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47、拉拢

　　明瀚的事，丽秋的事，事事关心，却又事事无能为力；事事牵扯到她，却又仿佛事事都是局外人；事事都想搞清前因后果，却又事事雾里看花。
　　身处如今这个混沌的局面，剪不断，理还乱，那就暂且不要清理。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前头自然直，有时候顺势而为反倒什么都不用担心。
　　慧遥也确实这么做了，放下心中悔恨、遗憾、疑问和不解，一门心思扎进特助这个全新的挑战中，在各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工作中，将那些不敢回首的往事闭门深锁。
　　而富思诚波云诡谲的内斗也就此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总裁孔诚见到慧遥，总是一脸充满好奇和藐视的毫无温度的热情笑容，副总裁黄利耀永远一副深不见底的欣赏与支持，然后就是几句意味深长的微笑话语，而他身边的马伟神神秘秘，虚与委蛇，挖不到有用半点信息。
　　自从慧遥成为几乎与马伟齐肩的总经理特助，黄一迪真的简政放权，只要是循例而为的工作，他从不过问，全权交给她处理，自己在工作时常常闹失踪。
　　后来，那些要找黄一迪签字办事的员工也索性不再找总经理，只找钟特助就好了。
　　在富思诚，集团的实权掌握总裁孔诚手上，黄利耀是集团内部唯一制衡孔诚的人，而黄一迪作为黄利耀的儿子，在工作上却常常公然与老爸唱反调，这一度成为黄利耀的笑柄。
　　而究其缘故，好像是因为黄利耀不肯对黄一迪的母亲许宁负责而故意为之。
　　所以，黄一迪究竟是孔诚的人，还是黄利耀的人是个难以划分的模块。现在，他索性找了个特助包揽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几乎就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慧遥。
　　那么，黄利耀跟孔诚谁争取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谁就如虎添翼。
　　孔诚曾经借工作之便向慧遥示好，暗示自己不但会帮她解决眼前的债务问题，还会包她日后更加平步青云。
　　慧遥心存疑虑，小心试探三年前暗中爆打黄一迪的事，“孔总，我们见面聊天的次数并不多。可不知道孔总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孔诚心领神会，悠悠一笑，“当然记得，相信钟小姐一定也忘不了。三年前，医院里。”
　　“医院？！”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慧遥竟然有点为自己的唐突而懊悔，毕竟有一层窗户纸在还有面上应付的理由，一旦全部捅破，就再也没有模糊的空间。
　　孔诚对她的反应毫无意外，“是啊，当时一迪被人打伤，是钟小姐及时找人救了他。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有幸见过钟小姐一面。说起来，一迪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半年对你的照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慧遥心中微微一动：是啊，黄一迪也许只是简单的报恩，她可能真的想多了。
　　慧遥淡淡一笑，“黄总重情重义，对我多方提携，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我与孔总在三年前匆匆只见过一面，您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实在让我倍感荣幸。”
　　孔诚面上的笑容停滞了半秒，扶了扶鼻梁的眼镜，恢复自然，“钟小姐玩笑了，忘了什么都可以，这件事，终生难忘！”
　　语末的四个字夹杂着仇恨的情愫，即便双目躲藏在厚实的镜片下，也挡住阵阵犀利的光芒，令慧遥的心跳骤慢了半拍，“孔总，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这么记忆深刻？”
　　孔诚抬眼看看面上平淡，语调却满是不安的试探的她，忽然断片了一般平和而又无所谓地笑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当时救了人，应该立即被感谢才对，为什么不但一点好处没沾上，反而四处碰钉子，以至于在江州呆不下去。”
　　慧遥的目光闪过一瞬寒光，不禁指间微凉，经脉紧绷，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不知道您是那时好奇，还是现在好奇？”
　　孔诚哈哈一笑，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迷雾，“是事后好奇，就特地查了一下，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慧遥心中暗暗冷笑，“您现在是要告诉我真相吗？”
　　孔诚有些意外，“钟小姐这么聪明，看来是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只想奉劝钟小姐，黄利耀为了制造机会打压我不惜牺牲你的事三年前他做过，现在也不会心慈手软。”
　　慧遥心中不以为意，就算黄利耀真的这么做，你孔诚也成不了好人，“孔总说得这些有什么根据吗？”
　　孔诚笑意不改，“我知道你还不信，我也实在拿不出什么证据。不过最近发生的一切，你难道都不奇怪吗？”
　　慧遥抬眼面带漠然的微笑，“最近又怎么样？”
　　孔诚笑意更浓，“黄一迪挑动叶珊珊对你的仇恨，叶珊珊找他表哥暗地里给你穿小鞋，可李海却莫名其妙吸毒被抓，你觉得这又是怎么回事？”
　　慧遥心中波浪翻滚，面上又表现的了无痕迹，“这是黄家内部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至于你所说的黄总故意挑动叶珊珊仇恨我，可能真的误会了。黄太太对黄总情深义重，难免会受风言风语的影响，可现在误会解开了，不也好好的吗。”
　　孔诚透明的镜片泛着寒光，凌厉中夹杂着丝丝不耐烦，静默几秒钟后，索性摘掉眼镜，面色阴沉下来，“你是真不懂还是喜欢跟我装蒜。有人给你挖陷阱，下刀子，有人却暗暗替你填平陷阱，让你平稳度过。”
　　说到这儿，他暗黑的眼珠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芒，“谁才是对你好的人，还看不出来吗？”
　　慧遥不动声色的眼睛，终于演变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李海的案子，是你的手笔？”
　　孔诚转身微哼一声，“那个瘾君子最是无赖，吃喝嫖赌，还亏空公款。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次也算是顺水人情，帮你出出气。”
　　是，还可以让黄叶两家的联姻出现嫌隙，更由此震慑了叶珊珊那个草包，让她不敢继续胡来。而这一石多鸟的计谋果真厉害。
　　慧遥心中眉头乱跳，血流沸腾，“孔总，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我跟黄家也没什么特殊关系，相信您都调查清楚了。感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么，我们之间算是达成协议了吗？”
　　慧遥心口气息难平，转身赔出笑脸，“我没什么能耐，以前怎么做黄总的秘书，现在就怎么他的特助，只要为公司出力，我一定尽心尽力。”说罢转身走出办公室，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座位，猛灌一杯凉水，微微喘着粗气，久久难以平静。
　　慧遥虽然为自己不深入思考，就一头扎进富思诚内部的人事，感到有些懊悔。
　　可手头工作并不允许她多想，因为一场前所未见的策划阴谋已悄然拉开序幕。
　　进入九月初，三伏天带来的炙热还来不及散去，各种光怪陆离的反常天气就你方唱罢他登场。
　　阴谋的开端，是富思诚内部为荔城工业园项目的投标问题激烈争吵：孔诚主张全力以赴，黄利耀却以资金回笼缓慢，集团扩张太快为由批评他太过冒进，会给公司带来极大的风险。
　　会议上，支持双方的人近乎一半一半，偏偏当天黄一迪缺席会议，慧遥虽然以特助的身份参会，却碍于对公司发展管理太过稚拙，也不敢随便开口。
　　于是，孔诚和黄利耀相持不下，一时无法裁决。
　　慧遥去一家高档会所找黄一迪，准备当面向他汇报这件事，征询意见，却在门口碰见穿戴性感迷人，打扮得金光闪闪的刘盈。
　　刘盈瞥见慧遥，一改往日虚荣攀比的冷言冷语，换来寻衅滋事的仇视和鄙夷，“哟，这不是慧遥嘛。来这儿做什么？”
　　慧遥习惯了刘盈的态度，懒得在意，“呃，找人。”
　　“找谁啊，黄一迪？”
　　早就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可即便她知道了真相，最多对丽秋冷嘲热讽几句，对慧遥本人应该没什么影响，“是。”
　　“哼！”冷笑中透露出阵阵犀寒的光芒，刘盈直视慧遥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跟陈丽秋的友情这么坚不可摧，这样也能相安无事！”
　　慧遥眉头拧下，厌恶之情油然以表，“你在说什么？”
　　刘盈哈哈大笑，声声刺耳，“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说破，不过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留你几分脸面罢了。今天见到了也好，麻烦你也转告陈丽秋，我不屑跟你们抢那些朝三暮四的花心男人，我会找到更好的。”说罢满脸自得的冷笑，姗姗而去。
　　慧遥疑惑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满身的珠光宝气刺得她眼眶生痛，她细细琢磨那最后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大概琢磨出了些什么。
　　黄一迪怡然自得地挽着性感女郎跟孔诚说说笑笑地走过来，看到慧遥，随性将身边的女人打发，又对旁边的孔诚打个招呼，就跟慧遥一起告辞。
　　孔诚扶着性感女郎光溜溜的肩膀，面带浮想联翩的恶笑向，他们摆手作别。
　　看到孔诚，慧遥便知道，不需要自己浪费口向水黄一迪禀报此行的目的了。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黄一迪边开车便问。
　　慧遥自嘲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总觉得自己很行，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行。这件事，别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一套一套，我却半个字都说不清。”
　　黄一迪失笑，“你当然说不清楚，你要说得清楚，还要我做什么。”
　　慧遥转眼看着他，眸光谨慎而又虔诚，“那黄总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黄一迪咯咯地笑着并不理会，在她对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心生厌恶之时才开腔，“如果我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怎么看？”
　　一阵被耍弄的怒气上涌，慧遥皱眉拧头，“没怎么看。”
　　黄一迪继续玩味地笑着，不再多说。
　　慧遥瞅着他看不出半点深意的玩乐脸，忽然记起丽秋的评价，“本质上，他其实很简单。”不禁有所恍然，他可能并不是跟她兜圈子，而是真的说不出什么。
　　毕竟，一个一两个月来常常玩失踪并又不掌握实权的总经理，面对僵持不下的局面如果立即就做出精准的决策，才真的吓人！