你，为你生下孩子。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娶我是为了你妈，你嫌我是为了这个女人！”
　　叶珊珊指着丽秋义愤填膺，满目委屈，似乎要将过去一年所有的委屈都倾数倒尽，“我怀孕你不肯照顾我，整天在外给我炒花花新闻，你知道我每次接到那些示威的女人的电话是什么样子吗？为了你，我费尽心思想要赶走钟慧遥，却每次都被她整得很狼狈，你不理不睬，像看一个跳梁小丑演戏一样看待我。我斗不过钟慧遥，我没办法，可我更没想到的是她只是你为了这个女人而故意给我制造的假想敌。哼，”
　　叶珊珊哭得纵横交错，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颓废，“多可笑，我是有多可笑，在这个时候还不肯醒悟。我总以为，只要我们的孩子顺利出生，你就不会那么忽视我的存在，你会慢慢看到我对你的好。可是，你竟然还是为了这个女人继续骗我。你明明说是不想再搅进富思诚的漩涡才想变卖股份的，你明明说想跟我和孩子一起过太平日子的。我信你，我跟你共进退，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做得一切还是为了她！那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啊！”
　　“珊珊，”黄一迪双眸凝满愧疚之意，颤抖嘴唇半天狡辩不了一句。
　　面对叶珊珊如此崩溃之状，丽秋一肚子的话，也是七零八落，组织不起来。
　　叶珊珊捂着脸呜咽半晌，而后捋了捋额间散乱的头发，“现在，你还是为了她，让我拿出所有的钱去救一个我曾经最讨厌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是不是，只要陈丽秋一句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母女扫地出门？”
　　“不会的珊珊，”丽秋自知黄一迪解释不了，她自己也是只能尽力挽回，“一迪，他是在乎你跟孩子的。这次是你们差点出意外，他才会这么上心的。”
　　丽秋深陷其中，百口莫辩，“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次只要能安全将慧遥救出来，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再也不会见他，再也不会打搅你们一家的生活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叶珊珊站起来，转身要走。
　　丽秋无奈，强势拦住她，“你要怎么恨我没关系，要打要骂都随你。可慧遥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足你跟黄一迪的感情，她是无辜的。这次，她也是为了救你跟孩子才会身陷险境，你就真的不愿意帮一点忙吗？”
　　“对不起，”叶珊珊漠然回答，“我不是圣人。我讨厌她，就跟讨厌你一样。就当她瞎了眼，救了我这个白眼狼。”
　　叶珊珊回头扫视一眼黯然无措的黄一迪，“男人靠不住，我以后只能靠我自己。那些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也是我给孩子准备的奶粉钱。我一分，都不会花在你们这些人的身上！”
　　“珊珊，”黄一迪终于鼓足勇气站起来，对此无地自容，“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所有的人。我不敢求你原谅，可是钟慧遥真的无辜，我利用出卖她在先，你刁难算计她在后，可她还是不计前嫌救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做了太多的孽，根本没资格教训我爸，我们父子就算下地狱也不为过。可我们的孩子她刚出生不久，我不想我做的孽会带给她不好的影响，更不想她长大以后知道，是我，是我们家的绝情，害死了她的救命恩人。珊珊，我救钟慧遥不是为了丽秋，我只是想赎罪，想为我们的孩子积点德，更想答谢她在危急关头救下你跟孩子。”
　　“你说够了吗？”叶珊珊头也不回，言语没落无助，“我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